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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第 9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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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很难相信,长相俊美、外向仗义却又细腻体贴的齐昶是单亲家庭。
但他曾经的同学们都有印象,十次起码有八次家长会齐昶的家长都会缺席,尽管齐昶永远是老师们想要表扬的学生。
齐鸣出生于高知家庭,父亲早逝,被姑姑带走下乡生活了十多年,同母亲也生疏了,成年后就读于顶级学府,也是在那认识了自己的爱人。
柳懿是文学院学生组织的领导者,当之无愧的才女,容貌清丽,落落大方,一手毛笔字写得教授都赞不绝口。
院里不知有多少人暗自倾慕她,谁都没想到最后她竟看上了医学院一个一天休息时间加起来都不够打一场高尔夫的男生。
齐鸣醉心学术,浑身上下能看的只有脸了,为人也直接,开罪了不少师兄师姐,但这样一个人,却能被柳懿养成了举手投足都风味十足的绅士,只为配合她取灵感,从而排上一场在校庆活动中演出的话剧。
人小时候缺少的东西,就算长大了命运也不会给予。
柳懿毕业进入了考古相关的机构继续从事文化研究,齐鸣则攻读博士,俩人感情愈发如胶似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齐鸣带柳懿回家见母亲的第一次,就被劈头盖脸泼了盆冷水。
母亲冷冷地看着,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柳懿愣了一下,但并没有回避这个问题,而是温柔道:“伯母,我们还没考虑到这里,假如未来有了孩子,带到家里来...”
母亲淡淡打断:“到时候去家祠上柱香吧。”
柳懿错愕地站在原地,齐鸣连忙搂过爱人,低声抚慰了几句,母子倆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一瞬,齐鸣的心冷了半截。
这次见面令柳懿不开心了几天,但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她原本以为能和未来婆婆处的很好,谁知齐母的反应完全超乎她的预料。
齐鸣说尽了好话,把柳懿真心诚意地夸上天,惹得女孩笑的甜丝丝的。
柳懿的父母是经商的,见了齐鸣后说不出的满意,柳母点头后柳懿哭着写下了一首短诗,现今还挂在齐鸣的卧室。
一年后,柳懿随齐鸣去见了他的姑姑。
姑姑很热情,看着柳懿含了满眼的泪,俩人像有说不完的话,齐鸣无奈只能去厨房帮衬,也并不知聊了什么。
齐鸣后来想,也许就是长辈们无心插柳的一句话,才酿成了最后的苦果。
以至于柳懿怀孕后,对这个即将到来的孩子可谓是盼星星盼月亮。
柳懿说:“姑姑知道我怀孕了之后高兴得不行,说是最后几个月要过来陪我,但我觉得太麻烦她还是给推了,你多和姑姑说说,别让她老人家误会了心里难过。”
齐鸣眼神沉沉的,看着妻子微微隆起的孕肚,心里有些说不清的滋味。
他从小亲情缺失,对于下一代没什么期待,人生夙愿不过就是和柳懿相守一生,赡养曾经为自己付出过的几个老人。
柳懿却一直想孕育一个她们的孩子,齐鸣在此方面是完全尊重柳懿意愿的。
“我想要一个孩子,齐先生,你愿意成为他的父亲吗?”柳懿在法餐厅笑意盈盈地问。
“你确定吗?”
“当然啦。”柳懿满心欢喜,“养一个白白嫩嫩的小胖娃娃,甜甜地会叫爸爸妈妈...多好呀。”
齐鸣缱绻地看着妻子嘴角甜蜜的笑,追问了一句:“可是怀孕分娩很辛苦,小懿,我会心疼你,但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也会做足够的准备一起陪你。”
柳懿早就了解过,闻声说:“我确定,小鹤。”
“小鹤”是柳懿对齐鸣的爱称,齐鸣知道,每当这两个字从爱人口中说出,就意味着他早就丢盔弃甲。
“我愿意成为我们孩子的父亲,但很遗憾的是这辈子我都会爱你甚于他。”齐鸣说。
柳懿感性地流下了眼泪,与齐鸣亲吻。
三个月后,柳懿查出了怀孕。
齐鸣本身并无不良嗜好,不抽烟喝酒,熬夜不可避免,但为了备孕还是仔仔细细调养了身体,柳懿更是仔细了吃食。
“小鹤,我们有小宝宝了!”柳懿被齐鸣抱在怀里,在丈夫侧脸上印下一吻,“采访一下,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齐鸣笑了下:“我期待着。”
这些天除却工作的时间,他都会和柳懿一同看胎教与安全相关的影片,齐鸣在第三次询问柳懿是否能接受身体上的疼痛与被永久消磨的美而得到肯定答案后,终于说服自己释然,忐忑而期待地等待着孩子的降临。
每个月产检一次,柳懿腹中的孩子很健康,但免不了大人吃点亏,孕吐是常事,到了八个月大的时候,脚浮肿得吓人。
齐鸣因心理压力太大而患病,柳懿孕吐过后他都得悄悄自己在卫生间也吐一回,再收拾残局。
临盆之际,柳母前来陪护,柳懿在距预产期还有两个礼拜的时候就住进了医院,身心都足够坚毅的孕妇每日都高高兴兴的,甚至为未出世的孩子写了不少帖。
生产当天,柳懿早上还吐了,齐鸣搂着妻子,不住地有些心悸,他本以为是病症带来的生理性反胃和焦虑症状,还偷偷吃了药,谁知并没有缓解。
此后很多年,齐鸣每当想起,都觉得那是命运已经冲他张开了嗜血的獠牙。
可惜当时的他懵然不知。
柳懿自己选的剖腹产,主刀医生是齐鸣师门下出的一个师兄,技术很了得,进手术室前还笑着給了齐鸣红包。
手术室门关上后,红灯亮起,齐鸣几乎站立不住,还是柳父觉察到了这位年轻人异常的状态,叫他到椅子上坐一会。
后来的记忆并非模糊,而是鲜血淋漓,齐鸣是个前途无量的脑外科医生,嗅觉灵敏,那日师兄鲜红的手套与怜悯的眼神刺痛了他的心,好像儿时远走他乡的逼迫感又压到了身上。
千分之几的概率出现在了柳懿身上,孩子很艰难地抢救回来,母亲却不行了,在生产后的第二天撒手人寰。
齐昶从小就接受了自己没有母亲,而父亲实际上痛恨他这件事。
齐昶刚出生的那一年,齐鸣过得很疯,他从可能的一切角度分析为什么灾难会降临在柳懿身上。
齐家的长辈错了,不该多次明里暗里地暗示才花一般的年纪的柳懿背上传宗接代的可笑使命,齐鸣错了,从一开始就不该冒这千分之几的概率满足妻子这被血包裹着的愿望,这个孩子更是错了,什么白嫩可爱的小娃娃,不过是蚕食母体的小怪物,夺走了他此生挚爱。
柳懿为孩子取了名,但并不十分满意,便給齐鸣出难题,想一个以柳为姓的好名字。
齐鸣逗她:“叫柳湘莲吧。”
柳懿傻笑:“也不是不行哦...”
最后那柄长剑架在了齐鸣的脖颈上。
齐母在一个雨后的傍晚来儿子家,扇了颓废而不顾哭叫婴儿的齐鸣一巴掌,带着齐昶回了家,不出三天,齐鸣便找来了。
“妈妈是为了生你去世的。”这件事齐鸣在幼儿园时就亲口而毫不避讳地告诉了儿子。
齐昶哭得死去活来,发高烧进了医院,甚至还引发了肺炎。
“为什么说只有我的错,难道就一点没有你的错吗?”带着氧气罩的齐昶双颊绯红,质问着父亲。
齐鸣说:“也有我的错,谁都不无辜。”
早慧的齐昶理解了“无辜”一词的含义后就明白了自己的不无辜。
人事已尽,父母双方的结合没有任何问题,手术准备充分,主刀医生经验丰富,唯一造成这样意外的变数就是腹中的孩子。
齐鸣是个唯物主义者,认为质问命运的人是无能的,冤有头债有主,夺走他爱人一切都沾上了他自己的血。
有时甚至他都怀疑自己会对尚在襁褓之中的齐昶下手,但梦中的柳懿含泪,饱含失望的眼睛刺伤了他。
这对父子几乎没有同行过,齐鸣恨他又爱他,齐昶同样也是如此,却共同思念着柳懿。
柳懿热爱旅行与写作,在她去世后的第八年齐鸣甚至还能收到过去的她寄存到未来的信,仿佛这成为了他活下去的唯一慰藉。
齐昶也有份,但只占据了母亲信件的三分之一,毕竟他是很后来才进入母亲生命中的。
齐鸣在养育孩子的物质当面毫不吝啬,初中就询问了齐昶是否要出国,齐昶答应了,甚至连住家都已经联系好。
可齐鸣却出了个小意外,在柳懿忌日当天,他独自在家中小酌,楼上一户发生了小型火灾,火势蔓延开来,是齐昶冲进去拉出的父亲。
彼时在同龄人中颇受欢迎的齐昶身材高大,外向阳光,就是有些毒舌与懒散,他又哭又叫,对着少见颓然的父亲破口大骂,最后精疲力尽地倒在地上。
齐昶放弃了出国,火灾过后俩父子好像和解了一些,错过省中提前班选拔的齐昶索性来了一中,离家也近。
齐鸣一年一年老去,但爱人清晰的音容始终在心,这种落差感让他无端生出早该分离的错觉。
父子倆之间相处的更像比陌生人要熟稔,自齐昶能喝一点酒开始,齐鸣逐渐认可他即将成为一个男人,说话也更透明些。
齐昶到底是尊重父亲的,从小就视勤勉优秀的父亲为榜样,他也曾坐过父亲宽阔的肩膀,在游乐园吃着棉花糖,但俩人都觉得也就那样,要是还有一个温柔漂亮的女人笑着走过来就好了。
齐昶和陆轶被撞破的那一晚,他被齐鸣带回家。
“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做的事情很潮?”齐鸣有些嘲讽地问道。
“没有。”齐昶舌头顶了顶上颚,“我们就是在处对象,本来准备过段时间......”
“没想到我自己撞破了,是吗?”
“是。”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但为了你和人家都好,分了吧。”
“别这么高高在上的...”齐昶俊眉一皱,“我说了,我们是互相喜欢的关系,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放手分开的。”
“你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爱不爱的?”
“......”
“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要求过你什么,这是第一次,把这个荒唐的关系断了。”
“哪里荒唐?”齐昶沉声问道,“以你贫瘠的爱感知能力来判断,我哪里荒唐?”
齐昶在多年后又见识到了一次父亲的暴怒,像个得不到心爱玩具的小孩,怒骂、砸打。
就如齐鸣一眼识破齐昶并非儿戏,才心有不满想让他低头,齐昶也过于了解他的父亲。
——齐鸣愤怒自己的孩子走上了歧途,痛心他曾经所放弃的大好前途,更深层次的,其实是妒忌。
作者有话说
第97章 第 9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