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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平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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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鼎焚香,白烟袅袅。凤元宸恭敬地给先祖上了三炷香,随后一撩衣摆,跪在了蒲团上。
后背挺直,双手叠加置于胸前,敛眸沉思。
约两刻钟后,虞皇便带人赶至。闲杂人等一律留在殿外,只有虞皇大步迈进。
凤元宸静静道:“儿臣参见父皇。”
凤柏肃对着祖宗牌位颔首,连忙道:“起来吧。”
“儿臣坏了规矩,理应受罚。”凤元宸岿然不动。
凤柏肃叹了口气,“明日朕亲自去向国师赔罪,你不必如此较真。”
凤元宸固执己见,不动如山,“既是赔罪便该有所诚意,不过跪上一跪,儿臣还受得住。”
凤柏肃心梗:“你……”
凤柏肃甩了甩衣袖,问出心中的疑惑:“你究竟因何事打伤国师,你向来稳重,尊师敬长,孝贤当先。当着先祖灵位,你老实交代,不得随便找借口搪塞朕。”
凤元宸神色几经变幻,最终回道:“事关大虞国运,国师顾左右而言他,儿臣唯有如此行事,虽说对不住国师,但儿臣也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事关大虞国运,凤柏肃也不得不严肃对待,“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九是西夏储君人选之一。”凤元宸言简意赅。
凤柏肃听不懂深意,但也不惯着他,一巴掌轻轻的呼在他的后脑勺上,“说人话。”
凤元宸将天梁的汇报隐去了那骇人的秘辛,将余下的如实相告。凤柏肃把手搭在凤元宸肩上饶有兴趣道:“就算凤清衍做了西夏的皇帝,又如何影响咱们大虞?”
“如果父皇您膝下只有他这么一个皇子,您是会介意他外族的血脉,收纳宗室之子。还是会力排众议,立他为储?”
凤柏肃眼神都变了,冷冷道:“没有这样的如果。”
凤元宸轻声叹息,他就知道会这样,“父皇……”
凤柏肃咳了一声,不自在地抚着胡须,厉声回道:“如果朕膝下真的就他这么一个儿子,怎么也不可能便宜了外人。”他走到供案前,点燃三炷香,对着先祖灵位拜了拜。望着那一排排凤氏先祖的灵位,忽然轻笑:“这世上哪有侄子供奉叔伯的道理。”
随后反应过来,气血上涌,“西夏蛮子安敢!”
他有七个儿子,按顺序怎么也不可能轮到凤清衍。一一除掉先头的六个,可不就只剩下凤清衍一个。
“朕当初……”
凤元宸顶了一句:“没有当初。”
凤柏肃:“……”真是他亲生的。
“那现在,你可后悔当初选择将凤清衍带在身边教养。”凤柏肃揶揄道。
凤元宸笑盈盈地望向凤柏肃,“父皇,我们不若打个赌。”
“哦?”虽然知道自己会输,凤柏肃依然兴致高昂。
“就赌小九回宫,第一时间就会到东宫,向儿臣禀告他在宫外所发生之事。”
凤柏肃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若是凤清衍想回西夏做他的储君呢?”
凤元宸毫不犹豫道:“小九乃是我亲自养的,自然是信我听我的。倘若他真想回西夏做他的储君,那儿臣只好不悌,除之以防后患。”
凤柏肃憋了口气,“行吧行吧,你自己小心些,别玩过了火,掌控不住。”
“父皇,儿臣‘想借摇光’一用。呼延阿斯尔敢目中无人,来我大虞国境,我们作为东道主不能视若无睹,得以礼相待。”
“随你。”
两个时辰后,凤元宸才慢慢起身。拒坐已准备好的步辇,而是由开阳扶着,慢慢悠悠地走回东宫。
还未进东宫的大门,天权便派人来报,说是九殿下下等候已久。
凤元宸眼底浮现一抹欣慰的笑意,不愧是他亲手养的,果然不出他所料。
在正厅喝了第五杯茶的凤清衍看到兄长由开阳扶着一步一步地走来,凤清衍放下茶杯立马就跑过去,关切地问:“兄长,你的腿怎么了?”
“无碍,再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凤元宸。松开开阳的手,意有所指地问:“阿衍,来东宫所为何事?”
凤清衍脸色不佳,强撑着一抹笑,“兄长,我有要事相禀,可否移步书房?”
“嗯。”
得了允许,凤清衍挤开开阳,扶着凤元宸继续走路。
书房
一番叙述过后,凤清衍心虚地偷偷打量凤元宸的神色,他没敢将自己是夏皇亲子的事据实以告,他害怕看到兄长厌恶的目光。
老五老六之前没骂错,他确实是个“贱种”……
“兄长……”长久的沉默令凤清衍惊惶不定。
凤元宸不方便走动,倚着软榻朝凤清衍招了招手,凤清衍听话地走过去,在榻边蹲下。
“阿衍想不想做西夏的太子?”凤元宸柔声问。
凤清衍反问:“兄长希望我当吗?”
凤元宸揉了揉他乌黑的发顶,很实诚地告诉他:“你在大虞,就永远是孤的小九。你若去了西夏,孤也不能保证你能不能活着踏上西夏的领土。”
凤清衍立即抓着凤元宸的手表忠心,“我只想做兄长的小九,不想当什么太子。”
“好。”凤元宸满意地捏了捏凤清衍的脸蛋,轻笑道,“接下来的事你都不用管,交给孤就好。”
“嗯。”凤清衍彻底放下心。
呼延阿斯尔极为谨慎,他的生辰八字对比彤史都找不到错处。甚至他的母妃都不知道,她满心欢喜生下的不是并两国友好的结晶。而是她敬重的姐夫苦心孤诣谋划的……孽种。
“阿衍,别想太多。”凤元宸顿了一下,继续道,“西夏对你不闻不问十七载,你不欠他们什么,你只欠梅贵嫔的生养之恩。”
凤清衍似是一下想明白什么,双眸闪闪发亮。
“初七你三哥成亲,精神点。”凤元宸颇为嫌弃望着凤清衍这副没精打采的模样,屈指弹了弹他的脑袋。
两人正兄友弟恭其乐融融,整理奏折的天权煞风景地问了一句,“九殿下的策论完成了?”
凤清衍:“???”
凤清衍猛地站起来,天权望着他的眼神都带了点怜悯,“三天前段翰林和顾学士从往年殿试考题中,抽了一份,布置给了几位殿下。好像……是明天收?”
这消息犹如五雷轰顶,把凤清衍劈了个外焦里嫩,“兄,兄长,我想起来我还有事没办,先走了!”
他甚至来不及好好地行礼,便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哇哦,九殿下今晚怕是睡不着了。”开阳是见过天权夜以继日奋笔疾书的样子的,但天权的思绪是一气呵成,九殿下……
凤元宸揉了揉泛酸的腿,淡声吩咐:“开阳,后日拓跋王回西夏,你和摇光送夏皇一程。”
“是。”开阳收敛了笑意,一脸重视。
此番和谈,西夏献上贡女十名,以及八百匹骏马,金银玉器若干,并归还并州肃州以北的几座城池。
然对此次战役被占夺的三河马场,却只字不言。
大虞亦是与西夏开辟商道,茶马互市,完成了十几年前的未竟的愿景。
虞皇新得数百匹好马,开心地胡须都揪断几根。大笔一挥,让他这次立了大功的三儿子,随便去挑一匹合眼缘的马。
凤清钰降服了一匹全身通黑,宛如珍珠的踏雪乌骓。骑着马遛了两圈,凤清钰在凤清衍跟前勒马停驻,“小九,你看中了哪匹?”
被强行拉过来,还有些萎靡不振的凤清衍茫然地眨眨眼,指了指自己,“我也有份吗?”
“不过是在父皇面前说一句,有三哥兜着呢。”凤清钰翻身下马,随行家将将马牵到一边喂草。
凤清衍挑了又挑,相中了一匹通体雪白,没有半根杂色的马儿。凤清衍走过去,白马看都没看他,吃着草料。待凤清衍走近,白马直接对凤清衍就是一个响鼻,嘶鸣着,很是神气。
凤清衍咬牙,“三哥,我要这匹!”
凤清钰笑道:“小九,这匹玉狮子可烈得很,已摔伤数位马师了。”
凤清衍拿下头上的杂草,“不,我就要它了。”说完,不听劝阻,解下了缰绳,踩着脚蹬翻身上马。
不喜被人骑乘的玉狮子撒开蹄子在马场上狂奔,试图将身上的凤清衍甩下,换来凤清衍无情地鞭笞。钻心的疼令玉狮子长声嘶鸣,凤清衍抓紧缰绳,奋力一扯,玉狮子抬起前蹄,再重重落下。
无论玉狮子怎么折腾,凤清衍总能摸准它的企图作出反应,最终以玉狮子臣服落败臣服而告终。
凤清衍意气风发地骑着玉狮子缓缓晃到凤清钰跟前,“三哥,这匹马归我了。”
关东城以北,大虞西夏交境之处。
奔波逃命,损失了十几名精心培养的密探的呼延阿斯尔成功踏上西夏国土,他怨愤不甘地朝大虞的方向望了一眼。
“凤元宸,你给朕等着!”
浓荫成片的密林掩映暗卫身形,为首的开阳颇为遗憾,“可惜让他给逃了。”
与开阳并肩的高挑男子收拢队伍,拉住还想和西夏密探打一场的开阳,“穷寇莫追,再追,就要落入拓跋王的包围圈了。”
开阳张了张嘴,想起临行前天权千叮万嘱,“这次行动,你必须听摇光的。”终究还是勒马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