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魔法师的行为艺术》夔言

12、神使

　　古朴的街道昏暗无光，颇有几分废墟的意味，女人平静从容的走在前面，穆青莫跟的很紧，总是担心下一刻女人便会消失。

　　环顾着古城的模样，如穆青莫记忆中的那副海底逐渐重合。

　　“这是千年前的水下。”她肯定道。

　　尘回过头，微笑着默认：“是啊，不过现在这里不过是片残缺的幻境了。”

　　“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穆青莫迟疑的问道。

　　“从前那位神灵的指引。”

　　面对这样的回答，穆青莫并不理解，但她知道或许像尘那样信徒会与神灵有些关系，便也没有继续深究。

　　“其实你没有信仰吧？”尘忽然开口，随意的问。

　　穆青莫挑眉，有些不正经道：“有那么明显吗？”

　　“一看便知。”

　　接近古城中心，看着倒是整洁了不少，不过熟悉的山状人鱼的身影再次装入穆青莫的双眼，而那些人鱼则打量着这位看似弱不禁风的人类。

　　他们发出尖利的笑声，嘲讽的意味很明确。下一刻，领头的那条人鱼手中的渔叉脱手，向着穆青莫攻去。

　　在穆青莫正准备避让之际，尘忽然拉住她的手，但那人鱼的渔叉并没有砸到她，而是落到了她的背后。

　　“既然是受邀之人，那我理应护你周全。”尘解释道。

　　见那人鱼越发兴奋，跃跃欲试，蠢蠢欲动。尘的眼里划过一丝悲哀，附在穆青莫耳边道：“跑，去中心的那座神殿，那里有神官，他们不敢造次。”

　　尘的力气很大，拉着穆青莫跑起来的时候，让穆青莫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再次仰头，眼前的景物已然变化。

　　神殿与那孤岛上的相比起来巍峨了不少，墙壁洁白，纹路未有一丝磨损，进进出出的人鱼带着憧憬仰望着神像。

　　尘站在殿前，沉默良久，直到有人鱼驱赶，才有所动弹。

　　“找个人少的地方再说吧。”穆青莫无所谓的耸着肩，嚣张的冲着人鱼回以不屑的目光。

　　“嗯，那就走吧。”

　　神殿的后面有着大片的珊瑚林，兴许是有力量的滋养，整片珊瑚林散发着温柔的白光，像是有星空投以俯视。

　　穆青莫默不作声的仰望着，尘轻轻拂过想往珊瑚里钻的赤色小鱼，嘴角擎着笑意，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这里很漂亮吧？”

　　被尘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穆青莫下意识道：“额……嗯，好看。”

　　“有什么想问的问题就问吧。”

　　“你来这里总不会只是为了看看吧？”

　　尘只不语，思考半晌才道：“具体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这里是即将覆灭的历史。”

　　“也就是说，曾经的水神快消失了？”

　　尘有些落寞道：“是。”

　　看着眼前女人明明没有多余表情却依旧被浓郁悲伤环绕，穆青莫知道她大概在为什么而难受了，只好叹气道：“你知道前水神是怎么陨落的吗？”

　　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尘低垂的眼眸缓缓抬起：“是被一个……不忠的信徒杀死的。”

　　“那我们去阻止那个信徒不就好了？虽然，这只是一个幻境。”穆青莫试着开导。

　　或许是被穆青莫的话鼓励到了，又或许她真的不想看到她的神灵再度陨灭，尘向着穆青莫的方向伸手：“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但至少我们可以试试，请与我一同前行吧。”

　　穆青莫挑起眉，伸出手用力握了握，开玩笑道：“请我干活可是要收报酬的。”

　　“一切结束后会给你的。”尘眯着眼笑着，心情看着很不错。

　　“那就合作愉快！”

　　神殿传来渺远的钟声，尘指着上方逐渐凝聚的白色漩涡道：“祭典要开始了，走吧。”

　　据说那是水神赐福的盛宴，不论是否被那些凶悍的人鱼认可，所有的生物都可以前来，其中便包含着“食物”人鱼。

　　穆青莫站在角落里，偷偷看着，里面没有想象中的出现一群漂亮婀娜的人鱼上贡，反倒是鱼尾破烂不堪，脏兮兮的，难民般的瘦弱家伙们向着穆青莫的角落挤了过来。

　　那些站在高台上的人鱼冷冷的扫视一圈，说得直白些就是看不起。

　　“姐姐，不是人鱼吧。”穆青莫身边的一个小女孩好奇的问，小手忍不住的想要摸摸穆青莫的腿。

　　穆青莫低头对上那双人鱼特有的蓝色眼睛，那双像是装下大海的眼睛，她不由想起法尔沃克斯的眼睛也是蓝色的，不过那更像是带着清澈气息的泉水。

　　她摸了摸女孩的头：“嗯，不是人鱼，听说人鱼可以上岸，你想去地上看看吗？”

　　“人鱼怎么会拥有双腿呢？”女孩有些不解的喃喃自语。

　　尘抿了抿唇，轻轻拉了一下穆青莫，在她耳边轻声道：“祭典要开始了，马上尽量不要说话，看到台子上的人鱼了吗？那些家伙本来就看不惯这些他们眼中的食物，被发现窃窃私语的话……”

　　她向着女孩的方向看了一眼，继续道：“他们这些人多半会成为出气筒。”

　　穆青莫淡淡的嗯了声便不再说话，只是望着那个光芒愈发明亮的水球，脑子里不断勾勒着水神的模样。

　　想来自己也算是和光明神打过交道的人了，多少也知道神不可貌相，不由的有些好奇那前水神究竟是怎样的一位神灵。

　　“恭迎神使！”为首的人鱼喊道。

　　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低下了头，而穆青莫低下头，却又偷偷抬起眼，光明正大的偷看，先入眼的是两双白净的脚，没有穿鞋，再往上便是纯白的一群，光洁的下巴，不过半张脸被面具遮盖看不真切，是两个年轻少女。

　　穆青莫暗自点头，咂嘴想，虽不见其真容，但这二位应为美人，不过……她的眼睛移到左边那位执剑神使的身上，又往自己边上不远的尘身上扫去，一时间有些忍不住想问她，问她的过去。

　　就这样听着两位神使念了许久的赐福咒语，穆青莫耗到了结束也没看见水神出来，走出神殿时她是打折哈欠的。

　　“喂，那个神使和你什么关系？和你长得挺像的欸！”穆青莫抬手搭在尘的肩上好奇的问。

　　尘拍拍她搭着的手，表情像是早就预料到她会问一般：“你没看出？那是曾经的我。”

　　“看着气质不太一样。”穆青莫微微摇头。

　　“人总是会变的。”尘安静的回答着，之后便没再多说什么与人群一同流出神殿。

　　穆青莫笑着目送，站在原地许久才想起自己本应跟着尘一道才是。

　　她连忙追上去，虽然心中的想法兜兜转转，可惜话到嘴边瞬变得干干净净，她想大概是问题太多，一下子不知从何说起的缘故。

　　跟着尘一步一步向前，时间变得漫长，周围像是受了时间的洗礼变得破败。

　　“这里就是一切开始的地方。”尘停了下来，环顾着周遭的破破烂烂，几乎是废墟的地方。

　　穆青莫看着昏暗狭窄的道路，听着周遭时不时传来微不可查的细响，那种声音小心翼翼，像是废墟之下藏着一窝敏锐的老鼠。

　　尘轻拍她的肩，示意道：“仔细看。”

　　穆青莫用力睁大眼睛，没有用听觉去感知，慢慢的打量，废墟里竟然有不少年龄，身份大相径庭的人。

　　那些人灰扑扑的，很不起眼，四散在各个角落。他们很相似，都看上去纤弱与疲惫，面上还带着浓浓的担忧。

　　尘见穆青莫看的有些入神，再次出声道：“继续前行吧，我想将前面所发生的事，作为故事的开头展现在你的眼前。”

　　疼痛让意识逐渐消散，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少年没有一丝畏惧，他强撑着那副破烂不堪的身体，不让自己闭上眼睛。

　　“死亡来临了？”他疲惫的想着。

　　就当他与往日一般想要任由黑暗将其吞没时，身体开始快速愈合，血液在沸腾，那是新生的到来。

　　张开半闭的眼睛，不远处模糊的人影越发清晰，他的喉口大概是被血块堵住，声音嘶哑：“你果然来了。”

　　对面没有任何答复，少年虽然还趴在地上但还是向着那身影抓去。

　　“你想要干什么？”见少年拽住自己的衣摆，对面的人终于说话了，没有厌恶，声音温和却淡然。

　　少年弯起眼，笑得人畜无害：“不断的来找我，你不会嫌麻烦吗？”

　　可惜少年没有等到答案，他似乎听见模糊的回答，但大脑昏昏沉沉，像是被下了强制的命令再次陷入沉睡。

　　晨曦朦胧，怪石嶙峋，少年睫毛微颤，如同与梦境纠缠许久才张开那双褪去了满不在乎的眼，他躺在凹凸不平的石头上，看着阳光穿过深渊，却依旧可以窥见黑暗的雾气中那不可忽视的光晕，他觉得自己很累。

　　身边的风带着他的长发，然后大片大片盖上他的脸，直到脸上的痒意让他实在忍受不了，准备拨开作祟的头发时，指尖触不及防的碰到了一张纯白的，细腻的，与荒郊野岭格格不入的干净纸张。

　　他费力的辨识着字迹，上面没有他想要的答案，但却有着一句“我们很快将会重逢，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