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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鳗鱼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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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须真的身影刚出现在酒店门口,就有眼尖的同事朝她连连招手,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大声喊她:“小孟,这边,这边。”
孟须真顺着同事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赵优痛苦地匍匐在等候区的沙发上。孟须真扫了一眼,然后径直朝酒店前台走去。
说来也好笑,孟须真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上次黄酮破裂住院的经历竟然派上了用场,她熟练地问前台要到了附近诊所的联系方式。
救护车来的时候,孟须真作为唯一一个懂日语的也跟着去了。
医院这一待,就是两三个小时。医生确认赵优是食物中毒,挂完点滴后,给她开了一些药。领导陪着病房里的赵优,孟须真则鞍前马后地缴费、拿药。
等回到酒店时,已经快下午三点了。孟须真瘫在床上,翻了个身,将脸埋在被褥里,沉沉睡去。
等她再睁开眼时,玻璃幕墙外已是黑沉沉的一片,站在落地窗前,往下望是流光溢彩的霓虹灯。
孟须真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打包行李。她把所有的东西都摊在床上,才发现稚月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年玉塞到了自己包里。
孟须真低头拿着年玉翻来覆去地看,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从这封年玉里看出什么,抑或着想用这封年玉证明什么。
她深深吸了口气,索性塞到了自己压箱底的羽绒服的口袋里。
脑子里忽然回想起自己和稚月在咖啡店外挥手道别的情景。两个人都没有主动要拥抱对方的意思。她知道在大庭广众之下稚月是介意亲密举动的,所以她自觉地避嫌。
她太清楚稚月摇摆不定的意志,即使是在两人情浓时,她也很识趣地没有问出那句话:“Zuki 桑,我们这样算是在一起了吗?”
她只敢问:“那我回国后,我们还会再联系吗?”
她记得稚月给了她肯定的回答,可她还是觉得心里没底。歌剧团漂亮、优雅、有才华的娘役那么多,稚月见过了千千万。就算她为自己动心这一瞬或下一秒,可又能持续多久呢。
离开咖啡店之前,稚月没有提她明天回国的事情,而她也默契地没有提及。孟须真明白,明天稚月大概不会出现在酒店或者机场了。
到这一刻,她终于认命地叹了口气,起身去 minibar 里拿了一罐啤酒,一口气全灌进肚子里。
孟须真将易拉罐扔到桌子上,冷藏过的易拉罐瓶身沁出来的水珠在桌上划出一条水渍来。孟须真看着那条不太明显的水渍,弯腰又从 minibar 里拿了一罐啤酒。
她第一次体会到东雪常说的那句话,“酒精可是个好东西,能让人快乐忘忧。”从得知自己要回酒店那个时候起,孟须真就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大方得体地同稚月道了别,又不计前嫌地替赵优在诊所里跑前跑后。
孟须真连喝了两罐冰啤酒,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等她再睁眼的时候,窗外漆黑一片,只有零星的几颗星星挂在天边。孟须真光脚走到窗边往下俯瞰,临街的店铺全都打烊了,只有路灯依旧亮着,街上空荡荡一片,偶尔才有几辆车疾驰而过。
宿醉醒过来的孟须真已然不知今夕何夕,手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关机了。
给手机充上电了,孟须真才去卫生间洗澡。等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手机已经自动开机了。
屏幕上一连串的未读消息,都是稚月发过来的。
最早的那条是五个小时前发过来的:孟孟酱,你现在在酒店吗,我买了些吃的。
再往后一条是隔了半小时才发的:是不是还没睡醒?那我直接去酒店找你吧。
孟须真一条条地翻着:我到酒店楼下了,在水吧等你。
而最近的一条是三个小时前发的:孟孟酱,那我把定食交给酒店前台了,你醒了记得下来拿,我先回去了,明天一路平安。
孟须真匆匆扫了一眼稚月给自己的留言,来不及换衣服,披了大衣就匆匆往电梯方向去。
到一楼时,水吧早已经打烊了,只有大堂前台这里亮了几盏昏黄的灯。孟须真借着屏风缝隙透进来的光,去找稚月的身影,可惜目之所及是空荡荡的一片黑。
孟须真失落地去找前台,还没开口,值班的女孩子已然认出她了,将稚月留给她的东西拿了出来:“孟桑,这是您朋友给您留的。”
孟须真看着打包精美的包装盒,下意识往酒店门口望,可惜空无一人。她有些恍惚地问前台:“请问她是什么时候走的?”
值班的女孩子低头看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又笑眯眯地看着孟须真:“两个多小时前,大概昨晚十一点左右。”
孟须真失落地拎着包装袋,走到酒店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望着空荡荡的深夜发呆。原来稚月来找过她,在酒店等了两个多小时才离开。
可这一切,她都错过了。孟须真握着手机,沮丧地蹲在地上。如果自己没有任性地喝酒发泄情绪,是不是就不会同稚月错过了,是不是在分别前还能再抱抱她。
可惜这一切,孟须真都无从得知。
深夜的风寒冷刺骨,孟须真裹紧了身上的大衣,拎着稚月给自己打包的定食,回了房间。
拆了保温包装,摆在孟须真面前的一盒摆盘精致的蒲烧鳗鱼饭,金黄色泽的鳗鱼段被平铺在粒粒浑圆、晶莹剔透的米饭上,上面还撒了一些葱花点缀。
只可惜已经凉透了,只剩鱼腥味。
孟须真想起来酒店里或许会有微波炉,于是给前台打电话:“十分抱歉,请问酒店有微波炉吗?”
“我们有员工专用的微波炉,如果您不介意,可以下来用。”
于是孟须真拎着鳗鱼饭又下去酒店一楼,看孟须真从电梯里走出来,那个值班的女孩子朝孟须真走了过来,给她带路:“请跟我来。”
等待热饭的那两分钟里,值班的女孩子笑着问心不在焉的孟须真:“那个经常来找你的人是你朋友吗?”
孟须真点点头。
值班的女孩子十分羡慕:“这家鳗鱼饭很难买的,如果没有提前预约的话,现场排队至少要两三个小时,还不一定能买得到,你朋友对你真好。”
听到值班的女孩子这么说,孟须真愣一下,她以为这不过是稚月在忙完了之后,恰巧想起来到晚餐时间了,于是随手在哪条路上的哪个店铺里临时买的一份定食。
值班的女孩子点头:“嗯,是一家老店呢。”
她对她到底是上心的,可孟须真还是觉得恍恍惚惚不真切:“请问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个人才会花这么长时间去替另外一个人买一份鳗鱼饭呢?”
值班的女孩子想也没想,十分肯定地告诉孟须真:“应该是非常重要的朋友,或者恋人吧。”
她解释道:“因为我很爱吃这家的鳗鱼饭,所以我男朋友会在我没时间的时候,排队给我买这家的鳗鱼饭。”
孟须真觉得自己像是得到了答案,却又像是没有。
微波炉“叮”的一声将两人的对话打断了,值班的女孩子看着孟须真将鳗鱼饭端出来,又陪她走到了电梯口,目送她上电梯:“晚安。”
孟须真也躬身道谢:“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