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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迷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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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京都炎热而沉闷,柳荫深处蝉鸣阵阵。初七乞巧,宜嫁娶。
凤清钰一袭红衣华服骑着绑了红绸的乌骓前往白府,迎娶他的王妃,白家的嫡长女,白沅芷。
早就竣工的华亭郡王府,在今日,终于迎进了它真正的主人。
虞皇携漼皇后和凤清钰的生母慧妃走了个过场,留下太子撑场面。
一应礼仪已毕,王妃入新房等候,凤清钰在外间继续招待宾客。
凤元宸端起蟠龙玉杯,同凤清钰碰了一下,“瑾瑜,今日少饮为佳,你我兄弟,有的是时间喝个痛快。”
想起还在等自己的王妃,凤清钰眉眼温柔,难得的红了脸,“是,瑾瑜明白。”
“三哥,恭喜恭喜。”凤清衍也端了一杯酒,喝了一口。
凤清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轻挑眉目,“小九,酒量不行?”
“兄长说贪杯误事,我这个年纪该把心思放在学业上。”凤清衍偷偷地瞄了一眼凤元宸的脸色。
凤元宸晃了晃酒杯,笑道:“今日瑾瑜大婚,阿衍可以多喝些,顺便试试自己的酒量。”
凤清衍眼睛都亮了,仰头就将剩余的酒喝下。夺了凤元宸身边随侍丫鬟手中的酒壶,又给自己满了一杯。
“三哥,方才不算,我重新敬你一杯。”
“这才对嘛,三哥这里有的是美酒,今日不醉不归啊。”凤清钰十分欣慰,随后去别的席位。
凤清衍吃了些菜才意识到,他方才拎的酒壶是凤元宸专属,而他的在桌上。他干笑道:“兄长,这酒不错,你不喝了……吗?”
“不了,你喝吧,今日许你放纵一回。”凤元宸放下筷子,用绢帕擦拭嘴角。他赴宴向来不多饮,保持清醒好应对可能有的突发状况。
得到允许的凤清衍彻底放下心,一杯接一杯,将壶中之酒喝了精光。
眼看天色不早,凤元宸问道:“阿衍,你是同孤一起回宫,还是留下再待会儿。”
凤清衍摇头道:“一会儿还要闹洞房,兄长先回去吧。”
“要有分寸,这可是你三哥的婚礼。”凤元宸稍微提醒了一下。
凤清衍拍着胸.脯保证:“兄长放心,我绝不乱来。嗯,也会看住旁人。”
开阳怀疑地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婚宴这么多人,他不敢没大没小地说啥。
凤元宸同凤清钰告别,先行回了东宫。吩咐天权备好给弟妹的见面礼,凤元宸叹了口气,正要迈进书房处理新送来的奏折。忽听来报:“太子殿下,观星楼派人来送礼了。”
“送礼,给孤?”凤元宸狐疑地转身,他前些日子才把国师狠狠得罪一番,国师送的礼,有点瘆人啊。
“让他进来吧。”
扎着双髻的小道童一蹦一跳,到了凤元宸跟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给太子殿下请安。”
凤元宸看了看他身后,担忧地问:“就你自己吗?”
渺渺“嗯嗯”了一声,托着手里的香囊送过去,“太子殿下,这是国师给你哒。”
凤元宸接过香囊,轻轻捏了捏,沙沙的纸张摩挲声传来。
渺渺又揖了一礼,“东西送到,渺渺告退。”
凤元宸连忙对开阳道:“派两个人送渺渺回观星楼。”
他捏着香囊,边回身迈进书房边在心中腹诽,渺渺不过七岁左右,玄灏也真放心让他一人从观星楼走到东宫来。
随手将香囊抛给收到消息,早早在书房等候的天权。天权瞄了一眼香囊,无言地打开,微微讶异地问:“殿下,这香囊是谁所赠?”
“国师,”凤元宸理了理衣袖,拿起奏折,头也不抬地问,“写了什么,念。”
“烈酒催风月,梦萦锁巫山,欲解须得心上人。心上人,眼前人,此情脉脉向谁诉。”
天权蹙眉,满脸的一言难尽,“国师这是在……调.戏您?”
凤元宸抬头给了天权一记眼刀,润了润笔,喟然道:“孤没记错的话,国师的年纪比孤的外祖还要大上许多。”
虽然他与玄灏接触不算太多,但直觉告诉他,玄灏不是为老不尊的人。
两人琢磨了一会儿也没摸出国师的意思,开阳挠了挠头,道:“会不会国师本就没什么深意,就是在逗殿下……”
凤元宸:“……”
天权:“……”开阳说的好有道理。
凤元宸强行压下莫名窜起的心火,深吸了口气,想想还是作罢。
本就是他有错在先,被国师摆上一道,出出气也没什么。
沉闷的天气令人烦躁,凤元宸连饮了两杯凉茶都无法祛除内心的燥热,索性放下奏折,捏了捏眉心,决定早些就寝。
洗去一身酒气,发梢还沾着水珠,凤元宸眼皮跳了一下,就听得开阳来报,“太子殿下,九殿下在外求见。”
“传。”
芳菲给凤元宸擦干头发,给大步流星冲进来的凤清衍行了个礼后,轻柔退下。
“兄长,我好难受……”凤清衍面色潮红,鬓边的头发被汗浸湿,一缕一缕地贴着脸颊。
凤元宸伸手试了一下凤清衍的手和脸的温度,出奇的烫,“阿衍,你是喝了给瑾瑜准备的暖情酒吗?”
新婚夫妇青涩拘谨,会备上一壶暖情酒,来增添闺房之乐。华亭郡王府虽然早已落成,但人手却是最近才添进去,难免有办事不谨慎的。
小九年轻血气旺盛,要是误喝了暖情酒,可有的他难受了。
凤元宸松开凤清衍,打算让唤人去尚寝局寻个司寝女官来。
不曾想凤清衍拽着他的左臂不肯放,他一时没防备,整条胳膊直接痛得不能动了。
“兄长,别走……”
眼前景象忽现重影,凤元宸忍着痛和莫名其妙的晕眩感,又回到凤清衍身边,慢慢安抚道:“阿衍,放轻松,你不要司寝女官,要不冲个凉?”
“不要……”凤清衍扯掉了自己的外袍,犹觉不够,体内燥热难当,除了一两件衣袍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处。
烛光幽暗,凤元宸倚着床柱,眉头紧锁。他酒量素来不算差,在郡王府喝的几杯酒却格外醉人。但如今小九这般情状,根本容不得他放心入睡。
“阿衍……”凤元宸锤了锤自己的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眼前却是越来越模糊。
欲.望如潮再也无法抑制,心底困住的猛兽出笼。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凤清衍倾身印上他的唇,狂乱地啃噬。凤元宸只觉呼吸被掠夺,昏昏沉沉,意识逐渐消失。
布帛撕裂之声在寂静的寝殿内格外刺耳,一件素白暗纹依稀能辨认出的半截寝衣被丢出纱帐,同地上的浅紫衣衫纠.缠到一处。
屋内烛光摇曳,轻薄的纱帐透出两个交叠的身影,暧.昧的喘.息不断从纱帐内倾泻而出,一室春光旖旎。
天将亮未亮,凤元宸缓缓睁开眼睛。明明只是宿醉,身上却离奇的酸痛。失去意识前,他依稀记得他在安抚小九。微微侧头,是凤清衍恬静的睡颜。
今日休沐,凤元宸不必刻意早起朝会,但凤清钰要携妇入宫请安,他得早做准备。
左手无法发力,凤元宸只得支着右手才勉强起身。
锥心之痛牵连着他又倒了回去,也是此刻,凤元宸才意识到他未着寸缕。昨夜的记忆模模糊糊地在脑海中浮现,他不必看清两人的面容也知那是谁。
凤元宸出奇的冷静,他淡淡地瞥了一眼还在熟睡的凤清衍。忍着痛右手支撑着床,缓缓抬腿。刚着地,人就歪倒在地上。
“嘶……”凤元宸紧蹙眉头,双腿打颤。他捞起地上还算完好的衣服,不太灵活地往身上套。
勉强让自己看上去不是那么狼狈,凤元宸扶着桌椅,墙壁,慢慢挪到寝殿门口,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开阳,去把天权叫来。”
在门口守了一会儿的开阳伸了个懒腰,打了一下呵欠,骤然听见凤元宸的传唤还有点懵然。
今儿个,不是休沐吗,殿下不多睡会儿?
疑惑归疑惑,他答了声“是”,立刻麻溜地奔向随安居。
被开阳从被窝里捞出来的天权揉着眼睛,怨气冲天,“开阳……”
开阳边给他套衣服边解释:“不是我,是太子殿下急召。”
天权瞬间清醒,顾不上洗漱,戴好发冠匆匆忙忙地出门。
凤元宸坐在外间歇息的小榻上,不断回忆着昨日的不妥之处。
他昨日入口之物除了出自东宫的小厨房,便只有三弟府上的酒菜。即便是三弟府上的人手脚不利索送错了暖情酒,他又不是没喝过,以他的定力,断不至失态至此。
“太子殿下,臣天权(开阳)求见。”寝殿外响起天权和开阳的声音。
凤元宸随意地用发带绑住凌乱披散的头发,才开口道:“进来吧。”
天权开阳行了一礼,见凤元宸穿着明显不合身的衣服,彼此交换了个眼神。
凤元宸颇为头疼地指了指里间,“开阳,把小九悄悄挪到侧殿去,再去找渐台给他看看。天权留下。”
“是。”开阳依令而动,一进里屋差点没控制住叫出来。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了,这凌乱的床铺,碎裂的衣服,他用脚都能想到发生了什么。
再联想到太子殿下身上那件不合身的衣裳,他瞬间反应到出大事了。
开阳默默地用薄被将凤清衍一卷,扛着人事不省的凤清衍挪去了侧殿。
路过天权时,天权的表情都不淡定了,“殿下,这……”
凤元宸头疼地缓缓往后靠,“如你所见,孤昨夜同小九铸下大错,所以召你来一同商量扫尾事宜。”
天权很快反应过来,“殿下中药了?”
“嗯,就看渐台把脉后是个什么结果了。”凤元宸面上十分淡定,仿佛什么事都未曾发生。
天权心中已有主意,但不敢直接开口戳凤元宸伤疤,哪怕他并不在意。
“有话直说。”凤元宸乜了眼天权。
天权硬着头皮问:“殿下,可记得……昨夜的一些细节……”
凤元宸面上未有半分尴尬:“孤只记得发生了什么。”
“那对外便称,九殿下误喝了暖情酒,不小心宠幸了东宫的一名宫女。”天权小心地提议。
“可。”
凤清衍留宿东宫是事实,宠幸了宫女总比……要好。
凤元宸隐有不适,东宫所属医官渐台正好给凤清衍看诊结束,特来汇报。
渐台半跪于地,低着头垂眸道:“回殿下,九殿下脉象有异。”
“哦?”凤元宸眼底划过一丝锋芒。
“九殿下面上像是饮了催.情药物,实则是中毒。”渐台隐含兴.奋,“此毒来自江湖,名为‘饮风月’,遇酒催化。会让中毒者会十分渴望与心中所念之人交.欢,若不能及时得到纾解,轻则失去生育之能,重则成为痴儿。”
凤元宸眼皮一跳,立时想起昨夜国师所赠之语,“烈酒催风月,梦萦锁巫山……”
“欲解须得心上人。”渐台惊讶地抬头接了一句。
凤元宸定定地看着他,渐台吓得低下头,“殿下怎么知道?”
“后面呢?”凤元宸问。
“没了,就这三句。”渐台压力颇大,他就是个懂些偏方的大夫啊。
凤元宸阖上眼,思前想后,心中透骨寒凉。
他以为他是执棋者,却不知何时入了局。
以及……凤清衍,他焉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