《摘月亮的人 GL》桥上饮

28、买年货

　　十多年后的广州，很多地方与稚月记忆中的广州已经对不上号了，但满城怒放的紫色三角梅花海倒是一直没变过。

　　商场里过年氛围也像十多年前一样热烈，就连一直循环播放的歌也还是那几首。熙熙攘攘的人潮中，孟须真拉着稚月停在了年货区。

　　她踮脚拿了一大包瓜子坚果往购物车里放，又随手拿了一盒巧克力犹豫着要不要放进去。她看过稚月以前上过的一期生活习惯综艺，知道她每天都有吃坚果的习惯，但拿不准她吃不吃巧克力。

　　稚月看她纠结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想吃就放进来吧。”

　　孟须真专心致志地比对着那几种不同口味的巧克力：“那 Zuki 桑喜欢什么口味？”

　　稚月想了想：“不太甜就好。”

　　于是孟须真把手中的牛奶巧克力换成了黑巧，放进了购物车。

　　再往前走是摆得满满当当的春联和窗花，前几年过年，孟须真从来也没想着要贴春联和窗花。对她而言，过年最大的意义就是多了七天假而已。

　　“我们挑这幅对联怎么样？”孟须真把自己挑的对联递给稚月看，外包装上贴了两行小字，正是里面的对联内容。

　　上联：顿顿吃饱饱；下联：天天没烦恼。

　　稚月忍住笑意，随手翻了翻其他的对联，都是认识的字连一起但她却看不懂的那种。难为她火眼金睛从一堆春联里挑出来一副她能看得懂的。

　　稚月就势握着孟须真的手，把春联翻了个面，看到上面印着可爱的漫画猫狗：“那我们就买这个吧。”

　　稚月把孟须真挑的春联放进了购物车：“孟孟酱以后想养小宠物吗？”

　　“那 Zuki 桑想养吗？”孟须真倒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还没想过这个问题。”稚月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如果孟孟酱想养宠物也可以，不过你也知道我的房子不算大，可能养不了大型犬……”

　　孟须真怔怔回头，看着在自己身后推着购物车的稚月。她一直以为稚月和自己讨论是在自己租的那间小小的单身公寓里养宠物，却没想到原来在她的潜意识里，自己未来是和她一起生活在东京里。

　　稚月看她突然回头望向自己，水汪汪的眼睛在超市灯光下显得雾蒙蒙的，下意识问她：“孟孟酱，怎么了？”

　　孟须真摇了摇头，脸上噙着笑：“日本养宠物应该有很多规定吧，会不会很麻烦？”

　　说着，她想到了什么，顿了一下：“而且宠物的卫生也是个问题……”

　　稚月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解释道：“以前很小的时候，家里养过一只金毛，除了需要每天定时需要遛狗，经常给它洗澡之外，其他的倒也还好……”

　　“那狗狗热情的时候要舔你的脸怎么办？”孟须真想起来电视里的那些宠物狗一见到主人就疯狂扑上来的样子，她实在想象不出来，有洁癖的稚月应对热情的金毛的画面。

　　稚月耸了耸肩膀，很是无奈：“只能任由它舔，然后再去洗脸。”

　　其实稚月已经不太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但稚月想让孟孟知道，她并不需要在做任何事情时将自己的洁癖作为头等大事，纳入考量范围。

　　两个人采购完干货后，孟须真在蔬菜区犯了愁。她只会做一些简单的菜，譬如清炒土豆丝、番茄炒蛋……

　　稚月看着一堆蔬菜，脸上露出了跟孟须真一样为难的神情：“或许我可以试试蛋包饭、玉子烧之类的，不知道孟孟酱喜不喜欢吃这些？”

　　孟须真挠了挠头，难为情地看着稚月：“那我就做清炒土豆丝、番茄炒蛋？”

　　孟须真脑海中已经涌现出了餐桌上一边摆着日式料理一边是中式炒菜的奇怪搭配。

　　“那今年只能麻烦孟孟酱过一个不完美的除夕了。”稚月明白“除夕”这两个字对一个中国人而言，有多重要。

　　孟须真笑了笑：“或许对其他人而言，除夕是一年一度的大日子，但对我来说，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或许还要更讨厌一些。”

　　孟须真随手拿了几个番茄，又挑了一些土豆：“以前每次过年，一站在阳台上就能看到别人家阖家团圆，热热闹闹地坐在沙发上看春晚 。”

　　“不过以后我就不是一个人过年啦。”孟须真扭头笑眯眯地看向身边的稚月，“Zuki 桑会陪我一起看春晚，对吧。”

　　稚月心绪复杂地点了点头，就算在日本，十八岁离家后，家庭的亲缘羁绊会少很多，但新年一般都会全家团聚在一起度过，何况是在重视亲缘血缘的中国。

　　看着孟须真心无旁骛地挑着菜，稚月走到她身边，陪着她挑起了土豆和番茄：“那我们要不要买一些配菜……”

　　就这么挑挑选选，看起来也没买多少东西，到结账的时候，竟然装了整整三个超大号塑料袋。

　　两个人打车回到家，进门亮灯的那一刻，稚月一眼就注意到玄关鞋柜下面摆了一双新拖鞋。

　　“也不知道 Zuki 桑喜不喜欢这种风格的。”

　　说话的功夫，孟须真已经换上了拖鞋，吃力地拎着东西往里走。她回头看了一眼稚月穿上新拖鞋，很是满意：“还好，大小正合适。”

　　也不枉她硬着头皮顶着店员鄙视的目光，试了好几双拖鞋，比划着跟自己当初在稚月家里穿的那双拖鞋大小。

　　稚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的浅灰色的绒毛拖鞋，倒是和自己一贯的穿衣风格很相似。

　　进到客厅，稚月才发现客厅里空了很多，看样子是特意整理过的。

　　等孟须真洗完澡出来，阳台上的稚月迅速灭了烟，转身背靠阳台上被擦得干净的铁艺栏杆，笑眯眯地望着客厅里的孟须真，指着晾衣杆上的睡衣和贴身衣物：“这些都是孟孟酱给我准备的吗？”

　　稚月笑与不笑判若两人，只要她一笑，眉眼弯弯，完全没了平时的那股冷峻气场。

　　孟须真看着她的笑，有些难为情地点头：“不知道 Zuki 桑的尺寸，都是凭感觉买的……”

　　当时她给店员比划了稚月的身高和肩宽，店员给了推荐的尺码。不放心，她又跑去了另外两家店，大家推荐的尺码都一样，她才放下心来。

　　稚月手指拨了拨晾得整整齐齐的衣物，从颜色到款式，都是简单素雅款的，不难想象她应该是跑了不少店铺才挑出了这些。

　　孟须真看稚月看着晾衣杆上的衣物没说话，连忙解释：“毛巾和贴身衣物是我手洗的，还泡了消毒液——”

　　孟须真小心翼翼的样子让稚月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闷闷的。

　　稚月开口打断她：“孟孟酱”。

　　孟须真被她突如其来的严肃吓了一跳，立刻噤了声。

　　可能是发觉自己的神情过于郑重严肃，稚月拉开阳台玻璃门走了进来，同她解释：“孟孟酱，替我考虑得这么周全，我很开心。但我更希望孟孟酱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是开心轻松的。”

　　就算是宽慰的话，稚月也担心会吓退原本就惴惴不安的孟须真。

　　她盯着孟须真的眼睛，再三确认她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我希望很多年以后，你再回想起和我在一起的这些时间里，是轻松开心的。”

　　孟须真看着她眼睛里自己的倒影，有些恍惚。突然想起来圣诞节那晚在后台看着稚月卸妆的情形，那个时候她脑子里曾不切实际地幻想过万一有天稚月的眼睛里能倒映出自己的身影，那该有多好。

　　如今，好梦成真了。可孟须真却觉得有些不真实，她轻声问站在自己面前的稚月：“那Zuki 桑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开心吗？”

　　稚月伸手准备摸摸她脑袋，想起来她刚洗过澡，又收回来了：“你知道吗，能让人时刻觉得安心是一种很难得的力量，孟孟酱就有这种魔力。”

　　孟须真仰面看着稚月，她神情笃定地说着自己身上最特别的特质，眼睛里光彩熠熠。

　　孟须真忽然踮起脚，伸手搂住稚月的脖子，将头埋在她肩头。

　　稚月不明所以，只笑着轻轻拍了她后腰：“孟孟酱，我还没有洗澡换衣服，身上脏——”

　　孟须真不说话，只是紧紧抱着她。

　　安静的房子里，只有卫生间的排气扇还在呼啦啦地转动着，外面偶尔传来几声别人家的说话声。

　　稚月顺势搂住她的腰，低头朝她笑：“怎么了？”

　　孟须真摇摇头，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感受着稚月的心跳声。过了很久，她才开口：“Zuki 桑，我 N1 考试过了。”

　　“真是个好消息，那孟孟酱不用报语言学校了。”稚月忍不住捏了捏孟须真的脸颊，“那孟孟酱想怎么庆祝？”

　　孟须真摇摇头：“这个考试也不算很难，不用庆祝吧。”

　　不过是因为在买年货的时候，稚月随口提了在她东京的房子里养宠物的事情，孟须真这才决定告诉她 N1 考试合格的消息。原本也没想过她会这么开心，甚至提出来要庆祝。

　　“当然要庆祝了，这是孟孟酱迈出的很重要的一步。”稚月低头替孟须真把发丝别到耳后，露出来她白皙精致的脸庞。

　　稚月忍不住用手指指腹轻轻刮了刮她的脸颊，温柔问她：“那孟孟酱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孟须真仰面望着她：“只要 Zuki 桑站在我面前就足够了，我什么礼物都不要。”

　　只要稚月朝明能站在她面前就足够了，这已经是上天给她最好的礼物了。

　　稚月似乎被她的话触动了，低头笑了笑，额头抵着她额头，低声说道：“好，那就请让我们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吧。”

　　明明客厅里只是普通的白炽灯，可孟须真看到的稚月，身上却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将她的一颗心彻彻底底地拢在柔光中。

　　要有多幸运，才能被耀眼的稚月朝明拥在怀里，温柔地说出一生一世的愿望。

　　呼吸相闻的距离，只要再往上贴一点点，就能轻而易举地碰到她的唇瓣，可孟须真只觉得恍然如梦。

　　下一秒，脚下忽然空了，孟须真吓得抱紧了稚月的脖子。

　　稚月嘴角勾起微笑，轻轻抱起她转了个圈，甩掉了她脚上毛茸茸的拖鞋，缓缓放她踩在自己的脚背上。

　　孟须真回过神来，紧紧扒着稚月，不敢将脚放下去：“这样 Zuki 桑会很痛的——”

　　稚月温柔安慰她：“不怕，孟孟酱这么瘦，我不会疼的。”

　　稚月抱着她的那双手很坚持，执意将她往自己脚上放。

　　孟须真这才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脚，踩在了稚月的脚背上。又忙抬头看稚月的神情，生怕她吃痛。

　　稚月低头蹭了蹭她额头：“没事的，相信我。”

　　孟须真紧紧搭在她肩上，努力让自己踩上去的时候能轻盈一点。

　　眼见孟须真放下另一只脚，稚月忽然松开了原本揽着她腰身的左手，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稚月原来在剧团的时候，是有名的三拍子，歌上手，舞上手，居芝上手。

　　孟须真难为情地解释道：“Zuki 桑，我不太会跳舞。”

　　虽然以前在大学选修国标舞，被逼着跳了半学期的华尔兹，可那些舞步早就忘得干干净净。

　　“别担心，我带着你跳。”稚月温柔的笑落在她眼睛里，真诚又迷人。

　　孟须真鼓起勇气将自己的手搭在稚月左手手心里，另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

　　没有音乐，没有伴奏。

　　稚月清了清嗓子，轻轻哼起了曲子，旋律舒缓，音调低沉，似有似无的颤音轻轻拂过孟须真的心上。

　　稚月的低音是歌剧团里不可多得的宝藏存在，别的Top star往往需要刻意压低嗓音，才能唱出男役的低音，而稚月的低音是她自带的出厂设置，别人羡慕不来。

　　孟须真学过几年琵琶的好处此刻派上用场了，只要静下心神，她很快就能跟上稚月的节拍，

　　舞步轻缓简单，两个人就这样不知跳了多久。直到小区里各个楼栋里亮着的灯渐次熄灭，只余下孟须真家里这一盏。

　　天地静谧，偶有微风拂过楼下的绿树。

　　孟须真依偎在稚月肩头，闭目跟着她旋转。

　　稚月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孟孟，尽管眼睛闭着，可脸上却是淡淡的笑意，像极了微风吹拂湖面时泛起的涟漪，又清又浅。

　　感受到怀里的人有些站不稳了，稚月慢慢停下脚步。怀中人依然靠着她肩头，毫无察觉，应该是这几天太累了，就这样站着睡着了。

　　稚月不自觉脸上涌出笑意，怕惊醒她，稚月只是以刚才那个姿势，搂着她，一步一步往卧室里转。

　　稚月将孟须真抱到床上，她不安地皱了皱眉头，但很快又沉沉睡去。

　　稚月替她掖好被子，悄悄走到客厅。餐桌上摆着的两只玻璃杯，阳台上挂着两人的衣服，就连沙发上的抱枕也是两个。

　　稚月没想到比自己小了十岁的孟须真会体贴到把她要用到的东西都准备好，不动声色地将把自己纳入了她以后的生活轨迹中。

　　单身公寓里，从此会住着两个人，鞋柜下面摆着两双拖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