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不贤》缓寻芳草

19、染上口脂

　　姜时晏进书房寻煊哥儿，见他小人儿正坐在地上，不知从何处翻出一本兵器册子，正一页一页翻着看图画，小脸鼓鼓的，看上去兴致颇高。

　　“煊儿看什么呢？”姜时晏俯身询问。

　　“爹爹，剑！”煊哥儿指着书册上一把长剑，转头跟姜时晏说话，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好奇道，“爹爹，你怎么了？”

　　见姜时晏仍面露惊诧和不解，又揪着他袖口让他弯下身，小手在他唇上胡乱抹了一把，伸出小肉手给他爹看他手上的红渍。

　　姜时晏咳了两声掩饰尴尬，一面自己伸手擦掉唇上的印子，一面暗自庆幸方才过来时没遇到下人。

　　他下手力度有些重，唇角都被擦得泛红了，才问煊哥儿，“擦干净了吗？”

　　煊哥儿点头，仍旧追问，“爹爹嘴巴上是什么？”

　　姜时晏赧然道，“没什么，今日带你来书房，是要教你认字了，煊儿喜欢吗？”

　　煊哥儿仰着小脸不说话，眼珠子咕噜噜转，问了一句，“认字好玩儿吗？”

　　姜时晏心下一松，总算转移了话题，伸手将煊哥儿抱起来放在一张圈椅里，椅子前头摆了张临时找来的，比圈椅稍高些的小几做书桌。

　　拿了本三字经出来摆在桌上，姜时晏又拉了张鼓凳坐在边上，摆好了读书的架势，便开始他念一句，再让煊哥儿用手一一指着那一行字跟着念一句：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这边，父子俩咿咿呀呀地念着书；另一边，戚似玉刚把放妻书收好了，顾嬷嬷便带了个叫秦桑的丫头来找她，说是老夫人想哥儿了，让抱过去给她瞧瞧。

　　戚似玉看看顾嬷嬷，许是自己那日同她争执了两句，这人这几日非但未在她跟前摆谱，反倒时常见不着人，问了绿枝才知她总去老夫人跟前，戚似玉并不怎么差遣她，遂也未曾过问。

　　这会儿，见她带了丫头过来，才觉这两日都未曾看到她，笑笑道，“劳嬷嬷去给母亲回个话，哥儿这会儿在书房里头，侯爷在教他认字呢，等完事了我让金阙带他过去。”

　　顾嬷嬷诧异道，“认字？哥儿才多大，怎的就要认字了？不知是夫人的意思，还是侯爷的意思？”

　　戚似玉奇道，“怎么？有分别吗？”

　　“若是侯爷的意思，夫人该劝着些，哥儿还不满三岁呢，哪里就那样着急要认字了？”

　　戚似玉也不转弯抹角，语声带了不悦道，“这事儿嬷嬷莫要管了，去给母亲传话就是，现在就认字是我和侯爷共同决定的。”

　　“是。”顾嬷嬷带了秦桑出了院子，便长吁短叹道，“就没见过这般做娘的，怎的就不知道心疼孩儿？”

　　秦桑不搭话，顾嬷嬷又道，“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定是想拿哥儿在侯爷跟前邀宠，哥儿是个可怜的，被亲娘……”

　　“嬷嬷慎言。”秦桑急道。

　　顾嬷嬷心下一虚，扬手给了自己一个不轻不重的嘴巴子，低低道，“是我老糊涂了。”

　　秦桑笑笑，轻声道，“嬷嬷是看着我们长大的，我总是要为嬷嬷考虑的。”

　　顾嬷嬷缓过神来，心想，自己这些年真是在老夫人跟前养尊处优惯了，连做奴才的本分都忘了，方才的话若是给有心人传出去，自己可要跟这位新主子结仇了。

　　当下，对着秦桑讪讪道，“亏得你提醒，要是给老夫人惹了麻烦，我可就罪过大了。”

　　到了木香阁，秦夫人神情恹恹的，倚在贵妃榻上，背上靠了个织锦软枕，手上正拿了片糖霜梨脯小口小口地嚼着。

　　顾嬷嬷一进来就咋呼道，“哎呦，您怎么又吃上这个了？这可不行，太甜了，可不能多吃。”

　　秦夫人眼梢一挑，不满道，“才刚吃上，你这一嚎满府都知道了。”

　　“就吃完手上这块，旁的我给您收了，明日再吃。”顾嬷嬷眼角笑出了深深的纹路，手上动作却不停。

　　秦夫人想起什么，诧异道，“你怎的天天在我面前晃悠，我不是说了让你跟着戚氏？”

　　“老奴这不是不放心您，再说，夫人那边也用不着我。”

　　秦夫人眉心蹙了蹙，才道，“罢了，你实在跟她处不来，等陆嬷嬷回来了，换她去吧。”

　　“没有处不来，”顾嬷嬷神情一肃，拒绝道，“还是我去吧，我帮您盯着些，换了旁人我不放心。”

　　“随你，你这劳碌命。”秦夫人笑道，又问，“哥儿呢？”

　　“说是在书房，跟着侯爷认字呢，完了就来。”

　　“哦，这就认字了？”秦夫人有些诧异。

　　“老奴也说呢，可夫人说是她跟侯爷决定的。”

　　“嗯，无妨，等会儿问问哥儿再说吧。”

　　煊哥儿在书房里跟着姜时晏认字，初时极是专注投入，很快将前四句背得滚瓜烂熟，眼神便不时瞟向一边放着的兵器册子。

　　姜时晏见他走神，心知定是学会了觉得没趣了，便让他一个字一个字指着自己念了两回，又胡乱打乱顺序点了几个字提问，煊哥儿都答对了。

　　姜时晏才将他抱下圈椅，门口有小厮回报说老夫人想看看哥儿。

　　姜时晏便让人送煊哥儿过去，自己派人找了府医过来，要了个男子避子的方子，又让长河出去抓药。

　　煊哥儿从木香阁回来时，姜时晏刚在书房里一个人喝完了药去找戚似玉，见她正在摆弄一堆草药，凑上去在她鼻尖刮了一下，又好气又好笑道，“方才怎么不提醒我唇上粘上了口脂，害我被煊儿问了一通，险些下不来台。”

　　戚似玉不答话，反倒靠近他嗅了嗅，问，“你吃药了？”

　　姜时晏掩饰道，“哪有，许是你手里头这些草药的味儿，”怕她追问，又笑道，“这是要做什么？”

　　“天热了，我配个方子做几个防蚊虫的香包。”

　　“有我的份儿吧？”姜时晏不确定道。

　　戚似玉点头，“嗯，”心道，一个香包而已，自己还不至于那般吝啬。

　　煊哥儿跑进来，就见爹娘正面对面坐着说话，挤到两人中间，嬉笑道，“阿奶有好多好吃的。”

　　说着，展开手心露出了两小块蜂糖糕，递到两人面前，“我给娘和爹爹都拿了。”

　　戚似玉看着被小人儿捂得汗津津黏乎乎的糖糕，实在不愿入口，抢先道，“娘从前吃过许多煊儿给的吃食了，今日的便让给爹爹吃吧。”

　　煊哥儿歪头想想，点了点头，将手心里的东西递到了姜时晏唇边。

　　戚似玉低头忍笑，姜时晏见状，摇头失笑，一口便将两块糕饼含进了口里，三两下嚼了，在戚似玉发顶拍了一下，才带着煊哥儿去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