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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凌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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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事情最坏的不过是关门,休养生息不干了。
夜里巫岢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每每闭上眼睛就是陆轩那个大流氓凭空而降给他添堵,他前几年打比赛的光辉时刻这人一眼没看到,反倒是他同进退的俱乐部越来越惨淡的时候,这个坏比跳出来了,落井下石,还要在他身上讨债,寻些好处。
这么想着,巫岢又爬起身来打拳。
“嘭嘭嘭。”
陆轩,
你,
是不是,
来克我的。
缠着白色绷带的拳头一下又一下地打在厚实的沙袋上,巫岢把他想象成陆轩那张斯文儒雅的脸,拳拳到肉,沉闷的声响在孤寂的俱乐部中显得格外突兀。
也正是如此,门口玻璃门被砸碎的声音被巫岢最快速地捕捉了,他瞬间停止动作,迈着悄无声息的步伐快速靠近直廊。黑暗里一道身影鬼鬼祟祟地摸进来,手上拿着个火折子,不等巫岢反应,点着了就往最门口接待区的沙发上扔!
皮质的沙发立刻被烧焦。
“艹,你站住!”
巫岢冲过去一把拽住那个刻意纵火的人,而那人显然没想到有人夜晚居然住在俱乐部里,被抓住领子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把衣服一脱,连衣服都不要了,一溜烟地光着身子就想跑。
砸场子的人都撒尿到头上了,巫岢彻底忍不了,抄起接待台的椅子砸向那人的腿,同时不忘抄起角落备用的灭火器往沙发上喷。
在贼踉跄摔倒时,巫岢转身去把张奇正喊醒了。
“别睡了!接待厅被人烧了,快报警!”
“我现在去追那个孙子,你把事情处理好,你快点的啊!”
而恶意砸门放火的人已经爬起来骑了共享电动车,启动之前还不忘扎破了他黄色小电驴的轮胎,送外卖的唯一的坐骑都被人破坏了!
巫岢干脆拔腿追上去!
一路追着共享电动车跑了四五个十字路口,那逃跑的黄毛反复回头,一辆突如起来的汽车挡住了方向,他被巫岢吓得开上了宽阔的人行道,朝着建筑物冲去。
最后一只缠着白色绷带的手抓住电动车后座横杠,黄毛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拽住后领扯了下来,脸上刚挨一拳,电门还没松开的共享电动车将两人甩到了一个商务大厦的墙上!
一声巨响把路边停的私家车给先撞醒了,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卧槽,那什么情况!”
“这两人挤一辆电动车不看路撞墙了?”
“警察来了,救人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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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岢脑袋一阵剧痛。
淡淡的消毒水味弥漫在鼻尖,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是两眼发花,无数颗星星在天上打转转似的,好一会眼睛才对焦,看见了鼻梁上架着眼镜,来不及打理的细碎刘海散落额前,斯文又凌乱的陆轩。
他好像是摔到脑袋了,怎么还能看见陆轩啊。
巫岢抬手向自己的后脑勺摸去,只摸到了厚厚的纱布。
“别乱动。”
手腕被陆轩抓住,真实的触感让巫岢也僵住了,他不可置信地开口:“你又在。”
“如果你撞的不是陆氏的大楼,我也许也不会那么快出现。”
陆轩把监控调出来给他看。
那个被巫岢一路追撵的黄毛慌不择路地骑向了市中心,而最后巫岢帅气地凌空一跃抓住黄毛,借着电瓶车的力道将两人甩上的玻璃墙,甚至最后带着惯性的共享电动车还撞碎玻璃,半截身子冲进了大楼里。
好巧不巧,那栋大楼的标注的公司名称偏偏是陆氏集团有限公司。
巫岢捂上眼睛,晦气到不忍直视,他这不是撞了大楼,是撞了邪!
陆轩关闭视频,看着像鹌鹑一样要缩进被子里的巫岢,缓缓补充道:“安保立刻联系了相关人员,警察赶到后,确定了黄毛恶意毁坏他人财物的行径,公司群里说有个小帅哥见义勇为,被送进了医院,我就来看看。”
“你知道现在时间么?”
“知道,凌晨三点半。”
陆轩垂眸看向他,眼里只有耐心和戏谑,似乎只要是巫岢,那么他不论何时何地出现,都是理所应当且乐意的。
巫岢看不懂陆轩的眼神,不愿对视,于是目光往病房门口稍微偏移了一些。
然而下一秒他就眼睁睁地看见陆轩起身把病房门关上,将他视线可及的范围限制在了房间内,巫岢不得不将目光重新聚回了病房里除他以外,唯一的活人陆轩身上。就在他皱起眉时,听到了陆轩开口道:
“你老板在你昏迷的时候来看过你了,但俱乐部接待台损毁的比较严重,大门也被破坏,腾不出空又先走了。你主要是皮肉伤和软组织挫伤,还有些脑震荡,医生说保守是住院观察两天,回去再静养两周。”
“关于钱的事,你和另一位不明人士对本公司大楼的破坏,不会追究你的责任,也就是不需要赔偿金。以及你的医疗费你的前男友已经替你付了,虽然你如果想转账把这笔费用两清我没法阻止,但是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根据你现在的情况,现在你由你前男友接管。”
“最后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巫岢。”
“……”
巫岢死鱼眼,一板一眼开口:“我不要。”
陆轩坐在床边,简单的圆形蓝色转椅被坐出一种高脚凳的感觉,两条腿交叠,闻声不置可否地发出一声鼻音,用手势比划巫岢可以试试。
巫岢冷笑,掀开被子准备下床,然而脚刚落地,一阵头晕、恶心甚至耳鸣猛地袭来,一个跟头又要朝地板摔去,被一只手牢牢地拦着半腰捞住。抱着他的陆轩轻轻靠近他的耳边嘲讽道:“虽然我不介意你投怀送抱,但你这么折腾对身子可不好。”
他一拳能打十个陆轩,但是此刻却只能扒在这家伙的身上。
就好似今天早上陆轩还是他四年不见、毫无联系的傻逼前男友,而现在已经是他潜在的投资者和不必争辩的债主,并且此刻被他紧紧地搂在怀里。
仿佛之前的四年不见只是陆轩给他留下的余地,只要陆轩想,这人可以随时重新侵入他的生活。这样的认知让巫岢有些麻木。
在俱乐部训练过一个小时,加之怒追小电驴三条街,巫岢的肚子已经饿空了,但他胃里还是难受的想吐,反着酸水一阵阵的向喉咙涌,却什么也吐不出。
他就这么挂在陆轩肩膀上,等着一阵阵的反胃和眩晕过去,神志才渐渐恢复清明。他在格斗比赛的时候受伤都是家常便饭,但脑震荡是在无防备的情况下受到重击导致的,打比赛的时候都是全神贯注的,对于巫岢来说,他对此可以说毫无经验。
等自动回血到差不多了,巫岢很惜命地不扒白不扒地借着陆轩的力道躺平在床上,吩咐道:“拿点水来。”
陆轩听话地起身兑了杯温水,摇起病床,将水杯递到了巫岢唇边。
巫岢就着他的手,缓缓地喝水。
水见杯底的时候,巫岢微微仰头,手指抵着陆轩的手背向上抬,像小兽似的将仅剩的水源一滴不剩地全部汲取干净。
病房里终于陷入了种默契的安静。
陆轩没有开口奚落他现在的惨状,也没有将白天协议结婚的时期在此刻旧事重提,仿佛那些都不是他凌晨三点半赶来的目的。
巫岢目光落在水杯上,在陆轩起身放水杯时,又落在他的背影上。陆轩没穿正装,而是随意的一件针织衫,普通黑长裤,蹲在柜子前细碎的刘海垂落,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温软的滤镜。
刚与陆轩遇见的时候,陆轩就是这样的打扮,是众人追捧的年轻学长,说起话来温吞斯文,举手投足都让人仰慕又心生喜欢。
他的眼神过于不加掩饰,复杂中混着回忆的怀念,以至于陆轩回头时,竟然在暴躁且一碰就炸毛的巫岢眼中读出了温情。这种错觉的认知让陆轩忍俊不禁,他起身走回巫岢身边,轻声道:“你先休息吧。”
我怕你图谋不轨,伺机报复。
巫岢脑中狠狠地这么说着,却不自觉在陆轩温声的话语中脊背放松,软软地缩进被子:“行。”
闭上眼睛,巫岢的神经刚放松,就感觉身上的被子微动。他警惕睁眼,迅速捏住陆轩的手腕,眼神透露出浓浓的防备。
然而陆轩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将手搭在他的手上,从边缘处拆开了他缠绕的白色绷带。将绑带在腕关节处倒出几圈,经过手的内侧绕到大拇指根部和手腕的交界处,拉回小拇指和无名指之间,从大拇指后绕过其他手指的缝隙,并且绕完每个指关节的缝隙的绑带被依次解开。
绑带拆除的痒让巫岢的手指轻微蜷缩,向手心勾的动作刚好把陆轩的手拢在掌中。巫岢很快又摊直了手掌,重新躺回被窝里,他别开脸,只伸出手任陆轩折腾。
埋在洁白的枕头里,巫岢的目光有些放空。
为什么陆轩做这件事的时候,会有种莫名其妙的熟稔。
“睡吧。”
细碎的动静最后终于慢慢归于平静,灯关掉后,病房重归浓墨般的夜色中,一缕银色的月光落在陆轩针织衫上,柔软地流动,巫岢慢慢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