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近月亮远》谢从忱

22、晚风习习

　　“你下午去看讲座了吗？”

　　“啊？哦……去了啊，我跟裴嘉朔一起去的……”贺恂揉揉鼻子，有些结巴地回答道。

　　“你紧张什么？说话都不利索了……”徐子炀揣着兜扭头从下往上看着贺恂。

　　“没有，你看错了……”贺恂拍拍徐子炀肩膀，先一步走进了教室后门。

　　这天的两个晚自习都是地理老师的晚自习——本来是留着给同学们进行地理复习答疑解惑的，地理老师看完了白天的模拟测试卷，大手一挥，给同学们在第二节晚自习放《航拍中国》看。

　　贺恂本来就想着趁专门的答疑晚自习的时间问问地理题，甚至还提前结束了训练回了班，他听到要放纪录片看后，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桌子，眼神无意识地瞟了一眼旁边空着的桌子，拿着会考真题卷子跟复习册子从后门偷偷溜出去了。

　　贺恂敲了敲办公室的门，随即进了办公室。

　　他的眼睛在办公室巡睃了一圈，锁定了地理老师的办公室后，瞳孔一颤。

　　裴嘉朔正弓着背，双手撑在办公桌上，侧着身子看着地理老师手上的卷子。

　　果不其然，裴嘉朔也偷溜办公室来问题了。
　　贺恂点点头，接着走向了地理老师方向去。

　　贺恂径直走过去，站在了地理老师的另一边：“我也来看看。”

　　裴嘉朔循声抬头，跟贺恂四目对视，而后又重新低头听着题。

　　“这个题你要认真看图，这个图上有一个暗示，你看……”地理老师握着卷子边的手松开，企图在桌子上摸一根自动铅笔，来回找了找都落了空。

　　“用我的吧老师。”贺恂把笔递在了卷子上空。

　　“好的好的谢谢你，你看……”

　　其实二人的问题并不算多，只是地理老师比较心细，很多题讲完之后还要专门在厚厚的地理图册上翻开，找到图的原型。

　　偶尔有一两道题答案存疑，三个人对着题思考了好几分钟，甚至地理老师都动用了作业帮，最后只得说“这个题出得不好”。

　　“行了，你们都没什么问题了吧？”地理老师仰躺在办公椅上，拧开杯子问站在身边的两个人。

　　“没了。”二人异口同声。

　　“你们俩是贺恂跟裴嘉朔对吧？”地理老师扭头看了看二人，然后直起身子从一沓卷子上拿出了一张A4纸。

　　他们的模拟考试都是将选项涂在机读答题卡，abcd就涂abcd，最后的选择题就以ab区分；最后机器读出来分数自动算分，呈现在老师手里的就是一张印着详细数据的A4纸。
　　这样出分效率高，老师对于正答率也看得直观方便，讲起课来也具有针对性。

　　“挺厉害的，稳稳拿A了这个水平。”他笑着说道。

　　从办公室出来时，距离下课还有一两分钟，此时的教学楼内十分寂静，篮球鞋跟地面摩擦的声音都清晰入耳。

　　“没想到你也有这么多问题，数学都没见你问这么多道，啧啧……”

　　裴嘉朔笑着轻“哼”了一声，轻得有些模糊，他沉着声音，似乎是担心打扰了路过的班级自习：“我也是刚学，怎么可能全都会。”

　　“不过也是卷子有问题，一道有详解一道没详解，有的详解就是照着答案重述了一遍，跟没说一样……”贺恂调侃道。

　　二人在台子一侧并肩走着，晚风习习，贺恂侧头看了看身旁的裴嘉朔，他的头顶方向，正好有一轮圆月。
　　团团圆圆的月亮高悬，清冷的光却仿佛照在了贺恂的身上。

　　“该拐弯了。”裴嘉朔用下巴指了指拐角。

　　“啊……哦哦。”贺恂走在内侧，听到声音后意识才回过来，转身拐入了通往班级的走廊里。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三月底的月考也结束了，各流程也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三楼新开了个档口，去不去？”徐子炀跟贺恂前后站着，他扭头问道。

　　“不去，我卷子错题还没整理完，今天中午写不完晚上又该加班了。”贺恂无奈地摊摊手。

　　“我是发现了，你跟裴嘉朔在一起之后，学习的劲是越来越猛了……”徐子炀按停了出水按钮，挪到一旁，边喝水边摇头，还忍不住发出“啧啧”的感慨声。

　　“什么叫在一起……你旁边坐个全市第三你没压力啊？”贺恂白了他一眼。

　　“我旁边坐了个年级前十我也没压力啊……”徐子炀笑着摇了摇头，满含深意地看了贺恂一眼，随后回应他的是贺恂的一脚。

　　“那你可别让我抓到你跟裴嘉朔偷偷溜去吃了，不带上我。”徐子炀冲贺恂比了个中指。

　　“你管我。”贺恂拿下水卡，转身回了座位。

　　中午时分，贺恂跟裴嘉朔坐在座位上，贺恂左手撑着头，右手在错题本上写个不停，而旁边的裴嘉朔则左手放在腿上，右手举着标准答案认真看着。

　　贺恂笔停了下来，他抬头看了看教室前方的挂着的方钟——已经十二点十分了。

　　这个时间点，第一波吃饭的人应该已经吃完了。

　　贺恂合上了错题本，把笔扔回了笔袋里，放松似地长长舒了口气。

　　“写完了？”一旁认真看标答的裴嘉朔也放下了小片，扭头问他。

　　“数学写完了，剩下的科……再说吧……”贺恂狠狠挤了挤眉心。

　　“你说我不学理会不会就没有这么痛苦了？”贺恂扭头问道。
　　“说不定。你当时没想到这么难吗？”裴嘉朔反问道。

　　“高一学的轻松，以为以后也轻松……”贺恂肩膀抖了抖，颇有些无奈。

　　“吃饭去吗？”裴嘉朔把印着标答的卷子折了起来，跟考试卷子夹在了一起。

　　“你看完了？”贺恂瞄了一眼他桌子上的一小沓卷子。
　　“嗯，我就是看看另一种思路。”

　　贺恂了然似地点点头：“徐子炀说三楼新开了个档口，走。”

　　三楼新开的是过桥米线，二人到的时候正好有两份米线刚出锅，眼疾手快地刷了卡之后，二人就在餐桌上落座了。

　　“我去买瓶喝的，你喝不喝？”贺恂站起身，手里甩着饭卡。
　　“不用，我不渴。”

　　贺恂正站在冷藏柜前思考，脖子上突然有了重量。

　　“你是不是来吃三楼的米线了？”徐子炀拿肩膀碰了碰他。

　　“饿了吃饭，不行吗？”贺恂目光不移，仍在看着冷藏柜找喝的。

　　“跟我就是我要写卷子不去，跟裴嘉朔就是饿了吃饭，你小子，双标啊！”徐子炀放开了胳膊，打开了紧挨着的另一台冷藏柜。

　　“你也跟我中午加班学习？”贺恂挑挑眉。

　　“那……算了。”徐子炀笑了笑，转身去结账了。

　　“你吃完先走吧，别耽误你学习了。”贺恂看着裴嘉朔还剩不到一半米线的碗，开口说道。

　　“不着急。”裴嘉朔掏出纸擦了擦嘴，把整包纸巾推到了贺恂手边，举着随身记认真看着。

　　米线虽然已经晾了有几分钟，但是贺恂第一口还是被烫了一下，于是他只好慢下速度，一点一点吃。

　　“你觉得这张物理卷子难不难？”

　　“不简单。”

　　“我也觉得不简单，我大题从第二道就开始卡壳了。”
　　“我说的是，对你来说，不简单。”

　　贺恂挑起米线的筷子在空中定格住了。

　　场面一度变得异常尴尬。

　　“呃……确实，那你呢？”

　　“还行，最后一问有点不好写。”裴嘉朔回答道。

　　每次问他这类问题，贺恂感觉都是在自取其辱。

　　“吃饱了？”裴嘉朔看着坐在对面的人放下了筷子，沉默着擦了擦嘴。

　　“吃饱了。”贺恂叹了一口气。

　　二人起身准备把碗放到餐具回收处，贺恂无意地瞄到了餐厅门口进来了两个校领导。

　　他一眼就认出来了，一个是校教务处主任，另一个是副校长。

　　“你先在门口等我吧。”贺恂把碗给了裴嘉朔，转身不知道往哪里走去了。

　　“不好意思同学，我想问一下你的这本书从哪里买的？”贺恂腿一翘，坐到了紧贴着的小情侣的对面，指了指女生手边的教辅。

　　“啊？这个是必刷三千题，我在门口书店买的……”突如其来的人跟问题让女生有些不知所措，她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你谁啊？”旁边的男生明显因为被打扰了而感到有些不耐烦。

　　“校领导来了，往我后边看。”贺恂扭了扭头，两个领导正在米饭档口买饭吃，背对着这对情侣。

　　搞对象是四中四条红线之一，如果被自己的老师抓到尚且能开个单子逃过一劫，但是如果被校领导发现，就只能一个退学一个留校了。

　　二人看到校领导后，紧贴着的身体突然就分开了，男生坐远了两个座位，二人的距离突然变得陌生了起来。

　　“谢谢你啊，兄弟。”男生不好意思地给贺恂道了谢，贺恂摆摆手，起身走出了餐厅门。

　　“帮完了？”裴嘉朔靠在门对面的栏杆上，抱着胳膊问他。

　　“嗯，都高三了，我也不想看他们出事儿影响高考。”二人并肩往楼下走。

　　“如果他们两个人都不学无术呢？”

　　“那个女生手边的书破破烂烂，我看不像。”贺恂回想了一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