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的黎明》无惑叶子在线卷

4、第 4 章

　　Philza在无垠的雪原上发现灯光时毫不意外。那座小屋前，Technoblade披散着粉色长发，欢迎他的到来。他穿的很是简单，只有一件普通的白色衬衫半别在裤腰中，红色的毛绒披风披在肩上。他的猪脸面具别在腰间，人看上去比往日潇洒的多。
　　Philza笑了笑，道：“这是准备在这里久居的意思？亏我还在L’Manburg给你准备了套房子。”
　　“久居。”Technoblade的回答还是同往常一样简短，“至少目前是准备在这里长住的。”
　　Philza望向一旁用各种稀罕宝石与包含强烈魔法元素的材料搭建起来的祭坛，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Technoblade顿了顿，随后他从自己的胸口处掏出一枚血红的珠子，若是Tommy在便能认出来，这与Technoblade送给Wilbur的那颗一模一样。珠子的表面暗淡无光，像是凝固了的血液，动也不动。Philza微微眯起眼睛，接过珠子，放在掌心。
　　“你的血。”他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怒火。Technoblade没有在意Philza隐晦的情绪变动，“嗯”了一声作为答复。Philza见他如此，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那天我感受到你的气息，没想到他身上真的有你的东西。”Philza道，他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物体，“我当时感受到你留了后手，应该不会让他出事，所以我才做了。所以现在为什么还没有成果？”
　　“他身上……或许不只有我的。”Technoblade道，“我曾感受过Dream的气息，但是并不强，而且是时有时无，但我很确定是他的。”
　　Philza皱起眉头：“会不会是这方面的冲突？”
　　Technoblade摇了摇头：“并没有。我只是不喜欢Dream的感觉，但那玩意儿……似乎也是个保护型的道具。”
　　“那我试试吧。”Philza道，他叹了口气，“你说说……你们啊……都这么大个人了，还是不让我这个老父亲省点心。”他像是安慰Technoblade，也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有些不应该发生的事情，就注定不该发生。不该离开的人，终究会回到我们身边。”
　　Philza走向祭坛，他抬起手，万千不同颜色的光点聚集，朝他身边飞去。Technoblade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Philza的到来减轻了他接连失败的恐慌。他不懂法术，而Philza则是这方面的大师。他对Philza拥有一种自信。
　　可Technoblade还是感到不安。他不敢想象，若是连Philza都失败了，会怎么样。他试过各种法子，几乎将自己的家底都给费空了去，自己的珠子依旧没有答复。他后悔过无数次，那天就不应该在外与Tommy他们浪费无用的时间。他知道Wilbur在哪里，他能够感受到他，但他自信地认为按照自己的法子，无论如何Wilbur是不会出事的。
　　他相信自己能够保下他。
　　可他失败了。一次次的失败仿佛在重复地告诉他一个事实：Wilbur死了。他永远不可能回来。这是Wilbur最想要的结局，但那绝不是Technoblade的。在此之前，他甚至已经想好了，无论Wilbur是怪他也好恨他也好，他总要让Wilbur活着。因为只有活着，才可以改变一切。他会让Wilbur重新，不是为了L’Manburg，为了Tommyinnit，为了Fundy，而是为了他自己活着。
　　Technoblade将目光落在Philza 身上。他不敢合眼，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Philza背对着他，他看不清Philza身前凝聚了什么。他能感受到周围魔力的流动越发迅速，周遭的元素几乎要被抽空了去。
　　这也是Technoblade选择雪原的原因。这里还有一个别名，极北之地。常年被冰雪所封让其滋养出大量的魔法元素，是天然的补充剂。
　　但是……Technoblade猛然皱眉，只见Philza面前的祭坛整个炸开，碎片四处飞散。Philza迅速后退，抬手将碎片封禁在了一片小空间中，避免因爆炸余波毁掉了Technoblade的房子。
　　Technoblade深吸一口气，他尽可能地让自己看上去平静的很，他的身体却动得比他的脑子要快。Technoblade冲上前，赶忙查看Philza的状况，在后者苍白着脸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才罢休。
　　“Phil……这是……这是怎么回事？”Technoblade听得见自己的声音有多颤抖，他带着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等待Philza告诉他，这只不过是一个意外，是祭坛没能承受太多的魔法元素而发生的意外。
　　Philza没有说话。Technoblade凝视着他，却发现他的养父选择的避开了他的目光。
　　Philza合上眼，他的嘴唇颤抖着，终究还是开口说出了Technoblade此刻最为绝望的词：“对不起。”
　　沉默将时间吞噬，Technoblade站在原地，像是被冰雪冻僵而一动不动。Philza失去了目光。在元素集合的过程中，他感受到了灵魂深处的撕扯和抗拒。他仿佛并不是在召唤一个尚未消散，但只是迷失的儿子，而是在与最原始也最纯粹自然法则做着斗争。
　　这种感觉绝对不能是Wilbur带给他的。有一道强大的力量，不让他将自己的孩子接回家！
　　Technoblade动了。他弯下腰，双手扣在Philza的肩膀上。他的额头顶着Philza肩膀的一侧，无意中，他的声音中已经带上了哭腔。魔王像是一名脆弱的孩童，低声道：“为什么……Phil……为什么……我找不到他了，我找不到他了……”
　　Wilbur……为什么……你就这么……不想要活着？

　　从Wilbur的衣冠冢返回后，Tommy发现自己做梦的次数少了很多，至少梦里面不再是那些血淋淋的，会让他尖叫痛哭流涕着惊醒的内容。见过来自于虚无的怪物后，他最初的梦境是他的二哥作为一个可怜的受害者，魔王和人间之神的傀儡，可没过多久，梦境中的内容就变成Wilbur Soot与Dream和Technoblade共享着惨叫与地狱的浓浓烈火。他们不是领主与骑士，也没有凶手与被害人。他们是同谋，共犯。
　　反正类似这么了Tommy近一年的记忆和故事情节消失不见，对他来说实在是再爽快不过了。Tommy想了想最开始的自己，他害怕自己不做梦便会忘记Wilbur的长相，再逐渐将他的存在遗忘，可后来他又害怕梦见Wilbur，因为他的兄长义无反顾的绝望让他生出埋在海中的窒息感。
　　现在回想起来，Tommy只觉得自己是杞人忧天。
　　他怎么可能忘记Wilbur？无论好与坏，Wilbur Soot这个名字都占据了绝大多数的重要记忆。这些记忆已经成为了Tommyinnit的一部分，永远无法被分割出去。
　　这样想着，Tommy的心情也跟着好上不少。他本就是外向的性格，一点不同便会被身边人发现异常，更不用说他如此大的改变了。对此，最高兴的是Tubbo。他一直为自己的好友担心。他与Wilbur的感情并不比Tommy与Wilbur的浅，但Tommy大半年来的精神状态着实是让他放不下心来。
　　“看开了就好。”Tubbo对坐在沙发上，自己身边的Tommy道，“我想就算是Wilbur，也不会愿意看着你一天天的消沉下去，变得不像你自己。”
　　“如果被他看见的话，他一定会来嘲笑我。”Tommy的回答更加直接。他们两个闭口不谈那个险些将他们努力毁于一旦的疯子，而是本能地在脑海中画出了那个会弹着吉他，说着俏皮话，与他们嬉笑怒骂的大哥哥。
　　“Niki和Fundy近来还好吗？Eret，Quackity，他们都怎么样？”Tommy道。
　　Tubbo愣了愣，叹了口气：“Niki还是老样子，谁也不见，至少到现在都没有人见她出过门，Fundy、Eret、Philza。我去过她家一次，她看上去特别憔悴，但告诉我她很喜欢现在的安静，也希望不要有人来打破这个环境。你知道Niki比我要强许多，所以我也不敢再去打扰她，让Philza帮过几次忙，留了点恢复的药材。Philza说她都收下了。”
　　Tommy的舌尖在嘴巴里打了几转，没有开口。
　　Tubbo继续道：“Eret和Quackity都挺好的。Quackity之前就帮我们做过事，在Jschlatt麾下，我们两个合作的项目也不少，很熟悉对方的工作模式。其实现在和之前的体系没有太大变动，也都很如鱼得水。Fundy也还好，他可比你坚强多了，至少我没有见过他情绪崩溃过。”
　　Tommy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可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一点。”Tubbo道，“你知道他还未成年，他……大家……我们都在为Wilbur而难过，但是我不太能从Fundy身上感受到‘伤心’的情绪。你知道他做过双面间谍，我想怕是那个时候就逼着他要掩盖自己的情绪，而这一下压抑的过了头，让他收不回来倒还算好的，万一把他给……”
　　Tubbo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完，但Tommy已经领悟到他的意思，也是担心的很。虽说他们两个与Fundy的年龄差并不大，可按辈分算，倒也是Fundy的父亲一辈，本能地就将自己带入到了长辈的角色中。
　　“还有一件事，就是Eret跟我提过他想要收养Fundy。”
　　“他？”这下轮到Tommy皱眉，他赶忙解释道，“我倒不是反对，毕竟Eret……也帮了我们不少，其实他也算是Pogtopia的人了。Fundy是什么意见？”
　　“没反对，但也没答应。”
　　Tommy沉思：“倒也不是不行。毕竟你我都知道Philza不会带孩子也不怎么带孩子……”
　　“可不是。”Tubbo笑道，“我们都算是Wilbur带大的。”
　　“我也有这个意思，但你自导我的，我怕我会惹事，反而到时候该承担的责任一个没有做到，给Fundy带来麻烦。Eret的话……其实也是一个好选择。”
　　“这事儿我们俩想没有用，还是要看Fundy怎么说。”Tubbo道，“不过还有一件事，我还没有跟别人说，向问问你的意见。”
　　“嗯？”Tubbo骤然变了语气让Tommy意识到接下来可能并不是什么好事，“你说。”
　　“其实这件事我也想问你。你觉得Wilbur……他的那些炸药，以及那个引爆半个L’Manburg的法阵，真的是他一个人所为吗？我记得Wilbur根本动用不了魔法，而且他也不是那种会被情绪带动着做决定的人。所以我想……Wilbur会变成后来的那个样子，甚至是他最后……是否有人为助力……并不是Wilbur想这么做，而是有人想让他……”
　　“有人想让他死。”Tommy道。他咬牙切齿，“这还用想吗？还能有谁？！Jschlatt那时候已经死了！那么多人里，能给Wilbur造成威胁的，至少能在Technoblade眼皮子底下给Wilbur造成威胁的只有一个人！ Technoblade是不想让Wilbur死的，你见过他那个红珠子没有，专门给Wilbur用来防身。Philza来得晚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能是谁，还能是谁！”
　　Dream！那个面具鬼，笑脸人。称他为“人间之神”，可Tommy 看他才像是最大的恶魔。
　　“你说的对。”Tubbo道，“但是这其中疑点还是很多。Philza一般不在这个世界，但他为什么能够及时赶回来？如果这就是巧合的话，那他怎么知道Wilbur在哪里？你说你进去过，但也是和Quackity一起在外面摸索了许久，而那个时候庆典刚刚结束，Technoblade残留的魔力或许起了影响，降低了迷幻阵的效果。”
　　Tubbo摇了摇脑袋：“我也不是想说Philza有什么问题，但是Wilbur不可能主动找他，你和我都没有主动联系Philza的道具，为什么Technoblade要让Philza过来？他是知道Wilbur会生出死意吗？”
　　“还有……”Tubbo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站起身，走到自己的书架前，从里面找找到一份名单交给Tommy。Tommy狐疑地接过，上面写着许多名字，每个名字都对应着他们的死亡方式。看到这里，Tommy猛然抬头，凝视Tubbo。
　　“是的。你想的没错。这是那些死在Jschlatt的地牢里面的人。”Tubbo深吸一口气，道。
　　Tommy脸色难看：“可是……可是不是说……他们的尸体都被凋零毁掉了吗？毕竟监狱就在办公楼的下方……还有一个。”
　　Tubbo点头：“还有一个。我们没有说。因为……你看见了，那是不能说的。这个名单是Quackity给我的。当时Jschlatt让他去抓人，然后把人交给他，事后也没有动用Quackity负责的安保队伍。我们怀疑Jschlatt是出钱聘请了其他人来完成他的计划。虽然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分析出他的真正目的，但一定是冲着Wilbur去的。”
　　Tommy不言，他再度看向名单，黑色的字体在这一瞬间流出殷红的血来，刺的他眼睛发疼。

　　“Jschlatt有自己的小金库，因为L’Manburg的公款和账目我们一一对过，完全没有可能在这上面动手脚。虽然有不少的，厉害的雇佣兵和刺客组织，可如果根据我们的假设，能派来刺杀Quackity的组织只有一个。Punz他曾经就属于那个组织。”
　　“你的意思是……”Tommy死死咬住自己的舌尖，他的怒火几乎要吞噬了全部的理智。
　　Tubbo双臂垂在身体两侧，他尽可能让自己听上去没有那么激动，可紧紧握着的双拳令他的努力全部白费：“而且那个地牢的位置，就在总统台的下方，很深处。”

　　Tommy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Tubbo一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饮着从地窖中取出来的果酒。这些事情本不该在Tommy的情绪稳定后，第一时间与他说明，但Tubbo想，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他没有时间绕圈子，而且……
　　Tubbo长叹一口气。调查的内容太过于沉重，他和Quackity也有想着找人分担的意思。他尚且未将全部说给Tommy听，后者已经是暴怒地几乎要当场找Dream算帐，然后把Jschlatt的骨灰挖出来，连带着盒子再烧一遍。
　　Quackity在Jschlatt的葬礼上对他说的那番话便让Tubbo起了疑心。他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过，Wilbur的精神崩溃完全可以用理想崩塌等等其他的理由来解释，虽然这本身便不太正常，但也是有过先例在的。可Quackity告诉他，“不，这不是Wilbur的问题，而是人为引导的令他走上绝路”。如果说想这么做的人是Technoblade或者Dream，Tubbo是不信的。但如果主角是Jschlattt，那这一切瞬间便拥有了合理性。
　　Quackity是雇佣兵，好在天赋高，拥有对魔力和元素的感知，只不过要弱一些，但Tubbo自己是半妖，甚至属于妖精的部分还要多出人类血脉好多，所以Jschlatt身上偶尔带给自己的那些怪异和冲突感便同样有了原因。
　　地牢下方的魔力浓厚的连Quackity都能发觉到，也正是在那一刻，他们意识到Jschlatt可能并不是人类。
　　这个世界并不是独属于人族。这里就像是一个中转站，作为其他世界的链接。人类、妖精、怪物等是主要的种族，此外还有黑暗的亡灵生物，为善与恶的平衡。可这并不代表其他种族不可以来到这个世界，但那仅限于与人类妖精中立或友好的部分，比方说精灵族。可像是魔族等生物是不可能准许的。
　　但后者只是传说罢了。虽然大陆上每年都有传出“魔鬼”的消息，可谁也没有真正证实过他们的存在。像是被冠上了“魔王”和“人间之神”之名的Technoblade与Dream，只能说明他们是大陆上的最强者，他们的真实血统更多的也是为了吹捧他们的强大，而将他们与消亡许久或根本没有存在过的神魔两族做联系。
　　Tubbo熟悉妖精的法力。L’Manburg有不少遮掩了自己原形的妖精们，但Jschlatt绝对不是他们其中的一员。他不是妖精，也并非妖精们亲近的精灵。魔力中含着一股又甜又香的气味，虽然几乎已经淡到不见了，但Tubbo也能感受的出这里曾经拥有过的强烈。
　　将所有的选择从脑海中一一排除，他想自己剩下的选择不多了。如果Jschlatt的真实身份与他所猜想的一样，那有一个问题便是，他是如何出现在人间的。
　　Tubbo眨眨眼，他猛然想起Wilbur曾经是能够使用魔法的。他记得很清楚，当初他、Tommy还有自己在村庄生活的时候，Wilbur的元素亲和力极高，他可以十分自然地掌控它们。而那些平日里对其他生物是傲慢的不得了的小家伙，却会活跃地在Wilbur的指尖跃动，变换不同的色彩。
　　自己怎么能忘了这件事。Wilbur是来到Dream的王国后，成为了一名魔药师，他后来送走Tommy的时候也是使用了传送法阵的。所以他还是能够使用魔法。但是魔药师，魔药师……自己并未从事过这门行业，身边除了Wilbur也没有真正见过几个魔药师，但普通的没有魔法元素加持的炼金术士和炼药师倒是见过不少，只不过和医生没有太大的区别。在Pogtopia，Wilbur是连魔药都碰不得，他身体虚弱的异常，精神状态的不稳定，外加上Tommy与他诉说过的曾经在Pogtopia初期有关Wilbur的种种，Tubbo越发觉得心惊胆战。如果这些都是虚的也就罢了，可这样将所有的线条捋下来，逻辑完整又通顺，就算是用“巧合”二字解释都说不通。
　　Tommy下意识想到Dream是因为Dream和Wilbur做过交易，但Tubbo想Dream必定不是主谋之一。他和谁都能做交易，只要他能够得到利益，或者是最终的结果是他所期待的、亦或者是他的计划的一部分。他和Technoblade肯定也有交易关系，不然他不会在Technoblade出手时拦下其他人，Jschlatt也很可能是他的合作伙伴之一。这个时间甚至可以追溯到Jschlatt赢得总统大选的当天，也许还能再早一点。
　　尽管这样想着，Tubbo依旧选择将Dream从自己的分析中排除出去。Dream是颇为睚眦必报，但也不会做没意义的事情。无论怎么说，最终的决策者是Jschlatt。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Tubbo理解他想要报复Wilbur的心情，但是用这样的法阵，在他死后让Wilbur也陷入绝望……不，不。这里根本说不通。肯定还有别的原因，让Wilbur死绝对不是Jschlatt的最终目的。
　　Tubbo陷入了沉思。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请Philza帮帮忙，或者是其他精通理论魔法的能人。他与Quackity都看不懂那个残阵，也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Tubbo也只是平时喜欢在红石上面捣鼓捣鼓，偶尔搞出来点小玩意。他做过法阵和红石之间的假设，也去翻了不少魔法相关的书籍，但最后还是徒劳无功，让Tubbo有点恼火。
　　这玩意儿是真的没有元素亲和力就不让你碰的吗？！
　　Tubbo抿了抿唇，转身上了楼。他需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