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妖灵录》董大壮

4、第四章 神秘大祭司

　　汽笛声绵长，有隐隐的音乐声在楼下传来，透过二楼的窗子正好能看见那辆加长的银色悍马，这是董尘唯一能认出来的车，在他曾经飞来飞去的日子里，他一直幻想能有一辆这样的车穿梭在马路之上，无论去哪，他只需要躺平在这个巨大车身里，听着音乐喝着酒，据说最长的加长悍马里，可容纳卧室，KTV，酒吧等一切日常可用的设施。
　　可此刻这样一辆梦想中的车就停在自己的楼下，心情却是极其复杂。
　　加长版悍马一身银色流光，车头到车尾的距离挡住了两个单元门，此刻车门半开，里面暗蓝色的灯光缓缓流出，带出舒缓让人迷醉的音乐。
　　一道长龙般被堵车辆亮起车灯，不少好事者围观过来，对这辆豪车和围绕在它身边的八个西装笔挺的保镖评头论足，毕竟在这种普通小区，能看见这种车也算是一件新鲜事了。
　　金昂司正站在打开的车门前，抬头看见站在窗前的董尘，带着温和的笑脸挥了挥手。
　　此时小区保安队长接到投诉带着一队人马正向这边过来，被堵的车主一个个面色不善，可是对拦在小区门口，穿着烫金西服，身姿挺拔且强壮的保镖又显得无能为力。小区保安要么胖的身体滚圆，要么瘦的形若鸡仔，就算过来，怕也是无济于事。
　　董尘怕事情闹大，连忙找了套还算得体的G牌套装，蹬上一双白鞋，拿了东西，跑下楼去。
　　几名保镖将楼门围了个半圆，包围圈外挤满了涌动的人头，一堆保安也被拦在外面，正巧董尘出门，大家纷纷探头想看看整出这么大场面的到底是何人。
　　车内的音乐更大声了，金昂司取下一件领口烫金的披风披在董尘的肩上，没有牌子，应该是私人订制。
　　外公去世，保安队长看他可怜，帮忙张罗过一阵，也算认识。“李叔，别为难，我们这就走。”董尘看似轻松的挥挥手，可是心里实在是不太轻松，因为在金昂司给自己披上披风的时候，他看见后者的腰间口袋里有一个金属反光，怕是军械之流。
　　“好好好。”李叔点点头，“这排场真大。”
　　人群中，刘阿姨像只大鹅一样好事的伸着脖子，声音有些讨好的语气，“小董呀，这是你的车呀？”
　　金昂司看出董尘不想理她，拍拍手，收了队，“我们少爷要上车了。”一行保镖训练有素，如同特种部队几个跨步规矩的贴着悍马的边缘站好，将进入楼道的通道让开。待董尘上车，又依次有序的鱼贯而入。
　　等车离开了小区，好事者才渐渐的散了这场热闹。
　　银色悍马进了主道，音乐更加舒缓起来，香槟，啤酒，鸡尾酒，果汁，咖啡，热水各自一杯被放在董尘右手的小餐桌上，车内极其空旷，九个人坐在里面竟然一点也不显得拥挤。
　　到此时，这场如梦幻泡影的梦才逐渐落了地，他舒服的靠在曾经梦寐以求的沙发里，心情复杂，他既然上了这辆车便意味着他已经做了第二个选择。
　　面对抉择时每个人都会有两个以上的选择，可是每个选择却只有一条路。
　　车内很安静，他也不想起别的话头。莫扎特的曲子很高级，可是他听不惯。真皮沙发很舒服，可是他不自在。车路过浦江大桥，一阵明晃晃的灯光从江上投射过来，那是一艘四层的游轮，可以音乐的听见上面激情的舞曲和酣畅的吼叫声，甲板上还能看见有不少人影肆意的扭动。
　　他的另一个梦想便是如果有钱一定要买一艘这样的游轮，请一船的小姐姐去环游世界，喜欢哪里就住哪里想住几天就住几天。那张躺在家里沙发上的支票，可以满足他的要求，甚至还可以满足，他能在路上任何喜欢的城市里买一栋漂亮的房子。
　　可是纵然他可以有这么多钱，此刻坐在这里他依旧不开心。
　　车很快的就停在了那座豪华饭店的门口，金昂司引着董尘下车，街道上人流滚滚，纷纷侧目看向这辆几米长的加长悍马。可是很快的就收回了目光。这条路是浦江市最中心的地方，来来往往的豪车数不胜数，悍马夹杂在里面或许并不显眼，而他们看见的也不过是一辆豪车上，被保镖保护着的谁家贵公子，来到这栋有钱都不一定能预约上的国际饭店吃一顿便饭而已。
　　这条路董尘走过很多次，沿着路再往南走便有浦江，那里有整个江景的最佳观赏位置，将浦江六件套尽收眼底，而每次路过国际饭店门口，门口穿紫色绒面绣制马甲的服务生会对他挂上微笑，虽然明知道路过这里99%的人都不可能进入这家饭店，可是他们还是从早到晚笑着对每一个人。
　　以董尘阴暗的心理揣测他们的想法，一定在想，“看什么看，再看你也没钱踏进这个门。”
　　是的，国际饭店门口那扇巨大的旋转玻璃门，是他和那些人不可逾越的旋转门，旋转门里面一定有另外一个，是自己看不见又有别于此刻略显平凡的世界。
　　今天董尘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服务生笑的更灿烂了。金昂司推动旋转门，门边还有璀璨的光芒折射，那是一颗颗镶嵌整齐的钻石。
　　“果然够贵。”
　　有人跟金昂司低语了几句，那人笑的更灿烂了，本来眼睛就小嘴就大，这下根本看不见眼睛了。
　　一排电梯中最中间那一台花纹极为夸张，镶边金黄砖石，不知道是不是黄金，一颗一颗白色宝石有间隔的规律排列着。每颗宝石周围缠绕着罗马的花纹，像是一朵花，宝石便是花心。
　　这可能是一部专用直达电梯，因为电梯里只有一个按钮“13”。
　　电梯停在了十三楼，一个巨大的宴会厅。电梯门打开，奇怪的配乐传来，仔细听来竟然是歌剧《伤逝》，那是外公最喜欢的一首歌，热闹的宴会厅放这个音乐本就是荒诞，在董尘看见各种对他微笑的人时更觉得这场宴会荒诞极了。
　　金昂司跟自己说，今天是为张怀泰先生准备的送别礼，每个人都笑着送别，玻璃旋转门里面的世界与外面确实有些不一样，他们都是笑送离人的，推杯换盏各色酒杯里的液体代表着他们此刻的伤感，华美礼服修身西装是他们对离人的尊重。
　　董尘努力的挂起一丝笑，迎合着无数人对自己投来的善意，直到金昂司七拐八拐将自己的领到了一扇红丝绒面双开门前，他才有机会动动笑酸的肌肉，喘了几口气。这里的空气极为香甜，温暖的气息中弥漫着醉人的酒香和不知名的香水气息，可能是那无数人身上无数种香水结合的一种特意香薰。
　　金昂司用那双带着白手套的手，轻轻推开了红丝绒双开门，里面有着淡淡的雪茄香气，半圆形的屋子，贴墙放着一套纯白色的沙发，抱枕上红棉烫金，边缘带着流苏。屋子里放着莫扎特的《小夜曲》，一个微胖的中年人盯着刚点燃的雪茄微微出神，脸上有着无限的悲伤。
　　若不是董尘在推门的瞬间，看见他瞬间换上的表情，那他真的信了这个可怜的模样。
　　“不去演戏，可惜了。”他心里白眼翻上了天际。
　　“舅舅，少爷到了。”金昂司恭敬地对那中年人说道。
　　中年男人做作的听见了这声才将身子转过来，忙将雪茄戳进面前的水晶盘里，脸上的惺惺作态更浓了，忙站起来快走两步抓住董尘的手，语气里都藏满了悲痛，“少爷，节哀啊，我是你舅舅的下属金胖。”就连脖颈上堆积的肉纹都充斥着哀伤。
　　“金叔叔也节哀。”董尘也装作如同一只小白兔，瞬间红了眼睛，嘴唇一抿，形容兼备。
　　“你舅舅给你留得信和画都看了？你知道你舅舅有个私生女吗？”
　　董尘知道他会问，可是却不知道能这么直接，便顺着他的话，轻轻抽泣两声，“知道，舅舅在信里说了，告诉我一定要找到她。”说到那个可怜的小女孩，不知为何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是梦中的五彩衣衫，此时脸上的悲伤更真切了些。
　　两人相互告慰几句，董尘实在要出去喘一口真实的空气，便说道，“金叔叔，我想去趟卫生间。”
　　金胖擦擦眼泪，忙招呼着金昂司将董尘过去，他将董尘带入一个小侧门后，自己留在了房内。
　　出了门，董尘大口的喘了几口气，这戏可真不是好演的。小门后面只有一条弯曲的小路，两侧明亮的黄光让董尘有点不适应，灯下放着一排排金银的装饰品，他们多数是两个组成，比如鹰与蛇，狼与虎，鹤与月，很是精美。
　　进了卫生间，按着小舅所说，将自己身上的鱼形铁块泡在水里，可是几分钟过去了，水里一点反应也没有，倒是铁块缝隙里的杂灰被泡出来了一点。
　　他拿起来摇了摇，此刻他心里无比希望有什么东西能出现，螭虎也好，戏服少年也好，或者是什么别的奇奇怪怪的都好，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董尘怕引起金胖怀疑，便不得不将铁块重新装进口袋。
　　开门的那一瞬间，如坠梦幻。
　　那些金银摆器像是活了一样，煽动着翅膀，扭动着身形，眼睛里面有亮晶晶的光芒看着董尘。
　　画面虽然怪诞，心里却莫名的安全起来，口袋里的玉虎符微微发热。面前的一切和玉虎符的气息极为相似，他并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气息。沿着小路走回小门，不知为何他的耳朵灵敏起来，隔着厚厚的隔音门，却能将里面声音听得清清楚楚，就连手指摩擦玻璃杯的声音都听得仔细。
　　“舅舅，那把钥匙明明就在他身上，我们之前抢来不就行了？”金昂司语气里压抑着暴躁，可是手指摩擦玻璃杯却尤为的快。
　　“平心静气。”金胖缓慢的声音说道，“张怀泰必定在信里说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张家董家唯一的血脉就是他，那些古董里的秘密也只有他才能解开。公司定不能让他回的，里面必有张怀泰留下的亲信。”
　　“金少放心。”屋子里出现了第三个人，那是一个既年轻又苍老的声音，那种感觉很奇怪听起来很苍老，可是语气却很年轻，“一旦他能找到那个小女孩，我便替你们杀他取血，古董里的秘密有了他的血，他活不活着都是一样的。”
　　似乎有一条冰凉的毒蛇爬满了他的后背，吐着信子慢慢舔舐它的皮肤。从后背散布的寒冷很快的爬满了董尘的全身。寒冷侵入脚底爬上脚趾，让他整个人沉重了半分。
　　“更何况，那对夫妻也被我们控制住了，到时候像杀张怀泰一样，杀了他们就是了。”
　　螭虎出现在董尘身外两米处，红色的眼睛像两个小型灯笼，如同董尘此刻的心情，烈火烹油。这个词最合适不过了，他不知道“那对夫妻”说的是不是自己的父母，可是他们说小舅是他们所杀，他虽然跟小舅并没有什么交集，可是却因为那一封信的缘故，他知道，这个世界除了外公，还有小舅和爸爸妈妈在关心自己。
　　今天晚上他突然感觉并没有那么孤独，可是这到底是一个什么世界？怎么从进了那道旋转门以后，他都不认得了。
　　屋内似乎有目光看向这里，“那里有动静。”苍老的声音说道。金昂司立刻从沙发上站起身向侧门这边走来。还不等董尘有何反应，忽然有爆炸的声音在远处传来，紧接着绒面门被推开，有人喊道，“大祭司，那个灵体闯出来了！”
　　“董尘，来这边。”一个陌生但好听的声音，自他身后很近的地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