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让教主生气了十八次》梅三三三

5、第 5 章

　　婓不晓去的时候，那位乌教主似乎正在和他养的鬼犬对峙。
　　一人一狗互相瞪着，气势汹汹，谁都不肯退让一步。
　　直到婓不晓进了屋。
　　玄烬猛地转过头，见到是他，立即跳了起来，兴冲冲地上来迎人，还极为热切地帮他叼过了诊箱。
　　这处院落应当是乌旭日常起居的地方，与婓不晓居所的布置大致相同，只不过墙上挂件和格架赏物不太一样，那些东西千奇百怪，有刀剑也有奇宝，看着都阴森森的，散发着令人不适的气息。
　　婓不晓微微皱眉，在居室里放这些东西并不利于修行与凝神，对一个邪修来说更是有过之而不及，乌旭怎么会注意不到这点。
　　黑犬过来贴着他的腿，婓不晓摸摸它的脑袋，轻声道：“你好啊。”
　　玄烬眼睛亮晶晶的，含住他的手轻轻咬了咬，算是打过招呼了。
　　乌旭看着他们亲昵的举动，心里略有不爽。
　　待婓不晓落了座，他才酸溜溜地开口：“仙师与家犬真算得上一见如故。”
　　“嗯，我也觉得我们好像见过。”婓不晓相当率直地回答。
　　乌旭哼了一声，实在没眼去看那个人腿边撒娇打滚的傻狗，略一挥手，这狗就一脸懵然地站起来，不受控制地自己滚出了门。
　　碍眼的家伙走了，他才回归正题：“仙师找本座有事？”
　　婓不晓每一次摸狗都摸不畅快，情绪有些低落地打开诊箱，点了点头：“想给你看病。”
　　乌旭皱眉：“你说什么？”
　　“乌教主昨日发怒时状况异常，想来是修行邪道所致，我想给你诊一诊。”
　　他说得直截了当，态度自然，反叫让乌旭起了疑心。
　　婓不晓如今算是被软禁在往生教，作为正道仙门的弟子，怎会主动给他这个魔头看病？再一想昨日此人试图联系他师兄……
　　乌旭心思微沉，恐怕治病为假，借此由头寻得机会逃出往生教为真。
　　他嗤笑一声，不以为意。
　　这人几斤几两很好掂清，他倒是要看看这人有什么招数可使。
　　“本座近来修行确实颇多不顺，正欲寻人看看，仙师既愿为我施以妙手，那就劳烦仙师了。”乌旭一脸笑意，拢起袖子将手伸了过去。
　　凡间医师讲究望闻问切，而修士自筑基之后便脱离肉体凡胎，不同于常人。
　　医修们需以灵器为介，以自身灵力顺行修士经脉，如此几回，便能探查个七七八八了。
　　只是这也要求主修医理的修道者必须心无杂念，和善纯良，灵力才能足够纯粹，否则病还没看好，诊病之气就与病人自身之气缠斗起来，免不了损人经脉与修为，也决计成不了一位真正的医师。
　　这也是为何修仙界中炼丹制药的修士多，医修却少见得多。
　　婓不晓从诊箱中拿出一个木盒，盒中装着一卷流光溢彩的银丝，名为流丝线，由仙蚕所吐之丝炼制而成，为医修诊具中的上品。
　　他剪下一段，一端在乌旭手腕上绕了几圈，一端捏在指尖，凝神屏息，送去了一缕至纯的灵力。
　　这丝灵力顺线而去，转瞬之间便钻入乌旭的经脉之中，如逆流白鲤，受婓不晓的驱使小心翼翼地前行。
　　乌旭第一次感受到医修的神奇之处，按理说非己之物，必会受到自身的排斥，可那点微弱的灵气进入他的体内，却如入无人之境，平稳地随着自己的经脉运行。
　　只是这缕灵力也只顺畅地跑了一会儿，行至乌旭的肩擘之处时，就显得吃力了些。
　　勉强通过后，它便化作数条纤巧的灵丝，梳理不同的脉络。
　　然而越是探寻下去，婓不晓的面色却越显得凝重起来。
　　此人脉象奇异，竟似被悉数打乱了重组一般，凌乱与郁结之处甚多，有几处堵得尤为厉害，几条灵丝齐上都难以打通，只得绕道而行，这与寻常修士的经络真是大相径庭。
　　婓不晓越诊越是心惊，不晓得此人怎么修行邪道修到这种地步，以他之见，乌旭若是不找人医治，长此以往，身死道消只是时间问题。
　　好不容易诊完，婓不晓额上已泌出细细的汗。
　　他还没见过如此棘手的病情，颤着手给自己喂了颗药补足力气，便要收回流丝线。
　　只是在解开乌旭腕上的银丝之时，他瞥见赤光一闪，有东西顺着未收的流丝线飞速袭来，转眼间钻入了他的指尖。
　　那缕邪性的黑赤之气进了他的身体，毫无来客的自觉，相当横行霸道。
　　婓不晓性情温和，体内的灵力自然也极温驯良善，被这邪气逼得仓惶避让，不敢驱赶，任由它四处闯荡。
　　流丝线只有医修懂得怎样使用，这人竟能直接借由银丝反送入自己的法力，婓不晓也没见过这种情况，捂住手臂惊道：“你做什么？”
　　“无事，仙师不用惊慌。”乌旭懒懒地答道，却暗中操控邪气一路侵上婓不晓的手臂，绕过肩骨，徘徊于那人纤白的颈项中。
　　黑气所行之处，只留下一阵微痒的痛感，婓不晓碰了碰自己的脖子，感觉到它在那里流连许久，极喜爱这处似的。
　　只是乌旭说过无事，他倒也没有太慌乱，老老实实地任由这缕邪气在自己体内乱逛一圈，最后停于丹田中，随其他瑟瑟发抖的灵力一起在金丹周围运行，当真是把反客为主做到极致。
　　婓不晓摸了摸自己肚子，那点奇怪的痛楚也消失了，心中颇多疑惑：“那是什么？”
　　“礼尚往来，仙师替本座看病，本座自然要回礼。”乌旭笑得意味不明。
　　“哦，这样啊。”婓不晓点点头，若无其事地继续收拾起诊箱。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追问，乌旭沉不住气了：“你怎么不问本座？”
　　“要我问什么？”婓不晓一愣。
　　乌旭道：“问我到底做了什么——你不觉得这有问题吗？”
　　婓不晓却回他：“你做的事自有你的道理，我为何要知道？”
　　乌旭脸上的表情有了一丝崩裂：“你就不怕本座害你？”
　　这人怔愣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对哦。”
　　自己丹田里混入了外来之力，仔细想想确实很危险。
　　他想了想，认真道：“那你把它拿出来好不好？”
　　乌旭那种志得意满的笑容又出现在了脸上，他斜倚在书案上，悠然道：“不要。”
　　“那好吧。”婓不晓点头，不再想这事，掏出昨日随手写的药方，在上面划去了几味药。
　　乌旭盯着他，笑容凝固在脸上，等了半晌，发觉这人竟然真的不再理会他，才干巴巴地说：“这你就不管了？”
　　婓不晓改着药方，头也不抬：“你不愿意，我为何要强求。”
　　乌旭哑然，心中莫名产生了一种杂揉着沮丧与失望的情绪。
　　虽说他不过就是逗逗这人，那点邪气不一会儿就自己消散了，可他还等着这人上钩后好好耍弄他一番呢，连要说的话都想好了，这人竟然不接招。
　　而婓不晓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对他的小情绪毫无察觉。
　　他看着半成的药方，端详了许久，心里还是觉得不妥。
　　乌旭情况特殊，他前所未闻，自己一人施治总会有所偏颇，若是能让师兄瞧一瞧就好了。
　　这般想着，他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那人，问他：“你能不能让我回师门一趟？”
　　此言一出，乌旭的精神立即上来了，抱臂坏笑：“如果我说不呢？”
　　婓不晓又问：“那你能不能叫人代我回一趟师门？”
　　乌旭仰起头，神情傲慢：“你觉得可能吗？”
　　婓不晓见他都不答应，只好退而求其次：“那我可不可以和我师兄通个信？”
　　听见这一声师兄，乌旭眉头微皱，心道怎么整天师兄师兄的，那个师兄有什么好的让他这么记挂，便冷着脸道：“不行。”
　　自己的诉求皆被打回，婓不晓也不再执著，点点头，继续闷头钻研自己的药方。
　　乌旭看着他，等了许久又不见回应，只觉得心底悚然。
　　正常人会是这种反应吗？不该继续追问吗？不该刨根问底吗？为何一点求知欲都没有，这人到底是怎么了？
　　乌旭板着脸，实在想不明白婓不晓脑子里都是什么，也更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心里一时闷得慌，转到一边自个儿生闷气去了。
　　婓不晓后知后觉发现这人情绪不太对。
　　这时他已经誉抄好药方，正打算交给乌旭，就见他抱着臂一脸漠然，说话也是冷冰冰的。
　　“你怎么了？”婓不晓很是茫然。
　　“没怎么！”乌旭心里还堵着气，又觉得自己这样太没风度，生硬地加了句：“不关你事。”
　　“哦。”婓不晓应了，那就不关他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