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记》羟丙基四氢吡喃三醇

4、第 4 章

　　小雨儿有点心虚地说：“替主子跑腿、传话、传递物件。”
　　杜廷康哼了一声：“原来你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你一天到晚见了我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还怎么像你说的那样跑腿、传话、传递物件啊？”
　　小雨儿赶紧躬下身子，把头垂下去：“奴才以后一定注意！”
　　“我觉得平日里大夫人和二夫人把你惯得太狠了，让你忘了贴身小厮的本份，你去后院找李嬷嬷，她会给你上上规矩的。”杜廷康之前就和李嬷嬷打过招呼，他觉得小雨儿既然都已经长到可以做小厮的年纪了，那该做的事就一样不能落下。
　　“好的，主子！”小雨儿本想像平日里一样一溜烟地跑出去，不过想到杜廷康刚对自己的耳提面命，便只得踱着小碎步，慢慢出去了。
　　李嬷嬷也是杜府里的老嬷嬷了，看到小雨儿这幅不开窍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问：“你真是这么回答大爷的？”
　　小雨儿无聊地玩着手指，漫不经心地答道：“不然呢？贴身小厮还得做什么？”
　　李嬷嬷摇了摇头，决定把贴身小厮的规矩从头到尾跟小雨儿说道说道：“贴身小厮放在第一位的当然是伺候主子，帮主子脱鞋、穿衣、漱口、擦身、沐浴这些都是最基本的，到了冬天冷的时候，在主子睡前除了要提前把地龙烧暖，还要去帮主子暖床，这都是做贴身小厮最基本的......”
　　小雨儿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在李嬷嬷眼里，杜廷康就是一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废物，什么都要他去伺候，仿佛离了他，杜廷康就要彻底完蛋了一样，不过嬷嬷说的话，既然是杜廷康交待的，他也要好好记着，毕竟在杜府，只有三位主子，他始终是个奴才。
　　入夜，小雨儿端了一木盆热水，早早地在杜廷康房里候着，虽说他是在大夫人和二夫人的宠爱下长大的，但作为一个仆役，他自小也没少做脏活累活，而且都是抢着干，生怕府里其他下人在背后嚼他舌根子，所以李嬷嬷跟他交待的那些事，他觉得既不算苦也不算累，只是要面对杜廷康这尊黑面神，心里难免会打鼓。
　　杜廷康在榻前坐了下来：“知道该怎么做吧？”
　　小雨儿点了点头，问道：“大爷今天是要擦身还是洗脚？”
　　“先擦身，再洗脚，你这些热水不够，去让杂役再烧一些送进来。”杜廷康吩咐道。
　　擦身和洗脚的工夫，把小雨儿折腾得够呛，等全部按照杜廷康说的做完，他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却也轮不上休息，还要替杜廷康铺被宽衣，整个过程中杜廷康一言未发，就静静地看着小雨儿忙上忙下，小雨儿也没言语，不过他是累的。
　　等全部忙完，把杜廷康送进被窝，小雨儿才听到两个字：“出去。”
　　这两个字虽然听起来很不客气，但落在小雨儿的心头，分量极重，他像如遇大赦般向床上的杜廷康行了个礼，然后迈着缓慢但却坚定的步伐向外走去。
　　去私塾的日子就在小雨儿的日思夜想中到来了，私塾在城东，名唤“青田书院”。
　　因大辽国力强盛，加上举贤唯能，因此民间私学发展出了一番气候，青田书院并不是京城规模最大的私塾，而大夫人和二夫人为了摸清京城里各个书院的底细，在小雨儿等待的日子里，几乎派出了全部人手，把京城里所有书院的底细都查了个彻底，最终之所以敲定这间书院，是因为这间书院里的弟子大多出身布衣，顶多家里是做个小生意的，因此不会有可能欺负小雨儿的纨绔子弟，要是这些布衣子弟里有敢欺负小雨儿的，凭她们杜府的威势，弹压他们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不过大夫人和二夫人在对小雨儿的过度关心之下似乎忽略了一件事，就是小雨儿根本就不是受人欺负的小哭包，而是欺负别人的小混蛋。
　　比如去私塾读书的第一天，他就用自制的土弹弓，把书院的一个同窗的头打出了一个大包，这人正是京城杏林药铺家的儿子，因在家里叔伯兄弟的男丁中排行第六，所以小名唤作唐六郎，大名唐景枫。
　　“你自己说！为什么上课不好好读书临帖，要掏出弹弓欺负同窗！？”青田书院的教书先生是个花白头发的学究，据说早年中过举人，一向严肃，不苟言笑，平时最痛恨的，就是像小雨儿这样顽劣的学生。
　　小雨儿的凶器——土弹弓已经被先生没收，放在了身后的几案上，面对先生的训斥和问话，小雨儿很显然没放在心上，一边停训，一边用眼神瞄先生身后的几案，仿佛想通过眼神把自己的弹弓给勾回来。
　　“他上课不好好读书，手在下面用小药钵舂药，我看得一清二楚，让他吃一弹弓是为了提醒他不要在读书的时候做无关的事情。”小雨儿义正词严地说。
　　“那你意思是我错怪你了？”先生被小雨儿的话噎得差点背过气，
　　“不是，我没掌握好力度，打破了他的头，是我的不对。”小雨儿人虽小，但在大夫人和二夫人的教导下，非常明理——欺负同窗的事，他没有做，自然不会去认；至于做错的事，他一定会大方承认，不会撒谎躲避，因为“君子要光明磊落”是大夫人和二夫人从小教导他的箴言。
　　“那你赶紧去给人家道歉！”先生看小雨儿既然认错，也就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小雨儿点了点头，又恋恋不舍地看了先生身后自己的弹弓一眼，不甘地走了出去，他东张西望地找了半天，终于在书院后的水榭找到了正在给自己默默上药的唐景枫。
　　“疼么？”小雨儿怯生生的问了一句。
　　唐景枫一见把自己头打破的罪魁祸首来了，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说呢！？”
　　唐景枫比小雨儿大上几岁，声音正处于少年向青年过渡的阶段，五官虽脱去了稚气，有着青年的英朗，但唇上细黑的绒毛却表明他身上残留的少年特征。被眼前这个小屁孩打破了头，对唐景枫来说实在是太丢人了，因此他多少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混合在此时的情绪当中。
　　“对不起，我不该下手那么重，先生已经把我的弹弓给没收了，我以后不会再用弹弓打你了。”小雨儿说完，诚恳地向唐景枫鞠了个躬。
　　唐景枫想着自己也没必要跟这小屁孩计较，便也说道：“那你过来帮我上下药，头上的伤口我找不准。”
　　小雨儿一听，就知道唐景枫是原谅自己了，便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唐景枫跟前，仔细地给他上起药来。
　　小雨儿和唐景枫经过这次风波后，可谓是不打不相识，两人居然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书院学堂里的座位都是不固定的，两人不认识前，总是隔着老远的距离，现在认识了，干脆在一条几案上读书，做起了同桌。
　　散学后，小雨儿还会跟唐景枫一起回家，然后就在唐景枫家的药铺里转来转去，唐景枫总是不厌其烦地给他眼中的这个小屁孩介绍各种药物的用途，讲着一些自己还一知半解的药理，而小雨儿总是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唐景枫从抽屉里翻出的各式各样的药材，耳朵仔细地听着唐景枫枯燥无味的介绍。
　　唐景枫通过小雨儿的抱怨也知道了，原来他是杜府的小厮，想着这杜府必定是气派异常的大家，要不然怎么会把府上的家仆送去书院读书识字呢？
　　回府以后，小雨儿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到杜廷康的院落里，一板一眼地做着自己贴身小厮的工作，尽心尽力地伺候着杜廷康。
　　时间在慢慢流淌着，八年的光阴很快就过去了。
　　虽然雨儿和唐景枫早已过了读书的年纪，先后辞别先生，离开了书院，一个在杜府继续做着小厮，另一个则在自己父亲的药铺打着下手，准备时机成熟也开一间自己的药铺，行医施药，但那段同窗的岁月始终铭记在两人心间，两人的关系也随着年龄的成长在慢慢变化。
　　杜廷康此时并不在府上，奉命去青州练兵去了，因此雨儿清闲了许多，斜倚着门回味着前几天发生的一件事：
　　因为杜廷康不在家，雨儿一个人在家里闲着无聊，便会时不时地出府去找唐景枫，唐景枫看他这段时间确实闲了下来，加上药铺里新雇了伙计，自己也不用那么忙碌了，便约雨儿一起上山踏青，顺便采药，雨儿自然是满心欢喜地答应了。
　　两人互相倚靠着坐在山腰处的一个避风的草地上，头抵着头，望着山下的草木，一时无话。
　　突然雨儿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打破了两人间的这份宁静：“你是不是已经过了成亲的年纪了？怎么还没成亲？我家大爷十五岁就成亲了。”
　　唐景枫对雨儿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接的倒挺快：“我只愿和我喜欢的人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