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近月亮远》谢从忱

12、人近池远

　　表彰大会定于下午四点开始，这样大会结束后同学们正好可以去吃饭。

　　贺恂等受表彰的同学提前二十分钟就进了场，在后台排好了队列，静静地等待着开始。

　　同学们跟老师、领导很快就入场，并纷纷落座。

　　“亲爱的同学们，老师们，2018级市级联考暨月考表彰大会正式开始！”

　　台下掀起轩然的掌声。

　　第一列上台受表彰的是总分排名前十的同学，裴嘉朔作为年级第一排在队头，他一出来，底下原本比较安静的气氛突然开始了骚动。

　　“年级第一这么帅啊？”有女生在台下跟其他人惊叹。

　　“卧槽，我跟人成绩成绩比不过，颜值也比不过？！”另一边的男生声音很大，惹得旁边一圈人都在低声发笑。

　　“真好看啊这个年级第一……之前怎么没在表白墙看到他的名字？”

　　“我听别的班人说，这是学校刚挖过来的学霸，好像是他被原学校开除了……因为什么我不知道。”有知情二三的人，开始跟身边人小声议论了起来。

　　“啊……不会是因为搞对象儿了吧？”

　　谈话的人坐在前排，贺恂离得近，将谈话内容听的一清二楚。

　　这都什么谣言，裴嘉朔天天连男的都不说几句话，还能搞对象儿？

　　他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裴嘉朔不会是gay吧？？？

　　贺恂晃晃脑袋，觉得自己这么想很过分——仅凭谣言就对一个人进行无根据的猜测，实在是太不像自己了。

　　裴嘉朔领完奖状，拿着写有“一千元奖学金”的红色板子快速地走下了台，他低着头，走到了另一边的后台，但是却没有离开。

　　贺恂作为艺术生文化成绩第一名，上台领了奖后，也随之走下了后台，跟裴嘉朔相遇了。

　　“感受到台下同学们的大力夸赞，有何感想？”贺恂折住了奖状，一脸八卦地问他。

　　裴嘉朔的目光从手上的稿子移到了贺恂的脸上，他认真地思考了片刻，好似实在想不出什么了，于是回复了一句：“没感想。”

　　贺恂跟他并肩站到了一起，双双靠在了墙上。

　　“今天晚上，你绝对会是表白墙提名次数最高的人。”

　　裴嘉朔没有立马接下这句话，而是反问道：“你呢？”

　　贺恂摸摸鼻子，移开了目光，语气有些倔强地说：“我是常客，跟你这种黑马不一样。”

　　贺恂目光移到了脚边，听到了身旁传来低声的笑。

　　这一次表彰大会，裴嘉朔光是领奖就跑了好几次——总分年级第一，数学、物理、生物的单科状元，理科总分前二十五名，统统有他的身影。

　　贺恂领完了英语单科状元跟艺术生总分第一的奖状，也站在了后台等着，他站着没事干，掏出来一会儿作为艺术生代表需要演讲的稿子，低声念着慢慢熟悉。

　　裴嘉朔作为学生代表，走上了演讲台进行了演讲。

　　原本有些嘈杂的会堂突然安静了下来。

　　演讲的内容千篇一律——感谢的话，一些学习方法，心态问题……

　　裴嘉朔左手握着麦，右手食指跟中指稳稳地夹着稿子，语速稍快而干脆地读着。

　　贺恂扭头，看向了演讲台前挺拔的身影。

　　裴嘉朔声音平静而又富有力量，加之他面色冷静，倒真给人一些在告诫的感觉。

　　裴嘉朔跟贺恂晚上一般不吃饭，二人晚饭时间不是默契地安静写题就是去找老师问题，但是表彰大会结束正巧到了饭点，裴嘉朔举着随身记，出了博雅厅习惯性地左拐往教学楼走，被突如其来的一股拉力止住了步伐。
　　贺恂微踮着脚，左胳膊弯曲直接卡住了裴嘉朔的脖子。

　　这是他第一次对裴嘉朔做这种动作——即使他也不确定裴嘉朔不会反感。

　　贺恂左胳膊勾着，右手竖起大拇指朝小食堂方向点了点——“去不去买个饼？”

　　天色已经明显黑了下来，但是裴嘉朔却如被光刺眼一般瞳孔颤了颤，片刻后，他收起了本，掉转步子——“好。”

　　博雅厅距离小食堂不过百米的距离，二人没走几步就到了。

　　“你带塑料袋了？”裴嘉朔扭头问他。

　　“就带了一个，没事，我拿纸包着你用塑料袋。”贺恂掏了掏口袋，拿出一个折成小快的崭新塑料袋。

　　“我用塑料袋也行。”

　　“我不行，我拿塑料袋嫌烫手。”贺恂边说边把塑料袋塞到了裴嘉朔的手里，“走吧，趁现在人少。”

　　裴嘉朔无奈地抿了抿嘴，接过了塑料袋。

　　二人举着热乎乎的酥脆馅饼很快就出了食堂。

　　“今天的饼怎么馅这么多，我之前咬两口都吃不到馅。”贺恂啃了一口饼，就看到了饼立马渗出来肉馅的汁水，油光而丰满。

　　裴嘉朔思索片刻，认真地回答起来他的问题：“可能是你拿反了。”

　　贺恂循声扭头，皱眉道：“真假的？”

　　他本想尝试咬另一侧，但是意识到自己拿着的是纸——不是塑料袋，于是狡辩道：“不信，肯定是今天食堂阿姨心情好，肉馅放多了。”

　　裴嘉朔咬了一口饼，低声地“嗯”了一声。

　　二人路过了喷泉池，这是学校标志性的景观之一，池呈圆环状，池中有喷泉，池水清澈，池中有许多各色的胖鲤鱼，不仅有老师路过了喂，也会有闲的同学在池边喂鱼放松。

　　贺恂扭头看了看鱼池，他本想去顺手喂喂鱼，瞟到了身边认真低头吃着饼的裴嘉朔。

　　裴嘉朔总是学得争分夺秒的，还是别浪费他的时间喂鱼了。

　　贺恂收回了看向鱼池的目光，身旁的人突然开口道：“想喂鱼吗？”

　　贺恂不假思索：“想！”

　　裴嘉朔也跟他一起蹲在了池子台边，掰掉一小块饼喂着鱼。

　　贺恂手上不停，他突发奇想，扭头问裴嘉朔：“你在想什么？”

　　裴嘉朔喂完了手上的饼块，打开塑料袋又掰了几个小块。

　　“在想，原来在校园里喂鱼是这种感觉。”裴嘉朔一字一句地答道，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楚。

　　“什么感觉？”贺恂很想知道他之前的高中生活是怎样的场景——他只在成亮那里偶然听到了一句“裴嘉朔是从县高中转来的”，其他关于他的一切过去，贺恂一概不知。

　　贺恂也当然知道，冒昧地询问对方的过去是极其不礼貌的——即使这个人可能某一刻，会松了口；即使他很好奇。

　　“人近池塘远。”裴嘉朔念出来了这么一句话，让贺恂有点懵。

　　“？这是高考必背的？”贺恂一脸懵地看着裴嘉朔，裴嘉朔却只是扭过去了头，接着专心喂鱼。

　　贺恂止不住好奇心，想继续追问下去，听到了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放松来喂鱼了？”成亮拿着优秀班集体的奖状，一脸骄傲地向二人走来。

　　二人迅速起立。

　　“你也喂一会儿？亮亮？”贺恂给成亮递过去手里没喂完的饼块。

　　“不了不了，我下班还要陪老婆去……”成亮谈起媳妇儿，脸上总是露出抑制不住的开心。“奖状有时间找人贴咱班墙上，然后今天晚上奖励大家看个电影，电影我已经通过内网通传咱班了。”他迅速交待完，把奖状给了裴嘉朔扭头就走了。

　　今天的晚自习正好是成亮的晚自习，年级组一致提早下班，往常总是亮着灯的303办公室——也就是年级主任办公室，今天也破例提早黑了灯锁了门。

　　贺恂搬来了空桌子，踩在桌子上麻溜地贴好了奖状，然后下台，拿着鼠标回到座位上，远程操控了起来。

　　“今天晚上看电影？”徐子炀喝着水，躬身凑在贺恂旁边。

　　“亮亮说奖励咱们看的。”

　　“卧槽，我现在去买吃的还来得及不？”徐子炀大惊。

　　“你八百年没看过电影是吧？”

　　“在班里一起看的电影没几场。”徐子炀辩解道。

　　“你要是现在出门，有没有超市开门我不知道，被巡视领导抓到是有很大概率的。”贺恂认真地、又带有几丝威胁性的语气对他说。

　　“……那算了。”徐子炀语气突然低沉了下来，随即悻悻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成亮给大家看的电影是《寻梦环游记》，即使这部电影早在2017年就上映了——意味着绝大多数的人都可能看过，但是同学们依旧很期待。

　　贺恂调好了声音跟画质，让前排的同学关上了屋里所有的灯。

　　有的人看不清，搬着椅子坐到了前排过道；有的同学拿出来了晚饭没吃完的饼，边看边吃了起来。

　　贺恂把无线鼠标放到了桌子里——防止一会儿睡觉胳膊误碰，而后摘下眼镜，有胳膊支在桌子上，撑着头，闭上了眼。

　　实在不是贺恂没有兴趣看电影——他中午没睡好，一下午脑子都是昏昏沉沉的，晚自习黑着灯又催人困。

　　即使前两节课都用来放松看电影，到了夜自习大家依然能很快地投入到学习状态里，重回晚自习的安静。

　　贺恂喝了几口凉水清醒了片刻，而后拿出来练习卷，低头认真地开始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