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宫廷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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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玑见了来人也笑得眉眼弯弯，他放下手中的茶水，即便此刻因为长时间赶路已经口渴万分：“这次真是麻烦觅儿妹妹了，只是到了这白鹿城，除了你之外我也确实想不到还能去找谁。一旦去了南诏，我此生怕是都很难再回到大庆的土地上了。”
周觅摆摆手，窗外一阵风拂过，她高高束起的马尾随风而飞，散落在一旁的刘海有点迷了眼睛。
将散下来的头发拨至耳后，周觅赶紧让苏玑坐在凳子上道：“阿玑哥哥别这么说，我也只能帮你带进城，至于后面的一切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苏玑的信是在三日前到白鹿城的，那时周觅已经听说了他将要去和亲的消息，对此可以说是十万分的难以置信。她无法想象自己谪仙一样的兄长居然要被送去和亲。
良妃姑姑一向是最疼爱兄长的，怎么会送兄长去和亲呢？陛下也是将这个聪慧但又体弱的儿子视为珍宝，至今仍拜托自己的父亲在这人来人往的白鹿城寻找是否有能够治病的神医，寻找传说中的灵丹妙药，又怎么会将哥哥送去别的国家？
和亲的故事她可是从小听到大了，撇去那些表面上的风光，实际上远离家人和故土的痛苦又有谁人会知晓呢？
因此一见到信里说苏玑中途会离开送亲队伍短暂的停留在白鹿城，周觅天不亮便迫不及待地出城去等了，好不容易等到人，却见往日里永远被侍官宫娥贴心照料的苏玑居然一人一骑来的。
苏玑见面后简单的解释了目前的状况，实话道出了自己如何脱离了队伍：“觅儿能送我进城就好，过了城门我们就分开吧。希望不要连累了你。”
周觅顿时打断了他的话：“怎么会，进城就包在我身上了。”
至于父亲可能会抽的鞭子和母亲数不完的唠唠叨叨，还是以后再想吧，她也不想去年除夕宫宴上的遥遥相望，变成自己和苏玑哥哥的最后一面。
因为有城主之女这一层身份，并周觅确实性格活泼开朗，时常邀请朋友来白鹿城做客，守城的士兵见城主家小小姐亲临也没再盘查，利索的放了行。
进了客栈，苏玑倚在窗口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和不绝于耳的小贩叫卖声，幽幽地说道：“白鹿城真好啊。三日后我就要离开，此行的最后一个愿望便是来白鹿城看看。
若是下辈子有机会，希望我不要出生在皇家，而是在白鹿城，做个普普通通的小贩沿街叫卖，用自己挣来的钱读书识字，我愿用此生剩下的时间来交换。”
“阿玑哥哥又乱讲了，姑母一定不希望你这么想。”周觅赶紧打断了苏玑的伤感之言，自己也有点想流泪。
表哥自小身体就不好，虽然二人年龄相仿一起长大，但是比起总是爱招惹自己的亲哥哥周寻，反而是很少见面的表哥对自己好。
以前短暂的分开只是想着下次就能见到了，但是一旦表哥去了南诏，自己作为将军和城主女儿地身份对于两国都很敏感，怕是真的再很难见到了。
小时候父亲总是在边关驻守，母亲也有自己的一支军队，跟随着父亲征战杀敌。为了避免意外，她和哥哥被接进宫住了一段日子。
五六岁的小孩正是敏感的时候，那时候也是最孩子气的时候，没了父母在身边，又进了这深宫，小豆丁一般的女孩儿望着深深的宫墙，内心充满了恐惧。
她虽然白日里装作乖巧听话懂事的样子，会对身为妃子的姑母嘴甜问好，也能对威严的天子摆出最讨人喜欢的样子，但到了夜里只剩自己一人时便会哭一整夜，
黑黑的宫苑里仿佛藏着会吃人的猛兽，而夜里呜呜的风声也像是女子止不住的啼哭，在夜晚无人的空旷大殿里回响，更是加重了她内心的不确定和恐惧。
在别人眼中将军夫妇是为国征战舍下了儿女，是忠诚之举，是大义之举，而一双儿女更是被接进宫中，能和一众皇子公主一同读书学习，这可是无上的荣耀和君臣之情的体现，是无双的帝王之宠。
对此就连哥哥周寻也很为之自豪，经常炫耀父母亲是要完成一番大事业，对于时常偷偷哭啼啼的妹妹更是教育道作为儿女应该理解和支持，不要太过想念家人。
但在周觅眼里，这却是爹爹和娘亲抛下自己和哥哥离开了，再也不要她们了。而宫娥们有时私下并无恶意的议论也会让她惦记很久。
有时可能只是说：
“今日的饭菜姑娘又没有多吃几口，娘娘让我们问问姑娘的口味告诉小厨房随时更改菜单，但是姑娘说她不忌口只是胃口小，千万别说是我们懈怠了呀。”
“嬷嬷问我们要给姑娘添置些什么东西，但是问了姑娘又说一切都够，真是难办哦。”
“姑娘今日身体不适，问姑娘要不要叫医官也说不必，没有手令我们去请也请不来，这万一娘娘怪罪下来可怎么办？”
......
其实不是她不说，只是觉得在宫里还是少麻烦别人比较好，虽然是自己的姑母，但姑母更是皇妃，身边还有表哥要照顾，自己应该少添麻烦才对，久而久之周觅性格越来越内向。
由于年幼的苏玑身体不好，良妃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自己亲生的孩子身上，对于小侄女也只是派人过问是否缺衣少食，偶尔亲自过来看宫娥们恭敬懂礼，叮嘱仔细照料着也就放心了。
而因为那时自己没有勇气主动提出自己的诉求，宫娥们照顾起来便有了疏忽。
夏日的夜里很是燥热，周觅有次睡不着便一个人偷偷溜出宫殿，她也知道自己是“外人”，在宫里不能乱跑乱撞，怕冲撞了贵人，所一个人避着巡夜的宫娥偷偷溜到了后殿，
殿外有片湖，湖里是活水，种满了莲花，夏日里十分好看。这也是良妃为了让苏玑有一个好的环境休养身体，跟陛下请示后特意将自己宫殿的小湖联通到了御花园。
因为没人跟着，周觅难得胆子大了一回想去摘朵莲花回来，结果一不小心脚滑落入了水中。
夜深人静又没有人跟着，大声的呼救仿佛被重重莲叶禁锢在了湖面，那时年龄还很小的周觅不会游泳，夏日虽热湖水还是冰凉，不一会腿就抽了筋，她也没力气继续呼喊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可能就要永远沉睡在这片湖水里了，一双瘦弱的手臂托住了她，将她带到了岸边。
在湖里呛了水，到了岸上周觅便是撕心裂肺的咳嗽，差点连肺都咳了出来。过了好一会终于回过神想好好感谢从天而降救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却见这白衣少年居然是很少见面的表哥。
周觅内心高呼完蛋，但还是按照母亲教导的规矩行礼道谢：“多谢表哥救命之恩。”
“没事，以后要小心。未央宫很大，落了水不一定能被巡逻的宫娥听到，尤其是夜里。快回去收拾收拾，千万别伤风才好。”
在周觅印象里本就苍白消瘦的表哥苏玑此时脸色更差了，一张虽然年幼但能看未来绝世风华的脸惨白的仿佛纸一般。他的身体本就比同龄人单薄，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此刻更像会随着夜里的风被吹走。
叮嘱了好几句，苏玑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喘不过气来。
最近几日身体感觉大好，今日便多看了一会书。原本自己读书晚了也只是来湖边看看月亮，却没想到阴差阳错救了自己的表妹，避免了一场可能震惊朝野的危险事件——
一名妃子的侄女落水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位小姑娘的父母刚刚远赴边关，爱女方寄养在宫里就出了事，这要怎么和在边关奋力搏杀的千千万将士们交代？
“表哥，我害怕。我寝宫里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以前睡前娘亲都会给我讲故事，现在......我只能一个人睡了。”
周觅落水后原本就受了惊，又害怕回寝殿后因为自己乱跑受到责罚，越说越害怕，眼泪就跟掉了线的珍珠一般。
苏玑看见女孩掉眼泪就心软的没办法，他也不忍心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如此落泪，思虑了一会便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寝殿，再三承诺自己一定会保密。嘱咐贴身女官带她带到偏殿换洗了一身干净衣服，今晚就在自己这里歇息。
同时也嘱咐贴身侍官将这件事告诉了母亲，强调一定不要责怪周觅，自己也抓紧时间泡了热水澡。好不容易这几天身体有了起色，母妃才将自己从主殿放了出来回自己的宫殿住，要是再复发怕是又要被接到身边住一段日子了。
那一夜周觅虽然睡前受了惊，但是夜里却难得睡得安稳。第二日一早就回了自己的寝殿，午后便带了食盒上门来感谢苏玑。
苏玑救人时也没想着要什么感谢，但又不好拒绝女孩的美意，本想着象征性尝两口，没想到这糕点入口即化，还带着果香，手艺居然要比小厨房的面点师傅还要好几份，便没忍住多吃了一些。
周觅虽然年纪还小，但是糕点做的很是好吃，见表哥喜欢，往后几次拜访时也经常会带些糕点给苏玑吃。
苏玑有时读书太认真会误了吃饭的时间，就算宫娥提醒也很难立刻中断去用餐，有了糕点果腹良妃也放心了很多，对自己这个侄女又上心了几分，也逐渐了解到敏感的孩子内心的顾虑，后续对于这些琐事总要亲自过问，渐渐的周觅才打开了心扉，恢复了活泼好动的原状。
苏玑是在这皇宫中第一个对周觅亲近的人，两人年龄相仿，一来二去周觅一有机会就去找自己的表哥，渐渐的跟表哥要比自己的亲哥还亲近。
为此周寻很是吃了一段时间飞醋，周觅的理由也很充分：“哥哥一天只知道斗蛐蛐，和其他几位殿下在校场上吃灰，每天回来都脏兮兮的。
而且读书时又个个心不在焉，总想着偷奸耍滑，哪里有表哥那样聪明认真，觅儿觉得这世间就没有能难倒表哥的事情。你若是不服气，下个月末先生考试，也不说你考的比表哥成绩好，能有表哥一半都算你赢，我也给你做好吃的。”
周寻自认别说给自己一个月，就是一年也没办法赶上被誉为天降文曲星的表哥，只能眼睁睁看着妹妹将美味的糕点提进苏玑宫殿，自己是半分也吃不上了。
春去秋来，等后来三人年龄都大了一些，边境的局势也逐渐稳定了，周寻周觅的父亲也被封了侯远赴白鹿城上任，能够将兄妹俩带到身边，这才将两人从宫中接了出来。
即便如此周觅也会时常写信给自己的表哥，在信中细细的描述白鹿城，从风土人情到美味佳肴，再到那些来自各地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洋洋洒洒能写好多页。
苏玑因为身体不好无法离宫，对于宫外的一切都是来自表妹信中的描述和随信寄来的小礼物，因此这里也就成了他此生最为渴望的地方。
苏玑在下定决心不顾一切来一次白鹿城就想清楚了——有些东西在信中见了不够，一定要自己亲自来走一趟才是，尤其是听说白鹿城有那个人的踪迹，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了，他又怎么能不来？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九章 宫廷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