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近月亮远》谢从忱

21、昏暗之处

　　“你上自习课干嘛去了，老一会儿不见你人。”徐子炀听到下课铃一响，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啊？你说什么？”贺恂佯装听不清话，拿着杯子溜去后面接水了。

　　徐子炀又喊了喊刚回座位的裴嘉朔：“裴哥，你知道发生啥了吗？”

　　裴嘉朔垂着眼睛，冷淡地回复道：“不知道。”

　　贺恂跟裴嘉朔像往常一样在食堂吃完了饭，下到一楼拐角时顺便去小超市逛了一圈。

　　其实不是二人都想去——是贺恂有饭后买菠萝酸奶的习惯。

　　二人错开了用餐高峰期，此时食堂内的学生寥寥无几，贺恂在冷藏柜前驻足，眼神扫视着冷藏柜内。

　　贺恂找到了酸奶所在的货架，伸手拉开门，利落地拿了两袋就去结账了。

　　贺恂低头摸着卡，听到前方传来裴嘉朔的声音：“亮亮。”

　　“啥？”贺恂下意识地循声抬头，看到成亮正拿着瓶冰红茶跟几桶泡面，从另一个刷卡口出来了。
　　“亮亮！”贺恂朝着成亮的背影喊了一声。

　　结果当然是——贺恂拿着卡大宰了成亮一顿。

　　四中老师每个月都有几百块钱的饭补，更别提年级主任了。
　　而且据贺恂有意无意地观察，年级主任的饭卡里少说有一两千——上次他排队买饭的时候就看到华华的饭卡余额了，起码四位数。

　　“裴嘉朔，你喝什么？”贺恂抱着几包零食跟喝的，站在货架前问裴嘉朔。
　　“你快点儿啊，我还急着回办公室吃饭呢。”成亮跟裴嘉朔并肩站在一起，裴嘉朔低头看着随身记，成亮抬着头抱着胳膊等贺恂买完。

　　“我不用了。”裴嘉朔说道。

　　“啊，那我给你随便拿点了啊，不宰白不宰。”贺恂比了个ok，转身继续挑选去了。
　　裴嘉朔嘴角勾了勾，无奈地摇摇头。

　　最后结账的时候，贺恂一共宰了成亮将近一百块钱。

　　“买这么多，能吃完吗你？”成亮接过了饭卡，打量着鼓囊囊的大塑料袋子。

　　“我肯定还要分的啊，不然徐子炀到时候去你那里闹怎么办？”贺恂假装担忧的语气，佯装无奈地回答道。

　　“谢谢老师，嘿嘿，我们先走啦……”贺恂提了提手里的大塑料袋，转身跟裴嘉朔一起走向了反方向的路。

　　成亮拧开了冰红茶，喝了一大口，看着慢慢变小的二人的背影，注视良久，转身走回了教学楼。

　　“吃不吃？自己拿几包。”贺恂把零食袋放到了许益冉床边，随即坐到了下铺床上开始休息。

　　“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许益冉放下了课本，侧头看了看零食袋。

　　“从亮亮……哦就是我们班主任那里，宰的一顿。”贺恂换下了鞋，走过去伸手在塑料袋里摸了摸，掏出了一袋酸奶。

　　“没你想吃的？”

　　许益冉摇摇头。

　　“吃吧吃吧，当年级主任给你的慰问礼了。”

　　许益冉这才从袋子里掏出来了两包吃的，下床放回到了贺恂身旁。

　　裴嘉朔此时已经上了床，背贴着墙，胳膊搭在曲起的腿上，看着手机。

　　“你呢？”

　　“都行。”裴嘉朔认真看着屏幕，伸出胳膊摊开了手。

　　“刚才不还说不用吗……呐。”贺恂往他手上放了一瓶东方树叶。
　　经过上次观察他接过AD钙放桌子上放了一天之后，贺恂得出了结论——裴嘉朔不爱喝甜的。

　　“你不拿书吗？”午休铃声已经响完，裴嘉朔扭头看了看正在邻铺刷手机的贺恂。

　　“睡醒了拿，不想下床了……”贺恂无奈地摊了摊手。

　　“嗯。”

　　贺恂拎着零食袋子进了教室，正在后面接水的徐子炀不出意外地突然凑到了贺恂身边。

　　“贺哥做慈善啦？”徐子炀接过了大塑料袋。

　　“中午去超市碰着亮亮了，趁机宰了他一次。”贺恂挑挑眉，回座位拿起水杯去接水了。

　　“可以啊，仗义……”徐子炀提着塑料袋坐回到了座位上。

　　“你怎么拿这个？你不是不喜欢这个味儿的巧克力吗？”贺恂回到座位上，扭头喝着水问他。

　　徐子炀眼珠滴溜一转，挠着头说：“不是我吃……给别人的……”
　　“哦……”贺恂看了看巧克力，又侧头看了看刚从后门走进来的门儿哥。
　　“真精啊你。”

　　贺恂当然没有只分给徐子炀一个人，其他几个班委他都给分了分，最后剩给自己的竟然也没几包了。

　　“贺恂，亮亮找你。”徐子炀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来找人的成亮，不巧的是贺恂当时去数学老师办公室问题去了，正好跟成亮擦肩而过。

　　“噢，行。”贺恂手里的卷子还没放回去，卷着卷子转身走向了303。

　　过了几分钟。

　　“什么事儿啊？”

　　“一会儿有个心理健康讲座，亮亮说自愿去。”贺恂回答道。

　　“自愿？我肯定去啊！”徐子炀拍了拍桌子。
　　“具体啥时候啊？”

　　“我一会儿上课前说。”

　　“下午的心理健康讲座，大家自愿去就行，下第三节课就往博雅厅去，自己找地方坐，不去的就在班里安静上自习。”贺恂快速地说完，就下了讲台。

　　“你去吗贺恂？”徐子炀问道。

　　“看看吧，我写完了这张作业卷子就去。”贺恂摆摆手，示意自己还没写完。

　　贺恂在第二节课课间就把卷子写完了，他把对折的卷子往桌肚里一塞，长舒一口气，抓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试图缓解一下有些酸累的脑子。

　　正巧裴嘉朔起身去接水，贺恂放下杯子，低头看了看水杯，佯装意外道：“欸，这么快就喝完了……？”

　　果不其然，裴嘉朔应声扭头：“我帮你接一杯吧。”

　　贺恂一点也不犹豫地把杯子拧住，放到了裴嘉朔的手掌上：“全凉，谢谢。”

　　裴嘉朔抬起眼睛跟贺恂对视，看到他眼里盈盈的笑意，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肩膀抖了抖，随即转身去后面接水去了。

　　“要不用我水卡吧？”贺恂举起校园卡晃了晃。
　　回应他的是裴嘉朔背对着他摆摆手。

　　“这张卷子，你觉得难不难？”贺恂接过水杯，随口问道。

　　“还行，最后的导数跟选择最后一道有点不好写。”裴嘉朔喝了一口水，低头看着桌子上写得密密麻麻的数学卷子。

　　“……”

　　裴嘉朔察觉到了一丝沉默，扭头看向贺恂：“？”

　　“我像是能做出来这种题的吗？”贺恂笑着问道。

　　“咳……抱歉，我以为你问我能不能做出来……”裴嘉朔放下了杯子，把卷子前后翻了翻。

　　“基础题中等题不是很难。”
　　意思是以贺恂的要求跟水平来讲这张卷子不算很难。

　　“那我怎么选择做到倒数第三个就卡壳了？？”

　　“噢，那个题，其实放在最后一道都很合适，就是有点难度。”

　　“那你做出来了吗？”

　　“……你要看吗？”裴嘉朔举了举卷子。

　　“……”

　　“下午的讲座，你去看吗？”贺恂边看着裴嘉朔大题的解题过程，边问道。

　　“你去吗？”裴嘉朔整理着桌子，侧头反问道。

　　“我本来不想去的，我又不需要心理辅导，但是听别的班的同学说，来讲座的人讲得非常搞笑，我就想去看看现场了……”贺恂叹了一口气，把卷子返还给了裴嘉朔。

　　“那就去。”

　　“你也去？”

　　“嗯，跟你一起。”裴嘉朔点点头。

　　贺恂身子震了震，喉结一滚，这句话从裴嘉朔嘴里说出来仿佛跟点头一样轻松，但是听者却想入非非。

　　“噢……行……”

　　二人出来得晚，因为贺恂走到半路上了才想起来自己没戴眼镜——于是又折返回教室拿眼镜去了。

　　“你怎么就在这里站着傻等啊？”贺恂微喘着气，跑到裴嘉朔的身边。

　　“不着急。”

　　不着急的二人赶到博雅厅时，只剩后几排的座位供他们选了。

　　“幸亏戴眼镜了，找个地方坐吧。”贺恂四处环顾，最终坐到了靠边的后几排的双人座。

　　演讲的老师讲得确实很搞笑，正经内容跟玩笑话调侃穿插，偶尔还会随机挑选前排同学上台互动。

　　“诶，你觉不觉得这老师口音特……”贺恂咧着嘴，侧着身子问道。

　　看身旁人没出声，贺恂扭过去了头。

　　裴嘉朔仰躺在椅子上，小臂交叉随意地放在肚子上，左腿叠着右腿，笔直地定在地上，仰头的姿势显现出他流利的下颌线，厅内灯光柔和，勾勒出他精致立体的五官。

　　贺恂看着他合上的双眼，抿着嘴注视着。

　　他确实，长得很标致。
　　每一个骨骼都长在了合适的位置，让他的面部看起来有些冷厉，但无表情时却又有几分柔和。

　　贺恂叹了一口气，仿佛在下定决心，手伸向了自己大衣口袋里的手机。

　　”结束了？”裴嘉朔感觉到了室内突然大开的灯光，皱着眉头睁开了眼。

　　“嗯……那个，我要去训练了，你去吃饭吧。”

　　“买个饼再去吧。”裴嘉朔直起身子，等着旁边过道的人走完。

　　“不不，我着急，我先走了啊，拜拜。”贺恂小心地绕过裴嘉朔脚边，挤进了正在往门口走的人流里。

　　放在平常，贺恂是绝不可能主动跟别人挤一起的——他一觉得比较尴尬，前胸贴后背的感觉非常难受；二是这样总难免被踩到脚，他懒得天天擦鞋。

　　裴嘉朔注视着贺恂慢慢远去的背影，默不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