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蕉叶帕》余而与

12、高阳县三

　　月黑风高夜，抢劫略货时，不知道怎么这么一句话搞笑的话出现在宋寄媱脑子里，近处的这个男人，像棵树挡住了仅剩的点光亮，宋寄媱想，自己这一年来也努力的吃饭，努力的锻炼了，怎么还不及男人的手臂。

　　宋寄媱胡思乱想了一会，一脸蒙像的道：“这位先生，多谢您好意，衣服不用了，小女这就回。”
　　“谷枫，送这位姑娘。”
　　黑塔声音刚落，就蹦出一个黑影来，躬身做了请的姿势。

　　宋寄媱清了清嗓子，“实在麻烦了，不用劳烦人送我，我识得路，斋院离着不远的。”他那敢黑灯半夜的叫个男人送她回去，这样非炸了锅不可，光想想奶娘的泪，宋寄媱就头疼，她就是比较伤感，主要她不像面对这个社会，好像女人存在的意义就是依附于家族、男人生儿育女，像她这样投胎走后门的人，一辈子也就在后宅里从这个门里转到那个门里，可她身后还有百来口等着她吃饭呢！

　　宋寄媱坚持，低着头，站那一动不动的，抓着手腕上的珠子一颗颗的数，等宋寄媱默数到她自己也记不太清几个的时候，好像一瞬，好像一炷香的功夫，她开始渐渐的不耐烦起来，准备抛下贵女的教养，讽刺一顿这多管闲事的黑塔，这是宋寄媱给男人起的外号。

　　寂静的黑夜里，四周静的只有偶尔沙沙的风声，这时那低沉，带有点沙哑的磁性声音，一声叹息，什么也没说抓起宋寄媱的衣袖，急速的拉着她走开前方危险之地。

　　“喂喂。。。。。”宋寄媱踉踉跄跄跟着跑了一段，挣扎开男人的手，宋寄媱呵护保养了十几年的皮肤，被勒的通红通红的。

　　“喂，黑塔，你谁，谁啊，我自己会走路”宋寄媱气的头顶快冒烟了，什么教养，全爱谁谁，大路这么宽，她惹谁惹谁了，这黑塔。

　　咿 。。。。。。太生气了，一不小心说漏嘴了，这时候她理智恢复些，可脸上神色依然不好。只觉得莫名其妙。

　　对于她的叫嚷，在男人听来跟蚊子叫一样。

　　这时候，男人突然站住，喊了声：“谷东，带这位娘子下去。”

　　宋寄媱傻眼了，太不按常理出牌了，不是应该道歉安慰她吗？给她个解释吗？好嘛，直接囚禁，她心里一惊，不会遇到贼人了吧，不对，斜眼偷偷的瞄了下这个邋遢的男人，看着不像坏人，虽然邋遢，但那身的气度是怎么也挡不住的。

　　又想这一年来，她来黄源寺，没听说过什么什么妖魔鬼怪的来捣乱啊，它不光沾了皇家的光，好像淮南东道漕司都漕王鸣凡的本家就在高阳县，她之前还遇到过他家里人，王府还打发下人送过几次东西呢。如果不是她情况特殊，怎么也要去拜见王老太君的。

　　这么久也没听梅香和李叔说起高阳不太平啊，一年多只隐约的只些东家长西家短的家务事，最大的案子还是县郊一户刘姓寡妇被夫家兄嫂典卖的事，据说是高阳县近十年都没有这么恶的事情了，当时轰动全县，还惊动了这位都漕。这事还是静香不小心说漏了嘴。她听了后，深感女子行走与世多不易，而寡妇门前是非多，刘氏稍微软弱点，从此那就真的为奴为婢，生死不由己了。静香偷偷的跟梅香一阵唏嘘。她装无意中跟奶娘提起，打发李祥给刘氏母子几个暗中送了二十两银子过去。

　　“谷东，还不带下去，待会自己去谷雨处领罚去。”
　　一个激灵，把宋寄媱从茫然、沉思中惊醒，宋寄媱偷偷的瞪了下男人，反正黑灯瞎火的谁也看不清楚谁。
　　她又做贼心虚地扭着头看了看男人，他那貌似戏谑的表情，叫宋寄媱脸上火辣辣的。

　　男人话声刚落，宋寄媱狠狠的踩了一脚，迅速的用了吃奶的劲冲了出去，眨眼的功夫跑老远了。谷东目瞪口呆，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闺秀。

　　之前宋寄媱刚挣扎着撇开了手，两人离着很近，男人似乎意识到今天的行为略有不妥，这才叫宋寄媱有了可乘之机。

　　男人不经意的掸了掸衣服，男人低沉的嗓子再次响起，没有了之前的严厉，“看着她，等安全了，自己去找谷雨。”

　　宋寄媱远远的看到院子的灯，才慢慢的停下来，回头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人跟上，才大大的喘了口气，心里直念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不然，这事被奶娘他们知道了想想都头疼，会吓坏人的。宋寄媱难得孩子气的吐了吐舌头。

　　过了一会，昏暗的灯光下，站着一个长长的影子，这就是宋寄媱给起绰号“黑塔”的男人，丹凤眼，高鼻梁，他的脑门、肩膀、胸脯、手掌，样样都显得特别宽。他身后跪着一个男人。

　　“爷，属下带人寻了整个寺庙，都没有发现，只主持和京里枢密院宋大人内眷没有搜。”
　　“既然庙里没有，就不要惊动主持和女眷了。”
　　“打扫干净了，别叫庙里人发现些蛛丝马迹，另外派几个人把几个路口都封了，告诉高阳县令，放跑了一个，他就等着头上的帽子被摘吧！”冷酷凉凉对着下属命令道。如果宋寄媱还在这，肯定又的心里崩溃，怎么会觉着这个男人，声音迷人，温暖呢。肯定是她自己伤心过度出现的幻觉。

　　斋房院子的东南边有一个小角门，出去后是黄源寺南山靠悬崖的一片竹林,沿着竹林的一条小路，就走到了悬崖边。

　　兰香头晕晕的一直念叨着，娘子回吧，免得着凉，宋寄媱笑着回头看看这个平常冷冷的美人，：“兰香你不要看下面，看远方，这么美的早晨，一看前面那层层的玉兰树和银杏多美”
　　兰香捏着手帕擦了擦头上的汗，看见梅香领着几个婆子搬来几个圆凳子和一张小圆桌。
　　也不知道是兰香扶着她的娘子，还是宋寄媱搀着兰香。等东西摆放好，兰香匆匆的欠了身，那一身的风姿也不要了，逃了似的愣着婆子们快步走了。

　　哈哈哈。。。。。。寄媱笑的弯着腰，脸蛋红红的，梅香赶紧递上手，宋寄媱用手帕擦了擦笑出的眼泪。
　　“这个兰香变脸，你们看到过吗？我今天总算见识了美人的各种表情，哈哈哈。。。。。”
　　梅香看着宋寄媱，从夫人过身后压在心口的那块石头，被娘子这声声清脆、娇柔的笑声终于冲散了。如水清淡的面容上展露出浅浅的笑，似那玉兰树，素装淡裹，亭亭玉立。
　　宋寄媱侧着头看着这样的梅香，突然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无人知的感触。她向着梅香招了招手，示意她坐下，梅香规规矩矩的挨着凳子坐了半边，慢慢的挑茶。
　　“梅香，你那一年进的府？”
　　“回娘子，奴婢宣化四年秋天，那时六、七岁的样子，静香家的嬷嬷领着我和兰香，教导的规矩。”
　　“嗯，李远的老婆规矩是夫人这些陪房嬷嬷里最好的，听说当初她姑姑的小姑子是宫里出来的。可惜静香那妮子，一点也没她妈妈的一点样子。”
　　“算算日子，你和兰香在我两岁的时候进的，今年也有十七岁了吧？找个日子，传话叫初雪进来趟，我有些话吩咐她办，这事你记得，过些日子提醒我下。”
　　“奴婢记下了。”
　　“初雪生了吧？我记得上次她进内院见我时候，怀了三个多月的身孕，我赏了些棉布给她。”
　　“您忘了，你看她头上素净，叫奴婢拿了一支水纹蓝山玉长簪，还把头几日翻出的木柄错银丝嵌象牙毛笔也一道赏了她和她当家的，喜的来福第二天跑到二门给您磕了回头，来旺领着二柱闹了一天，生从来福手里闹出他出门淘换些海货，才消停了。”
　　梅香无奈的叹了口气，娘子这手脚散漫的习性等回去可的跟周嬷嬷讲讲，这有多少都不够散的。
　　宋寄媱端起茶盏茶盖轻叩几下杯缘，轻轻吹了吹口气，抿了抿盖上茶盖。
　　一手拿着本书，一手轻敲着桌子，她没搭理梅香的埋怨，初雪是她母亲的大丫头，原来管着母亲的服饰银钱地契的，最是忠心。她和母亲参详了许久争得初雪点头，她和来福磨合了两年时间才成亲。本心里始终觉得委屈了初雪，
　　现在看她们夫妇二人日子过的有滋有味的，总算有些安慰。

　　“来旺是李叔家老小吧？”
　　“是的，在厨房候着，我们宅子也不大，没那么多差使，就在厨房帮着跑跑腿，也同余师傅巡下宅子。”
　　梅香起身把茶叶收起来，放好，转身拿了件披风给主子披上。宋寄媱翘着二郎腿，手臂撑着桌子，静静翻着书。

　　远远的梅香看见素梅领着大总管朝着山崖边走过来，她赶紧站起来，快速的收拾出桌子，擦了擦凳子放好。
　　宋寄媱抬了抬头，看了一眼梅香。
　　梅香凑近了些，低声说：“娘子，大总管来了！”
　　宋寄媱惊讶的抬头看着梅香，看见她往竹林指了指，回头就看见一个逆着光的魁梧高大的壮年男人疾步走来，这时她抖了抖衣袖，慢慢的站了起来。
　　等李正走到一丈远的地方，宋寄媱关切的问：“李叔怎么来了？可是发生了什么要事？”不自觉的声音里有点焦急。
　　“娇娘莫急，没有什么事，”李正撩起袍子单膝跪了下来。
　　梅香扶起李正，替他掸了掸袍子上的泥土，又搬来凳子，放在宋寄媱前面两步远的地方。
　　宋寄媱让了让李正，请他先入坐，自己斟了杯茶递给李正，李正赶紧弓腰接过来。
　　李正一坐下，语气平淡的说: “柳大人家大管家昨夜丑时亲自来递话说最近几日不叫走动，也不叫出城，呆了一炷香的功夫。奴才亲自送走的。怕你这边有什么事，我带着项师傅的徒弟成子拿了柳大人的帖子，连夜走水路赶了过来。”
　　宋寄媱沉吟了半晌道：“这是出事了，既然柳大人派管家深夜给我这么信，不叫咱们动，说明问题不大也别打听，我们自己注意点就行，您等过几天回去叫婶子去柳府问个安，柳夫人时不时的送些吃食过来，这时候又递这么信，这个情我们的知！”说完站起来，高声唤了下梅香
　　“梅香，你去找奶娘来，在搬几个凳子，今天早饭就在这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