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星月》行芜

39、噩梦

　　夜幕四合，雨后的空气里咸湿泥土味混杂着树叶的青绿香，后背的女孩睡着了，清浅的呼吸声绕在脖颈一圈，热热的，麻麻的。
　　此处地公园距离他家公寓比较近，步行差不多半刻钟。加上很晚了，宿舍可能已经落锁了，江稚礼背着宋晚星一路进了小区，上楼进了电梯。

　　“叮”地一声，电梯门划开。

　　肩上的女孩好像醒了，圆鼓鼓的脑袋微动了动，双唇微启“这是哪儿啊？”

　　干净利落的两个字“我家。”

　　宋晚星瞳孔微怔了怔，佯装淡定地“喔”了声，又补了句“放我下来吧。”

　　走到了屋门口，江稚礼从口袋里掏出钥匙。
　　“咔哒”一声门打开。

　　江稚礼在玄关处给她拿了双拖鞋，一边递到她脚下，一边说“这是我妈的，你俩脚差不多大，凑活着穿。”

　　摆在脚下的是一双粉色的毛茸茸的棉拖，不难看出鞋子的主人也有一颗年轻的少女心。

　　屋子是两室两厅的，一进门正对着的是偌大的阳台，隔着玻璃窗看过去，阳台上摆放着不少绿植，屋内布置很温馨，右手边摆放着餐桌，墙上还挂着一张全家福。

　　照片上的每个人都笑地很开心。

　　盯着照片微愣了愣神，被一旁的江稚礼出声给打断了“发什么呆？”

　　收回心神，弯着腰换鞋子边说“没什么。”

　　江稚礼换好鞋之后，径直走进浴室，试了下热水器水温，刚好，又回了趟自己卧室拿了一身干净的换洗衣物。

　　客厅里的宋晚星站在一角，双手交叠来回在手臂处摩擦，身上湿答答的，头发一绺一绺粘在了一起，很不舒服，后背还有些发冷。

　　江稚礼走出房门，刚好看见了这一幕，眉头微皱了皱，温声开口：

　　“干净的，你赶紧去洗洗。”

　　宋晚星伸手接过他手中的衣服，转身去了浴室。

　　江稚礼在厨房煮红姜茶，沸腾的水声合着浴室里哗啦不断的水声，莫名有一股暧昧氛围在整个客厅蔓延开来。
　　宋晚星推开浴室门走出来，长发披散在颈肩，还在滴着水，刚洗过的肌肤还泛着粉嫩的红，宽大的白衬衫被她套在身上，白皙耸立的锁骨就这样露在空气中，松松垮垮的只到大腿位置，一双笔直纤细白花花的腿在客厅里晃来晃去。

　　完全像是忘了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准确来说，是一个成年的男人。

　　江稚礼喉头微滚了滚，忙低下头，视线转向手边的水壶，镇了会儿心神，倒了杯红姜茶端着走到了客厅沙发。

　　宋晚星拿着毛巾从浴室出来，歪着头一边擦一边问“有吹风机吗？”

　　“你先坐下把这喝了，我去给你拿。”

　　对着杯子抿了一小口“好难喝啊，姜味儿好重。”
　　一脸的痛苦面具，随即放下了杯子，不再喝了。
　　江稚礼把吹风机递过去，又顺势拿起桌上的杯子，厉声里带着一丝温柔的哄“趁热喝，听话。”

　　“好吧。”委屈的模样让江稚礼不忍轻嗤了声。

　　然后一直盯着她，直到宋晚星无奈捏着鼻头，一大口喝了下去。

　　他才堪堪地收回视线。

　　吹完头发后，江稚礼催着她赶紧去卧室里睡觉。
　　“我睡你房间，那你睡哪儿？”

　　“我睡沙发就行。”

　　宋晚星轻点了点头，推开门进了他房间。

　　屋子里收拾的很整洁，一进门的右手边放着一个很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书，分门别类，艺术类和心理学类居多。

　　她随意抽出了其中一本，上面还做的有详细标注，不得不让人惊呼这么多的书他竟然全都看过。

　　在房间里踱步了一会儿，属实无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禁想知道客厅里的江稚礼在干嘛。
　　拿起床边的手机给他发了消息。

　　【你睡了吗？】

　　大概过了一分钟，那边才回过来。

　　【睡不着？】

　　宋晚星曲起手指轻敲在键盘上。

　　【嗯，有点。】
　　【你给我讲个故事听吧。】

　　过了好半天，宋晚星也不见那边来消息，就放下手机，也打算开始酝酿睡意。

　　刚闭上眼，手机震动声打断了她。捞起手机一看，是江稚礼打过来的语音电话。

　　她摁了接听“喂。”

　　那头的江稚礼声音隔着屏幕传了过来“还听吗？”

　　宋晚星唇角微勾，忍不住轻笑了出来“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那你闭上眼，我开始了。”

　　被人哄着睡觉的感觉真不错，宋晚星把手机平放在枕边，江稚礼温润清冽的声音就这样钻进耳朵里。

　　好听至极。

　　“很久很久之前，丛林里住着一个少年，过着平凡单调的生活。某一天，有位像玫瑰花一样耀眼的少女出现了，两人相爱了……但是有一天少女突然消失了,少年在森林里找了很久很久......”

　　那头的宋晚星呢喃了一句“后...后来呢？”然后就只听得到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江稚礼轻声说了句“晚安。”就挂断了电话。

　　后来，大概后来少年找到了少女，两人幸福地相拥在了一起。
　　和所有的童话故事里一样。
　　是一个happy ending。

　　－

　　翌日早晨。天气放晴。
　　又适逢周六，但江稚礼系里有点事，所以两人吃完了早饭就一起回了趟学校。

　　宋晚星径直回了宿舍，刚一进门，尤棠棠就围了上来，捞起她一边肩膀，胳膊肘拐了拐她，挑了挑眉头，一脸坏笑地说“老实交代，昨儿一晚上都没回来，去哪儿了？”

　　“就江稚礼家啊。”语气很平静，没什么精气神。

　　倒是尤棠棠惊呼一声“我去，牛啊，所以你俩昨儿这是直接就...嗯？”

　　后面的话没说完她也知道是什么。

　　“没有，就是睡了一晚上。”

　　看尤棠棠眼色不对劲，很快纠正了一下“是休息一晚上。”

　　尤棠棠笑“我懂我懂，休息。”贼兮兮地。意味深长。
　　宋晚星没再理会她，兀自放下包，刚坐下来手机就震动个不停。
　　屏幕上没有备注。只有11个数字在闪烁跳动。
　　这串数字她再熟悉不过。

　　微蹙了蹙眉，电话被接起，那头语气明显很着急“星星，先别挂，是妈妈。”

　　宋晚星低低的声音透过电流愈发清冷“什么事？”
　　“上次打你是我不对，妈妈给你道歉。能原谅我吗？”
　　攥住手机的指尖微顿了顿，眼睫垂下微颤了颤“没事我挂了。”

　　“嘟嘟嘟”电话就这样被切掉了。

　　尤棠棠看她愣坐着半天也不动，喊她几声都没应。
　　凑到她面前，亲昵地挽着她手臂“我饿了，星星公主，陪我去吃午饭吧。”

　　两人去食堂吃完了饭出了食堂，在校园林荫道正巧碰到了散步的沈夏。

　　旁边还站着一个白净板正的男孩，男孩看着很腼腆，但面上一直挂着笑，两人有说有笑并肩地走着。
　　尤棠棠刚准备招手呼喊“夏...”声音还没出去，旁边的宋晚星出声拦住了她，用手臂碰了碰她。

　　“这外面这么多人呢。”

　　尤棠棠不以为然“怕啥，光明正大的恋爱。”

　　“那是你，夏夏脸皮薄。”宋晚星轻扯了扯嘴角。
　　尤棠棠一脸吃瓜的样子。

　　“我说呢，夏夏最近满面红光，在宿舍里有时候还盯着手机偷笑，原来是好事啊。”

　　还欲说些什么，一串悦耳手机铃声打断了她。

　　看她一脸甜蜜的样子，不出意外，八成就是她一直提到的“新缘分。”

　　宋晚星也没多问，小声示意她赶紧去，尤棠棠走到几步，回头又给她送了个飞吻，嘴型小声说着“爱你奥，星星。”
　　恋爱中的人真的很美好。

　　无论是还没戳破的暧昧期，又或者是说开后的你侬我侬。

　　都是。不可替代的青春。

　　－

　　手机“叮叮”弹出来两条消息。
　　JZL：【链接】

　　分享的是一条南山寺旅游景点攻略。

　　JZL：【想去吗？】

　　宋晚星手指飞速敲击着。

　　Mian：【那下午就走怎么样（吐舌）？】

　　JZL：【一点半宿舍楼接你。】

　　宋晚星回了个好字，就转身回宿舍收拾去了，换衣服加化妆都花了半天，毕竟这是第一次和他一起正式外出。
　　仪式感是非常有必要的。

　　最后选了淡黄色碎花吊带裙，外搭蓝色牛仔外套。
　　下楼到宿舍门口，已经一点四十五了，这中间江稚礼也没有催她，老早地就在下面等她。

　　安静地倚靠在宿舍门一旁，单肩背着一个黑色的书包，鼓鼓的，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宋晚星小碎步跑了过去，朝他吐了吐舌头，随即眯笑着眼“等很久了吗？”

　　江稚礼轻拍了拍她的头，自然接过她手里的包，眼神温柔“没有，也刚到。”

　　两人一路走到校门口公交站，坐南山寺旅游专线大概需要两个小时。

　　一上车，江稚礼提前拿出晕车药和热水让她喝下‘’宋晚星一边喝一边嘀咕“你这包里怎么什么都有。”

　　“闭上眼睛睡觉。”严厉的语气，听着却很窝心。

　　“喔。”

　　中间一段路颠簸的厉害，宋晚星靠在江稚礼肩上，眉皱起，面色有一丝卡白，难受的很。

　　江稚礼单手环着她，轻拍着她的背，低声说“快到了。”

　　出奇的是，宋晚星竟然睡着了，好像还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江稚礼背对着她，一直跑，任凭她怎么追也追不上，她哭着一直一直喊他。

　　而他背影决绝，没回头。

　　惊醒的那一茬，眼角还挂着泪痕，好在只是梦，梦里那个男孩此刻正抱着她坐在她身旁。

　　低头小声说：“做噩梦了？”

　　“嗯，梦到你不要我了，我喊你你也不理我。”刚睡醒的声音还有些哑，还带着一丝哭腔，泛着委屈。

　　江稚礼嗤笑出了声，曲起手指轻弹了弹她脑门

　　“你这梦做反了吧？”

　　宋晚星抬眼，清润的眸子看向他“什么反了？”

　　两人四目相对，江稚礼温声安慰道：

　　我俩只会是你不要我。”

　　只要宋晚星不说分开，江稚礼永远都在。
　　一直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