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近月亮远》谢从忱

3、我相信你

　　收心考试考的快，出成绩也快。年级排名很快就被贴在了楼下平地的展示板上，板前瞬时聚集了很多看成绩的学生。

　　贺恂从美术房出来的时候正巧路过，便也挤了挤，他个子高，看的自然也稍微清楚。

　　他正找着自己的名字，突然有人撞了撞他的肩膀。
　　贺恂好奇地扭过头，旁边站着一个卷发的黑皮男生，脸上洋溢着掩不住的开心。

　　“哟，老黑，怎么这么开心？考好了？”贺恂用调侃的语气问道。

　　面前这个人是贺恂上一年因为叛逆去学体育时认识的体育生朋友，也许是训练暴晒的原因，他的肤色明显比寻常人黑几度，熟悉他的人都叫他“老黑”。

　　“可不，我考到三百八了。”他骄傲地挑挑眉。

　　贺恂不可置信，他“切”了一声：“我看你像三八。”
　　老黑“啧”了一下，“你看看榜，我骗你我是你儿子。”

　　贺恂皱着眉头看着他，又扭头认真地在榜上从下到上找他的名字。

　　“李闻博，378……我去？！”贺恂一脸不可置信，“你抄谁的了？”

　　李闻博骄傲地扬起下巴：“我旁边新来一个转学生，长的挺帅的，人虽然不爱说话吧……但是他那是真的牛x！”

　　贺恂听他说着，眼神在榜上游离，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排名跟成绩，而跟他隔了不知道几列，在第一张榜的第一列裴嘉朔的名字十分显眼。

　　“就是这个人，我就抄了他大部分选择题，我去你不知道，他做题可快了，我睡一觉的功夫他卡都开始涂了……”李闻博指了指“裴嘉朔”三个字。

　　贺恂弯起嘴角，光是听这几个词，他就能判断出来那是裴嘉朔。

　　从那次讲课他就知道，裴嘉朔绝对不是成绩很差的学生……至少在物理上。

　　上课铃响了，李闻博打了招呼就回去了，贺恂看完成绩后也回了自己的班里。

　　出分当天的自习课通常是班主任的总结大会时间，成亮咧着嘴进班时，众人心里一顿发毛。

　　这人看着人畜无害，但他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年级主任——绝不是省油的。
　　“成绩大家肯定都看过了吧？”成亮举着纸质版的班级成绩单，笑眯眯地问。

　　底下传来闷闷的“嗯”、“看过了”的声音。

　　“这次成绩，其实我不意外，毕竟大家放假总会……有所懈怠，迷途知返就行，“成亮依旧不改笑颜，他的目光扫到了整张纸的上面，“裴嘉朔的成绩我也不意外，他转学前的成绩也是名列年级前茅的。”

　　不知道是不是大家尚未走出自己成绩下滑的悲伤，底下十分沉默，按往常来讲听到这句话应该是响起一阵“哇——”的拖长尾音的赞叹声的。

　　成亮见他们个个都心情低沉，索性不再说什么了，他把手背在身后，“还是那句话，考完了就是过去了。”然后拿着成绩单笑着走出了门。

　　收心考试落下帷幕，奖状跟奖金也被低调地发到了各科及总成绩名列前茅的学生手里——裴嘉朔卷着奖状进门的时候，班里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唏嘘声。
　　可能是在赞叹，也可能是在羡慕崇拜。

　　贺恂课间趴着睡了几分钟，估摸着快到上课点了，他眼都没完全睁开，抓起杯子就走向了教室后面的饮水机。

　　他刚想把饭卡放上去，突然发现机子的感应区上静静地躺着一张崭新的饭卡。
　　贺恂眨了眨眼，拿起饭卡翻着看了看——什么也没写，什么也没贴。

　　贺恂本来想把卡放回原处，但是免不得有人占便宜偷刷，于是他把卡放一边，用自己的卡先接了一杯水。

　　贺恂边喝水边走回座位，正巧看到裴嘉朔站在桌子旁边，他一手捏着奖状，另一只手在衣服口袋里掏来掏去，无果后又坐座位上掏桌肚。

　　贺恂是第一次见裴嘉朔面带慌张。

　　难不成这是他的卡？

　　贺恂坐回了座位上，他整个人跨坐在凳子上，面对着裴嘉朔。
　　感觉到了面前有人，裴嘉朔抬起了头。

　　裴嘉朔手随意地拨弄着刘海，眼神略带提防的感觉。

　　贺恂开门见山地说：“你丢卡了？”
　　裴嘉朔皱着眉头，“你偷我卡了？”

　　什么叫我偷他卡了？？

　　“？？？”
　　裴嘉朔一脸不解，面前的人也是满脸的……无奈。
　　“屁，我刚才接水看见饮水机放着一张卡，没人拿，正巧看见你在找什么东西，我就来问问。”贺恂罕见地有耐心解释道。

　　“哦，我丢饭卡了。”
　　“你怎么证明饭卡是你的？”

　　其实贺恂懒得问这些——班里就他一个人是新转来的，其他人的卡哪怕是补办的也是跟原始卡封面不一样。

　　而且……贺恂觉得裴嘉朔不是那种会冒充认领卡的人。

　　听起来很奇怪，但贺恂直觉很坚定。

　　“卡上什么也没有，很干净。”裴嘉朔思考了片刻，答道。

　　“对咯，给你。”贺恂利索地把卡递给了裴嘉朔。

　　裴嘉朔眉头却未完全舒展，他眼神在贺恂跟卡之间打量，然后接下了卡。

　　“不问了？”

　　这人怎么拿到卡了还这么多事儿？？

　　贺恂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复，上课铃突然响了，声音很大，他们座位又靠前，贺恂薄唇微动，说了几个字，然后扭过去了头。

　　铃声盖过了贺恂的说话声——裴嘉朔没听清，也没看清他的口型。

　　后来裴嘉朔偶然想起来再问他的时候，贺恂说自己也忘了。

　　英子——五班的语文老师，全名叫刘英，由于她平易近人，大家便起了这个亲昵的称呼。

　　英子先让大家回顾错题，然后她掏出手机，开始认真看智学网的考试成绩。她的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手指在屏幕上上下滑动。

　　“这节是写作课，那咱们先讲作文，正好我也看了看大家的卷子。“她打开了多媒体，把u盘插上了。
　　“那咱们先抽几份有瑕疵的试卷看看，可以吧。”英子耐心地问道。
　　底下的同学点点头：”行。”

　　刘英在分好类的文件夹里随便点开了一张。
　　在图片完全打开后，她粗略地扫了一遍，然后开始不紧不慢地讲：“这篇基本上没什么大问题，论点有、格式也规范……”她顿了顿，“就是这个字体，写的属实有点……潇洒。”

　　班里突然哄堂大笑。

　　贺恂突然感觉眼皮狠狠地跳了几下——不会这么倒霉吧？
　　他抬起头，看到了熟悉的字——这不是自己的试卷吗？？

　　本来没标学号没写名字，大家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来是谁的，可他偏偏倒霉——徐子炀抬头认真地看了看作文的标题，然后用充满睿智的眼神投向了贺恂。

　　“这题目不是你写的那个吗？”徐子炀扭头，朝着故意低头的贺恂问道。

　　其实他的声音并不大，巧的是此时班里安静的很——周围有几个偶然听到的同学，不约而同扭头看贺恂。

　　贺恂恨不得让中分刘海遮住整张脸，他抬腿踹了徐子炀一脚，骂了一声“滚”。

　　英子离得近，也听了个□□，然后笑着说：“贺恂你是美术生吧我记得？听说你画画的不错，哎呀，要是字也写的不错就更好了。”

　　班里再次掀起满堂的笑声。

　　贺恂虽然人看着随意又大度，但是遇到这种被当众调侃的时候，他也会尴尬得脸红热的，手不自觉地左右摩挲后脖颈，止不住地轻轻“咳咳”。

　　裴嘉朔坐在贺恂后面，这一幕恰巧撞入了他的眼中。
　　贺恂突然听到后座传来一阵很轻的嗤笑声——声音很轻，但是此时贺恂耳朵灵敏，将这声笑听入了脑海中。

　　好了，现在连裴嘉朔都看到自己出糗了——还破天荒地笑了。

　　后来讲课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于尴尬感散不去的贺恂来说都是煎熬。

　　这天晚上，贺恂并没有在晚二下课就收拾东西回家——他到了校门口，拿到了妈妈送过来的住宿的东西后，径直走回了宿舍。

　　贺恂在这几天的慎重考虑后，决定到学校当住宿生。家里总有人对自己咄咄相逼，还有吵闹的弟弟、听不完的念叨——索性来学校，把烦恼的事儿都隔绝在了校门外。

　　幸运的是，他不是一个人住一个屋，不会很孤单。

　　贺恂目前来看，不幸的是——他要跟裴嘉朔在一个宿舍，而且一个宿舍只有他们两个。

　　贺恂虽然很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但他依旧认真地把行李一点一点搬到了宿舍。他向成亮打了报告，提前一节晚自习就回宿舍收拾去了。

　　在宿管阿姨手里拿到了宿舍钥匙，他打开了屋门。

　　房间里收拾的十分干净，靠近阳台门的床铺整齐而崭新，被子工整居中放在一头，些许的小皱褶并不影响它显示这个床铺主人的认真跟干净，床底下的也收拾的很齐整有规律。

　　“我去，这人强迫症吧？”贺恂边感叹，边把东西搬了进来。

　　贺恂深思熟虑了五分钟，然后选择了裴嘉朔所在床的上方斜对角的位置——一是不用每天都睁开眼就看到他的无表情的冷脸，二是晚上玩手机也不容易被发现。

　　忙起来的时间过的飞快，贺恂尚把床铺跟床下的东西收拾好，就听到了放学铃的声音了。

　　贺恂还未思考完怎么跟裴嘉朔开口——他突然多了个本来是走读生的舍友，还是他前桌。

　　贺恂累得一屁股坐在了摊开的、衣服没清空的行李箱，垂头认真思考怎么回答，突然听到了宿舍门被打开时才会发出的轻微的“吱呀”声。

　　贺恂抬头，跟裴嘉朔目光相撞。

　　贺恂：“……”
　　裴嘉朔：“……”

　　怎么回来的时得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