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甚者［校园］》正羊

2、第 2 章

　　灿金的余晖铺了一半的色，同白云接壤。深秋的风已不再燥热，卷着些许凉意，从外套冰凉的搭扣间挤进去，撞得人七荤八素。

　　早上六点零二分急促的闹铃声响起时，陆轶从梦中惊醒。

　　他意外地梦见去年十月的校运会。
　　橙光散落跑道，在相对冷门的跳高项目上，齐昶穿着淡灰色的篮球背心，在万众瞩目中后退、助跑、过杆......

　　满堂喝彩。
　　随后杆被架到了一米七五，已经快要接近校记录了，而同齐昶跳的运动员只剩最后一个，是学校招收的标枪特长生。

　　齐昶卷起衣衫擦了擦汗，转动放松下脚腕，下一秒他像是心算了五步，如迅猛地猎豹般冲了过去，在靠近软垫处起跳，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齐昶在这之前从未接触过跳高，听说只是训练了几节体育课的成果，姿势也不是正统的背跃式，倒像是翻和跨结合，被他做的很清爽。

　　陆轶一开始并不知道这是跳高决赛，广播中一直有杂音，但源源不断的人潮将他推了过去。

　　无可奈何的他只能仰头看去，简直就像是鱼和水一般合拍的看到了这幅场景。

　　早上家里没人做饭，陆轶睡眼惺忪地下楼，抓了昨天吃剩半袋的奶黄包塞进书包最外的夹层，换鞋出门了。

　　家到学校总要二十分钟差点，若是出门早了，路上便多红绿灯，若是出门晚了，便是畅通一路。
　　总之邪门的很，是男高中生版的相对论。

　　陆轶在进校初就被时任学生会长兼自己初中同学的一个女孩拎去当吉祥物，说是拿脸当招牌不用干活。

　　谁知升上一级，那女孩临时决定出国，在校外报了语言班，基本上在学校里见不着人影，交接也不是三天两天做的完的事，便让陆轶先顶着半学期。

　　陆轶查完高一段的胸卡佩戴情况后从天桥回来，恰好赶上六点五十分早读开始。
　　他从后门进，第一眼看到的是趴着补觉的齐昶。

　　齐昶只穿了件柔软的短衫，趴下的时候肩膀处会略微凸起，随着轻缓的呼吸微微起伏，极富少年感。

　　陆轶随后注意到他旁边的位置缺了人，算迟到了，要是聪明的话现在从高一教学楼走，刚好能躲过检查。

　　陆轶刚坐下就被戳了后背，轻轻的一下，就像是被小狗爪子盖戳了似的。

　　他转头才发现是睡眼惺忪的齐昶，这人说话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睁的。

　　“老王早上来过说让交去年期末考时候的成绩条，你当时不在，我告诉你一声。”齐昶困到说话拖音，听着特不利索，但又架不住声音好听，腔调懒懒散散的很抓耳。

　　“就只要去年发的那张吗？”陆轶闻言不是很痛快，“那玩意谁还留着？”

　　齐昶对他突如其来的愤世嫉俗有些惊奇，打了个哈欠道：“没几个人留着，自己拿张纸凑合呗。”

　　陆轶摸了半天，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绞尽脑汁地回忆去年的成绩后，实诚无比地写下，好像虚报一分都是对自己人格的不尊重。

　　老师很快进门，随后响起杂乱的纸张声，早读课开始了。
　　五班的英语老师姓林，是个微胖的女老师，挺凶，但人很幽默。今天她听写时逮了三个打小抄的，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转而一拍桌。

　　“啪——”
　　“最后面的！刚才猫着腰进来的那个男生，为什么迟到！”

　　陆轶随着半个班的人转头看去——
　　匍匐在地的人一抖，险些脚滑，挣扎了片刻才有些灰溜溜地站起来。
　　大半个班转都应声转过去瞧，那是个面容清秀的男生。

　　林玥却没花太多时间计较，拍了桌子上就不再理他，那男生也不敢坐，蔫蔫地站了一整节课。

　　“解释一下吧，袁煜晖，开学第二天迟到是什么原因？”下课后，王成胜像有顺风耳似的就来了。

　　袁煜晖被拎到后门，满脸衰样：“我去买杂粮煎饼吃。”

　　“这是理由吗？买一个杂粮煎饼要多少时间？”

　　“三...分钟吧。”

　　“那你怎么迟到了十五分钟？你就不能早起三分钟去买杂粮煎饼吗？”

　　“不是，老师，我早起了半小时啊！”

　　“那你为什么迟到？”王成胜的嗓门大，吼得整个教室都听得见，不少人都开始乐。

　　陆轶默不作声地看热闹，手里还掐着已经传下来的默写纸，上标注着“-8 重”，字迹潇洒。
　　就是错了8个单词，要订正二十遍再重默的意思。

　　袁煜晖诚恳的声音传来：“因为我买了八个杂粮煎饼呀！”

　　全班哄堂大笑，袁煜晖鼻尖还滴着汗，黑眼珠咕噜咕噜转，每和人对上一次眼就能壮胆似的，也跟着乐。

　　他胆子大了，索性全盘托出，说是给班级几个男生带的早饭。
　　“臭小子！赶紧回位置上吃去！要再给我抓到一次以后你也就不用早读了，推着你的车给半个学校的老师学生带早饭去！”王成胜笑骂道，随后背手走了，驼着背，像个小老头。

　　袁煜晖是齐昶同桌，坐陆轶正后面，他打开书包的时候周围笑声更大了，跟在屁股后面飘出的就是甜辣酱和葱油的香气。

　　这个年纪的学生都嗜睡，为了多睡几分钟能不要命，再加上一中允许带点无伤大雅的小零食，因而有相当的人是不吃早饭的。

　　陆轶先前也半转了身子过去看热闹，就见齐昶正慢条斯理地整理桌面，留出相当大的空档，摆满了八个煎饼，很快就被拿的只剩下两个。

　　“怎么还多一个？”袁煜晖口齿含糊。

　　齐昶问：“你买了几个？”

　　袁煜晖说：“齐昶你是不是耳朵不好使啊？连老王都重复了两遍！八个！八个！”

　　齐昶：“那你多买的一个我随便给了，钱到时候算我的。”

　　他修长的手指提着袋子，略一偏头就正对上正看热闹看得十分隐晦的陆轶。

　　齐昶晃了晃袋子，说：“幸运观众，就你了。”

　　陆轶被天降大饼觉得有些烫手，下意识要拒绝。但齐昶眼疾手快直接像丢烫手山芋似的往他怀里一丢，随后打着哈欠趴下了。

　　为什么这种事情也能干得这么理直气壮？
　　陆轶默默看了眼齐昶随着呼吸起伏而摇晃的呆毛，默不作声地从口袋里拿出几颗奶糖出来放在后桌上，随后转了回去。

　　目睹全程的袁煜晖瞠目结舌，一句“实在不行你也不用硬给，我吃得下”愣是堵在喉咙眼，险些没呛着。

　　“陆轶，中午一起吃饭干不干？没伴吧？”
　　陆轶第三次被吴忧以‘要一起干嘛吗？’的句式问话，差点直接给拒了。前两次一是问要不要一起去上厕所，二是要不要一起去行政楼上厕所。

　　“行吧，还有人吗？”陆轶问。

　　“那必须有啊！都新学期了不得重建一下部落？拓宽和尚庙的社交面啊，毕竟远水救不了近火！”吴忧咂嘴。

　　“那我...”陆轶转而改口，“我不一定。”

　　“干嘛呀？”吴忧睁大眼睛凑近他，遮遮掩掩地问：“你跟谁有仇？我认识不？”

　　陆轶停下手中动作，随口说：“难道你不觉得和不熟的人吃饭影响食欲吗？”

　　吴忧差点吐血，心说那总不能整个食堂的人你都认识吧，方圆几里都是四眼田鸡，谁管熟不熟，不往自己碗里偷菜不就得了呗！

　　“哎呀一起吧！你活的跟个转学生似的，趁机给你介绍介绍！”吴忧热情地拉客，好像多个兄弟排排坐他吃饭都香似的。

　　陆轶余光瞥见身后再次埋头苦睡的齐昶手臂蓦地一动，像是有觉醒前兆，一怔神下意识接话道：“行行......”

　　吴忧喜滋滋的：“好嘞！早这么爽快不就完了，到时候跟紧我昂！”

　　陆轶：“......”

　　一中有强制晚自习，且根据年级不同有不同的放学时间，高一九点半放，高二高三各自顺延半小时，最后放的是住宿生。

　　天黑透了，陆轶出来习惯性地找牌照。

　　他的父母工作都很忙，一向是谁有空谁就来接，若是没看到车牌就赶紧上末班公交或打的。
　　今晚没人来。

　　他沿着人行道要走过一个路口才有公交站台，陆轶书包都是空的，简直是一身轻，因而就走得很慢，身边陆续有同班或是认识的人打招呼，互相呼喝的声响就没停过。

　　陆轶走着走着险些撞上一团白棉花，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只萨摩耶。

　　它被拴在共享单车的识别杆上正原地打转，蓬松的尾巴扫起一阵小风，口中还“呜呜”叫着。

　　一看就看忘了，陆轶只能眼睁睁看着左转向的末班公交从眼前驶过，而他还没过去红绿灯。

　　没办法，只能往前走走到大岔路口看能不能拦到出租车了。

　　陆轶低头看了眼时间，抬头却出乎意料地瞥见一呼而过的背影。

　　——带了些许荧光绿的车胎内圈转的飞快，轻盈的像燕，车上的人悠闲地放开双把，插上了腰，歪七八扭地滑出一大段。

　　这不是齐昶的车吗？

　　死飞相较于普通的车本就昂贵不少，齐昶的这辆车骑了将近小半年，再加上他长的好朋友多，校里校外几乎都成了活招牌。

　　陆轶记得自己上初中时学校是明令禁止不允许学生骑的，但显然齐昶试探成功了，加之看起来沉稳，竟也没人计较。

　　陆轶有些轻度近视，基本不影响生活，顶多就是在认人时逊色一二。

　　他眯着眼，总觉得这人从头到脚就没哪处像齐昶，个不够高，身形也瘦，至于其他...倒是看不出来什么了。

　　这个年纪的男女生做什么事都恨不得结伴，方才放学的时候也有人拉着陆轶说要一块走，但习惯性地一甩书包就走，也就没收住脚。

　　这时一想，齐昶应该还走在自己后面才对，还得去地下车库拿车，怎么着都不该是这个速度。
　　那这哥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