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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天生平庸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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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猎犬——6月18日,18:30】

      “怎么样,想好了吗?”

      倚在设备室办公桌前微笑着的盲眼男人将左轮内的子弹逐一取出,列成一排垂直立在桌面。他的指节隔着那极其贴合手部轮廓的白色手套有规律地敲打起钢制桌面,等待跪在地上的研究员做出答复。

      研究员紧绷的神经为这无机质的金属回响而颤栗,意识无法自控地将指节敲击声与子弹从金属枪膛射出时刻弹壳落地的锒铛之音重叠。

      “我说你啊——身为研究人员,这点最基本的决断力总该有的吧?五分钟,却连这么一个简单二选一的答案都做不出,真是失格啊。”
      盲眼男人咬字清晰却不用力,每句话都语含笑意,轻飘如絮。

      但绒絮飘落堆积起的繁冗却无比沉重,那似有若无的笑讽撕裂正以无尊严的姿态跪伏于他人脚下的俘虏。研究员只能咬紧牙关维持自身那虚伪的高傲外壳,不知何时口腔内已淌满鲜血。

      “研究员先生,你的名字我好像……还没问过?”盲人站起身缓缓走近,将研究员别在衬领刻着成员等级编号的胸牌毫不客气地扯下,略略摩挲了片刻,“呵,真可惜,只有进入基地的许可号,原本还想多了解你一些的呢。”

      “你……”
      满嘴谎言的混蛋!研究员恨不得大声喊出这句话,尚存的理智却扼住他的喉咙。

      对方绝不是出于什么想了解自己的理由才扯下铭牌的——仅从盲眼男人那漫不经心的态度即可窥知,他是抱着如同战场上取走对手的狗牌般掠取战利品的恶意,故意地在抹去自己最后的身份证明。愤怒席卷而来,渴望保留体面的研究员努力压制着情感外露。但真是非常奇怪,明明自己一声不吭,对面的盲人却倒是更加被极大地取悦了一般。

      困惑、不解,研究员觉得自己此时只是一只实验白鼠,被远超自己所知的智慧体愚弄命运。

      “没关系,反正不重要。”盲人随手将胸牌丢进架子上某个泡着实验动物尸体的福尔马林溶液中,“将死之人也不需要名字。”

      “死……”
      像是被惊醒一般,研究员抬起头。

      “是啊,手或者眼睛,你哪个都不想选的话可是有点难办了啊。”盲人指了指身后的感应门,“指纹或者虹膜识别,我是必须得到其中之一的。”

      “我…会帮你开门。”
      研究员的声音压得极低,背叛产生的羞耻感与求生的渴望曾在他内心激烈地对抗,但现在——这个「死」的结论被直白点出的当下,选择已然明了。

      “呵,真是十足的蠢货。”对面的盲人压抑的嘲笑声更含讽刺意味,“只是需要开门的话,你现在早该是具不会说话的尸体了。就因为你的内心戏足够有趣我才在这里陪你空耗时间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装不下去了。”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今天过得实在是太不爽了,必须更有趣些才行。”

      -

      将研究员的哀嚎声充作背景杂音过滤,条野采菊拿着那颗通过「特殊取乐方式」摘下的「波子弹珠」尝试解锁感应门。研究一番却发现这系统居然还需要验证安全问题,只好再唤过那倒霉的弹珠主人过来操作。

      『啧,本来不必搞得这么麻烦的。』
      随手将失去价值的眼球抛到垃圾桶,条野暗自抱怨着人血实在太过腥臭,被染透的手套这回算是彻底报废。强忍住手掌上令他恶心的湿漉漉的粘稠感,条野梳理起与同事碰头一同潜入这座地下基地后的种种情况。

      开始的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

      七拐八绕解决掉杂鱼般的战力后直奔审讯室,猎犬成功找到特派官神保幸正。虽然对方已经有些半死不活无法保持意识清醒,尝试与对方沟通,得到的回应最多只是动动手指,再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咕哝。但所幸神保的身上并没有明显外伤,如今的状态更像是经受了精神类异能拷问后的虚脱。初步判断移动不会对其带来难以承受的伤害,猎犬决定返回A口,先将人质带至安全的地方接受医治。

      “说起来汇合时真让我好等啊,估计又是铁肠先生这负数智商起了关键作用吧?”
      抱着任务即将完成的余裕姿态走在最前探路的条野又闲不住地挑起末广的刺。

      “主要是与医院工作人员沟通方面有些障碍,对方是一般民众我也不好强行闯入,耽误了一些时间。不过多亏烨子小姐的得当应对,之后发展还是相当顺利的。”
      早就对条野这臭毛病习惯了的末广心态超好,对此类攻击不以为然。

      “你这家伙一点不知羞愧啊……智商真的没问题吗?”

      “呵,不知道是不是条野你的记忆力最近趋于退化,今年新做的智商检测结果证明我完全在正常水平之内。如果你不相信就去找医疗队调出报告看一眼就能……”

      “居然能得出这么个结果,我真是对那检测的专业性持怀疑态度。”条野采菊一脸不可置信,“财务部与医疗队,不知道哪一个能荣获本年度最不靠谱部门奖。”

      “最不靠谱部门我不知道,但我保证如果你们两个再开小差,我就送个并列最不靠谱猎犬奖,奖品是免费享受一次「灵魂的喘……”

      “轰!”

      只关注神保的烨子正鞭策着同事加快速度,巨大的爆破声却骤然响起,淹没了她的话尾。

      地下基地的供电在瞬间被切断,陷入一片黑暗。凭借优秀的五感,条野即使在电力失常的黑暗通道里也能通过移动发出的轻微回声快速判别出前方的通道口已经因爆炸彻底坍塌。

      “……从A口带着特派官离开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烨子小姐。”估量到通道塌方面积之广的条野无奈回头通报,“简单来说就是「此路不通」。”

      “唯一的选择就是转头从B出口离开,不过这样一来必然会经过人员最密集的混战区域……光是需要战斗的话我是有自信的,但……”
      神保幸正是否承受得住这未知的混乱呢?

      “没什么好但是的。”
      大仓烨子当机立断。

      “现在立马转向B出口进发,妨碍到任务的就全部铲除,以上。”

      -

      『也不知道鲁索到底是从哪又招惹来的仇家,偏挑这个时间来滋事……』
      等门开了就绝对要把这些混混一锅端掉!一想到这让他不得不加班的爆炸,条野就恨得咬牙切齿,冲着未知的捣乱对象一阵牢骚才复又重新整理记忆。

      那之后的发展倒也并未有太大波澜。

      所经之处空空荡荡,鲁索成员已然仓皇逃窜,失去猎杀乐趣而索然无味的烨子独自走在最前面怏怏不乐。

      “往好处想,烨子小姐。”走在通向B口的路上,背着特派官的末广又开始乐观,“如今的情况倒也不失为一种幸运——炸弹没有等我们走进坍塌点就已经爆炸;另一拨仇家也没在我们到之前就开始捣乱。毕竟任务目标如果被埋到废墟或者在行动开始前就一命呜呼的话,猎犬就算再怎么强也无可奈何。”

      “虽然很不想赞同你这家伙,但……这什么啊!”
      转头分神打量特派官状态的烨子用蛮力拉开面前锁住的门,某样倚在门内侧的物体随之倒下。

      那是人类的尸体。

      “这……”烨子盯着地上的尸体似乎有些印象,“这个人好像在哪……”

      “在车站,是在车站遇到的那两人其中之一。”
      准确来说是那个穿着女装的人,条野通过气味判断出了身份。

      “那是……普里莫,鲁索的首领。”
      末广悲伤的神保幸正不知何时恢复了些许意识。

      “鲁索首领?”条野立马询问,“您确定吗,神保先生?”

      首领独自死在鲁索的基地,身边却连个安保的尸体都……

      “是那个保罗鲁索的助手、普利莫的情人奥丽雅做的。我不知道那人是如何将他独自骗到这里的,但我确实在审讯室目睹了袭击的全过程。”一口气说了太长的话,神保捂住阵阵作痛的头,“那女人本来就是和保罗一伙的。在我看来……背后与反对沢田的势力策划一切的……主要人物必然是保罗·鲁索,奥丽雅则作为首领的情人在……明面活动。普利莫本人……自大……且短视,是没有……没能力策划前面那间……里……”
      在不了解精神类异能对于他影响有多严重的情况下说了太多,神保的耳道与鼻腔都流出鲜血,意识再次陷入昏沉,心跳也变得异常虚弱。

      基于神保的状态猎犬不得不分成两组,让条野先行探路,规避突发风险。

      探知着本应喧闹的前方那诡异的静谧,条野预感到是有什么异能阻断了声音的传播。

      “前面……到底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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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核验成功。”】
      播报声响起,条野采菊面前的通行门终于开启,伴随着缝隙扩大,原本被紧紧阻挡住的内部信息显露于人前,数以百计的心跳声将条野的感官淹没。

      『人类的……心跳?』
      听到的一瞬条野已然辨明,混乱过后是不可置信,如此庞杂的心跳声让条野也无法估计出准确数量,那些为活下去而分离的搏动反衬出背后实验血淋淋的残酷现实,某种情绪从胸腔内腾起全然将他吞没。

      愤怒,条野越是在拯救无辜者中获得喜悦,这种名为「愤怒」的感情体会得就越为深刻。他虽残忍而擅长作弄敌人,内心却仍坚持着自己的正义,对弱者怀有怜悯。

      “研究员先生啊——”他回过了头,脸上仍然挂着笑,但那笑已从嘲笑变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残忍冷笑,“解释一下吧?”

      “……这扇门通往的是培养库后室,那里储藏着还不能作为实验体使用的胚胎以……以及需要处理掉的残次品。培养库的前室则是稳定值已达到及格线、可供挑选的实验体……”
      捂着流血不止的右眼,研究员尽可能地蜷曲身体缩在墙角,颤抖的音调中早已没有了之前的傲气。

      “处理?这是你的工作吗?”
      条野的靴子踩住对方腰部的背脊微微下压,只要再稍微用力,必然会折断人类脆弱的脊椎。

      “我只是……负责将废品分批分时……投入溶解机器作为其它实验品的养料……毕竟培育它们的投入了不少资本,再利用有助于……”

      “哈,这么说真是需要大加赞扬您的环保意识。”
      翻涌的愤怒情绪从心脏灼烧扩散,条野将有些长的额发向后缕过徒劳地散温。他的手指拂过坠与耳畔的铃铛向下,探进外套暗袋,隔着内衬轻薄的布料他摸到了那枚拾留的吊坠。吊坠早已被他身体的热量灼烧得发烫,甚至超过了他自己的那颗心脏散发的灼热,像是烙铁般几乎在他的胸膛刻下痛苦的伤痕。

      无生命的金属却也像是另一颗疼痛着跳动的心脏,这幻痛的本身让条野感到惊异。

      究竟是谁的呢?这个与眼下现实毫无关系的问题再一次从繁杂思绪中脱颖而出,条野只确定绝不会是那个乔装逃亡的普里莫·鲁索抑或他的情人。

      “知道吗,我想到了个更有意思的。”将踩压着研究员的脚移开,条野缓身蹲下,“如果直接把尸体丢在这里可不好,发烂发臭的味道这可真是够人受的,而您这里的先进设备刚好可以促进空气清洁。所以我在想要不要……”

      话中的未尽之意已然明了,条野没再继续讲下去,只是拿出制服对方时没收的那把左轮手枪,在研究员仅剩的那只眼前晃了晃。

      已经恍惚得放弃理智思考的研究员在看到枪的一瞬便猛烈地挣扎,赌博般押上一切,为自己争取着眼前唯一的求生机会。

      “砰!”
      而在他伸手抢夺的瞬间,对方就已将枪口抵上他的额头扣动了扳机,研究员的动作瞬间停滞。

      一秒,两秒。像是定格一般,他久久地失神。预想中鲜血与脑浆迸裂的画面并没有出现,自己的意识也并未消散。随之盲眼男人像是再也无法压抑一般大笑。在那笑声中研究员终于明白——

      那是空枪,没有子弹。

      眼前的男人只是在玩弄着自己。

      “物归原主,拿着吧。”条野拉过那只无法自制地颤抖着的手,将枪放到研究员手上,“里面还剩一颗子弹,下一发就不再是空枪了。”

      “用那颗子弹干脆利落地自我了断吧,生命的最后也要做个有尊严的人啊,研究员先生。”
      条野采菊笑着握了握那僵硬的手掌,确保对方牢牢地抓住那把枪,转身背过头,似乎是在给研究员留出自我空间。

      “砰!”
      枪声响起。

      “为……为什……不可能啊!”举着枪的手臂悬在空中,研究员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幕,“你到底……”

      “所以说,子弹只有一颗,您应该好好做决定的。”条野采菊转过身将那枚子弹丢到地上,“真是可耻啊,明明有作为独立人格死去的机会却仍选择了丑陋地挣扎,作为剥夺者肆意践踏他人生命的时候难道没有想过终有一天会被孽力回馈吗?”

      “只有这点觉悟是不行的,生命的最后一刻,真是丑态毕现啊,呵呵。”
      条野温柔地拍了拍研究员仍在颤抖的持枪的左手,提起对方的衣领,用力地、不容置疑地拖向处理器。

      而那个被他拖着的生物与其说是步向死亡的人,不如说是嚎叫着的、身体沾染着自身排泄物污渍的牲畜。

      -

      “有够恶趣味的呢。”
      伴随着机器工作的提示音落下,熟悉的无机质少年音响起。

      “彼此彼此吧?你不是早就蹲到那兴致盎然地看戏了吗——就在门开之后。”
      站在正在工作的溶解机前的条野没有回头,专心地换上自己的备用手套,将前一副脱掉扔进机器。

      “嘛……兴致盎然可说不上,这种剧情me刚刚已经看腻了。真是的,Me可是为了换换口味才逛到这边的,结果居然又是同样的剧目。”

      “看腻了?”
      一直漫不经心应付着对方的条野终于扭过了头。

      “哦,盲警先生很感兴趣吗?Me可是能猜到你是对哪部分感兴趣的哦——”幻术师摆弄着身边的微型设备,“「难道说她就在……」刚刚你是这么想的吧?是不是夹杂着惊疑,慌张,还有绝不会承认的喜悦?”

      “确实有喜悦,猎犬发现田里乱跑的兔子怎么会不感到喜悦,等下可以猎杀与这些没多大反抗能耐的实验员不同的犯罪分子可是给我今天添了不少乐趣。”条野当然不愿意在言语上落下风,“第一个就先从你开始也不错。”

      “欸——Me的身边可真是有太多口是心非的人咧。既然这样,Me倒是有个好主意。”

      “Me咧,等下还有事要做,所以没工夫和你纠缠。不过为了让军警先生你不那么无聊,Me倒是可以特例解开一直屏蔽掉你感知的屏障,让你去观看那扇门后的内容。”
      幻术师的手朝着通往培养库前室晃了晃,那一直阻挡着条野感知的屏障终于消失,被掩盖的声音终于响起。

      “怎么样,Me的交换是很公平的吧,条野先生?”

      ·

      -

      【Mafia——6月18日,19:00】

      “好久不见,A1225。”
      站在培养库中央的男人对埃斯特尔露出微笑。

      “少来套近乎吧?我可不……”

      “我曾经去过一次勒夫尔的实验室,就在……就在他被彭格列那群人盯上不久前。”男人苦笑了一下,摘下眼镜用袖口擦拭,“不过你肯定是不记得了吧。”

      “他啊……那你是保罗.鲁索,对吧?”
      贝尔说得一点都没错,果然又是和那家伙有关,埃斯特尔感到本能的反胃。

      “我见到你的时候……那时候,你还和它们一样——”男人没有否认,只是扭过头看向身旁的培养器,将手掌紧紧贴在玻璃上抚摸着,“这么幼小。”

      『该死的!是「她」!』
      不是「它」,不是「它们」,那可是……那些都是……

      “不对,这些不成形的报废品不能和你比较。带我来说,你比这些都要……”
      保罗更改着说辞,想要向前一步靠近埃斯特尔。

      “你想说什么?求饶,还是中年老男人的特殊更年期?能不能少来这套无病呻吟,我可没有义务听你说完这些。”
      埃斯特尔反感地向后迈步,却在落脚的瞬间意识到身后的门阀是关闭的,自己已经退无可退。

      “我以为……你会理解我呢。”保罗对这抗拒的后退很是伤感,“进步,总要伴随着牺牲,而革命流淌于鲜血。”

      “革命?怎么又来啊?!”
      真是想吐,怎么现在是个人就爱搞这套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先知桥段。这么悲天悯人心怀大众麻烦滚去做慈善啊!

      “你还不如说自己就是天生坏种,这种陈腔滥调我已经听腻了啊。”低头检查自己的枪,埃斯特尔厌烦地挥手示意,“还有遗言吗?我要赶着去下一场呢。”

      “在这个大多数人仍是无异能的平庸者们的时代,那些天生拥有异能的人注定会获得高人一等的特权。只要自身异能足够优秀,即使犯下罪责也能得到凌驾大众之上的豁免。杀了人的普通人、杀了人的异能者,即使他们同为人,同为杀人者,面临的境遇却天差地别。平庸者杀人罪无可恕,异能者杀人值得另论探讨。大众化的法律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纸空文,但法律……法律如果只对一部分人具有约束力,如果律法甚至在程序上都无法确保人人平等,当部分人可以堂而皇之地被宽恕……普通人要怎么活下去,要抱着怎样的心情活下去啊!我以为你懂的,你必然是懂的吧!那……先天已注定的无法企及……”
      保罗的语速极快,声音激昂,却透露着无法抹消的无力。呼吸让他的镜片泛起雾气,他甚至没有抬手去擦,即使擦亮也是徒劳。因为他的双眼也早已蒙上雾霭,化为了毫无方向的灰。保罗鲁索整个人看起来只是一片被胶水粘合起来的碎玻璃,失去观察世界的能力,也早已无法准确地成像。

      “革命,你觉得这个词可笑吗?但是彭格列的行为又何尝不是一种革命?年轻的彭格列怀着天真的幻想,认为可以在里世界设立他的规范……真是可悲的理想主义者。”

      “他确实是理想主义者,但他的理想并不可悲,更不可耻。”
      抬起头的埃斯特尔声音平静,只有在这种时刻,她永远平静而认真。

      “你真的很信赖他,A1225。”保罗苦笑着,“但到底为什么是彭格列呢……”

      “彭格列到底把这个世界当什么?把这些人当什么?爱与和平的乌托邦?规矩本分的小商贩?这是里世界,他们是Mafia!那些规定简直就像小孩子过家家!彭格列教父端坐在明亮城堡里的王座宣读着行施于白日之下的律法,可背面的世界只存在漫长的永夜。他难道……难道真的认为自己可以拯救所有人吗?那他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蠢货……蠢货,蠢货!”
      他抽搐般地笑起来,捂住自己的胃弓着身子,那声音就如同他的姿态般扭曲,似笑,也似哭。

      “A1225,这是你被实验奴役而出生的证明;死兆星,这是你被勒夫尔奴役而被迫做为杀手存在的证明。而埃斯特尔,又是你被谁奴役的证明?”保罗抬起头凝望着对方,“你现在觉得自由吗?摆脱了实验,摆脱了勒夫尔,你就得到自由了吗?人类啊,是自始至终都不会得到自由的生物。会更改的只有奴役与被奴役者的称呼,对你来说,那称呼曾经唤作勒夫尔,现在,则是彭格列。”

      “自由的意味我不理解,但我清楚这份奴役不是被迫,也不是毫无选择。留下,留在他的身边——这是我的自我意识做出的选择。”

      “有什么区别,自愿抑或不自愿,枷锁都在你的脖子上。甚至是那自愿的含义都是这么暧昧不明,你因自愿而接受奴役,但你无法保证那份意志是否会被消磨殆尽,在那漫长的被奴役中,你是否还能记起那起点的初衷?如果有一天,你的理想被燃尽,那时的你是否会被允许脱离?而你是否还有勇气脱离?是否仍能前行?”
      他站在中央光鲜亮丽,你们不照样还是活在黑暗中那连灯火都照不到的更暗处?你渴望站在阳光下,但你却只能被迫活在夜幕下的更暗处。

      他的双目凝视埃斯特尔,浑浊的玻璃体投不出任何事物的倒影。

      痛苦吗?很痛苦吧。你在哭,为什么不承认呢?

      你明明知道的吧。

      “够了。”
      在那吞没了她的无休无止的疑问中,埃斯特尔望不到尽头,在那种名为「痛苦」的情感即将冲破防线的此刻,她能做的只有逃避。

      『我要杀了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天生平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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