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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道人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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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接近晌午的时候寄瑶才醒过过来,睁开眼看见奶娘一脸憔悴焦急的脸,刷的眼泪就流下来了,抱着奶娘哇哇的嚎啕大哭,奶娘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心酸的不得了,搂着寄瑶一边拍着一边轻声地哄着:“哭吧,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乖,还有奶娘呢,奶娘在这,奶娘一辈子也不离开我们娘子,要看这你嫁人,生小少爷,帮你带着小少爷,那时候奶娘也老了,你到时候不要嫌弃奶娘,老胳膊老腿哩!”
周氏奶娘也是苦命人,年轻的时候也是十里八村的好颜色的女儿家,可惜嫁的人家婆母厉害,丈夫体弱,不能做太重的体力活,虽然有几亩薄田,可基本还要靠周氏做些针线活补贴家用。
可几年无所出,受尽婆家的白眼,好不容易有了身子,可是个女孩,刚出了月子,丈夫又重病急需药钱。
周氏几经托亲朋,才得到宋家寄瑶奶娘的差事,可寄瑶五个月的时候,她丈夫病亡,婆母打杀着说她克死了丈夫,不容她。宋夫人听说后也觉的晦气,本打算辞退了她,可寄瑶离了她就哭闹不休,最后没办法,赏了一笔钱给周氏婆母,签了周氏的死契。
周氏女在寄瑶三岁的时候夭折了,从此她把所以的心思都扑在寄瑶的身上了。
“奶娘。。。。。”
“好了,好了哭出来就好,赶紧的把泪的擦擦,兰香去给舅老爷报信的了,估摸着马上就到。
昨半夜你发起热来,可吓坏奴了,也惊动了舅老爷,赶巧了成大夫没的下船,舅老爷就打发李权赶紧的去城里抓药的了,大夫嘱咐了,你要多休息,你身体本来娘胎里带来的弱气,这些日子又挤压的事,在不静养,你身体可就夸了。”
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一边抹泪一边说:“你要不好了,你叫奶娘怎么活,你这样不是要奶娘的命!”
“你看我这不好些了吗,奶娘也折腾了半夜叫梅香她们在这伺候就行,你去休息会,你上了船后身体也不大好。”
“嗯!等你喝了药吧,我还是不大放心。”周嬷嬷又给寄瑶到了杯水递给她。这时候寄瑶才发现室内只有奶娘一人,不知怎么的心里又些不舒服。随后又自嘲的笑了笑,自己越活越回去了,前世今生加起来马上四十的人了,真越来越孩子气了,这点子醋都要吃。
来到这世上,一直都很沉默,刚出生的那阵子,都不知道怎么震惊法,觉的太不可思议了,可一睁眼被母亲李氏眼里的温暖、慈爱瞬间感动了她一直很冰冷的心,不知道前世从小太过于自私,还是太过于懂的保护自己,使她即使对于自己父母,感情都是淡淡的。
有一次在地铁里看见孙女就那样不舍,又无奈的抱着婆婆,即使是自己这个陌生人,都能感受到那种浓烈的依恋,彼此之间眼里的感情。走上电梯,回头望着她们的时候,所以迸发出来的嫉妒和羡慕,强烈的自己都无法想象。
可后来不管在如何想起,心里的那道防线依然顽固的树立在那,从不被外部所干扰,不偏不倚的呆在原地,从无动摇。因此在感动的刹那她也付出了同等的感情,后来想通后还是比较清淡的一个人,可她尽最大的努力使母亲开心和保护她。母女始终互相尊重,互相依附。
有时候觉的在这个社会中这种感情,这种关系出现的太难得。自从母亲故去,她长在想,希望来生她来当母亲,换她保护母亲,给母亲最大的的快乐和幸福。
听见外面推门声,她赶紧的拢了拢头,一道略带沙哑的声音:“寄瑶,好些没有,要不要在去城里寻个郎中”,就看见李子豪身穿紫袍,面色红润泛光,踱着八字步边说边走了过来。
“舅老爷安好”奶娘慌忙让了位置出来,福了福身子,退到一边去了。随后梅香搬了藤墩进来。
“赶紧躺下”,挥了挥手示意梅香把寄瑶扶好,梅香急忙上前接过周嬷嬷递过来的靠枕,侧着身子扶着寄瑶倚靠在床边。
寄瑶摆了摆手,表示没什么没事,自己撑着坐了起来。
“昨夜劳累舅父了,实在惶恐。恕寄瑶失了礼数。”寄瑶垂下眼帘怯声道。
李子豪接过兰香的茶,抬眼看了她一眼,眼睛扫了一圈,左手端碗托,右手拿起茶盖把茶叶往一边拔一拔,脸色严肃而郑重的说:“方才下人言于你否,郎中交代你需要静养,不易赶路,这里离江宁还有些时日,舟车劳顿的,恐你身子不好承受。”
“寄瑶带累舅父劳心了,我想吃几副药就好,到了外租家到时候在静养可好?耽误了行程,拖累了舅父上任,那就是寄瑶的过错了。”
他脸色一垮,“小孩子不知轻重,既然你母亲把你交托给我,我怎么能叫你有点差错呢。
我已经叫李权在城里凭了套三进的小院,你先安心在此静养些时日”,眼一挑瞅了瞅兰香,兰香麻利的上前接过他的杯子,静静侍立一旁,只是在旁人不注意的角度,细长浓密遮盖下的眼睛一闪一闪的灿若星光。
李子豪手顿了一下从袖口处慢慢拿出几张纸,“这是房契和些银票,你先拿着,不够打发李守忠给我带信,我立马给你送来。不要给舅父省着”,话说着又是一阵沉默。室内慢慢的静的有些叫人心慌。寄瑶歪靠着低头看着手里的纸张,似没察觉到什么,待她翻到后面忽的身体僵硬起来,脸一绷,后慢慢的缓了下来。只是拿指尖轻抚信封上的字。
李子豪眼中精光一闪,“昨我接到你父的信,现已派你长兄南下来接你了。”寄瑶一慌,手里的物件都散到了床下。这时李子豪脸上一丝笑意划过,后又迅速绷紧脸说:“莫慌,我已去信于你三舅父,尤他出面告知你父兄你的详情。等你安顿好了,我也好放心赴任去,一期不辜负你母嘱托。”
寄瑶赶紧忙道:“谢舅父顾全。”望了望周嬷嬷,周嬷嬷领悟忙跪下冲着李子豪磕头,嘴里说:“因我家娘子重病不能给您行礼,由老奴给您磕头了。”
李子豪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好了,一家人,快起来吧,记住我不允许你们犯第二次错,伺候好你家娘子就好”。梅香和兰香赶紧跪下答是。李子豪站起来掸了掸衣袍,站在门口斜视了下兰香,看兰香垂手静立。走了出去。
因为寄瑶的病情有些反复,急的周嬷嬷嘴周边起满了燎泡,于是又在船上停留了几天,挑了一天江上风平浪静的的日子,李子豪先行,李权带着护院,由前天买租来的几辆马车,缓缓地载着虚弱的寄瑶驶进了,位于高阳县平清街处的三进宅院。后寄瑶在这过了有生以来最为平静的三年。
李子豪又呆了两天,因接了封急函,交待了几句留下李守忠一家和十几个护院就带着李权匆匆赴任去了。
寄瑶等舅父等人走后,就传来福,李正和李守忠,说了三点,一是全院子够挂白,四十天后撤;二是这些天除了必要采买不许人随便出进,各自把下人约束好;三是给她收拾出一间佛堂,单个的留下了李正。
说完这些她就像抽光了所有的力气软软的躺在塌上,从屏风溜进的光亮,照射在素白细棉无花无绣的孝衣包裹枯瘦如柴的娇躯上,凄厉苍凉。
梅香一阵阵涌起的心酸混或着秋季的桂花香,怔怔的看着寄瑶。寄瑶抬手揉揉了眉心,沙哑的声音道:“李正,你是母亲身边老人和信的过的人,寄瑶以后就拜托了。”
只听屏风后,嘣的一声,寄瑶强撑着扶着梅香的手站了起来,绕过屏风,紧着叫梅香扶他起来。李正头顶着地,正当壮年的男人,呜呜的哭了起来。寄瑶睁大了眼,狠狠地泪逼了回去,眼睛直视着前方。
静悄悄地等他慢慢的平静下来,寄瑶缓缓的说:“你拿着这封信,去黄源寺找主持方丈,去请回母亲的牌位来”。李正磕了个头,弯着腰后退着,走了出去。
寄瑶一下子瘫软的了椅子上,吓的梅香脸色煞白,她冲出去喊了周嬷嬷并几个人,打发了个小丫头赶紧去请大夫。周嬷嬷跑进来时,看见寄瑶闭着眼睛无声无息的,当时就瘫软了半边身子。
幸的旁边的冬梅扶了一把,才不至于摔倒。满脸惊恐,抖着无力的手一点点挪向寄瑶,一边嘟囔着“娇……娘”。
寄瑶无力的睁开雾蒙蒙的眼睛,有气无力的说:“奶娘,我无事,就是累了,您不要担心,是我不好,总叫您这样恐慌”。周嬷嬷一把抱住寄瑶,“无事就好,无事就好,”说着就嚎啕大哭了起来似要把挤压下的伤痛,彷徨,惊恐,全部发泄出来。
寄瑶抬头看了看梅香,挥了挥手,示意人都退出去。厅里面只剩下了寄瑶和奶娘。站在外面的小丫头们,都偷偷的拿袖口擦拭眼泪。这样的哭声持续了足有一刻钟方才慢慢的小了下来。
这样一折腾下来寄瑶又病倒了,在床上足足又躺了十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