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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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号楼一共十二层，一到四楼医务专用，五楼手术室，六楼心外重症监护室，七、八两层是心外科住院部，九、十两层是骨科住院部。
这个点是晚饭时间，电梯很快就到，沈柏舟恰好比周雯早到半分钟，笑嘻嘻地解释：“妈，吃饭没？闷死我了，去天台吹了会风。”
周雯拿起早就放在他床头的盒饭：“吃了。把衣服还给小越，妈来陪你吃饭。”
“哦。”沈柏舟脱了外套扔给费凡越，费凡越赶紧道：“阿姨，舟哥，我就不在这儿吃了，先回去了哈。”
周雯和他道了别，坐下来等沈柏舟吃完。
他用左手拿着勺子慢吞吞吃完了盒饭：“妈，你还忙着吧？不用担心我，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周雯看了眼腕表，金丝边框眼镜后的视线凌厉透彻：“苹果榨了汁，一会儿让小段给你送来，妈妈晚上值班，空了再来看你。”
周雯在心外科，是真的忙，还想再跟儿子说几句，手机却嘟嘟地震动起来：“你说……好的，准备植入IABP吧，我马上来。先让家属签字。”
沈柏舟见怪不怪，看着周雯起身，乖巧道：“妈妈再见。”
叶零露和妈妈坐着救护车一路过来时一直在祈祷，幸运的是一路平安，顺利到了军医大学附属医院。
她们匆忙办理了入院，便推着床到了十号楼六楼。
到这里时才发现，医生安排的房间是ICU。送进去后，护士拦着不让家属进入，开了单子让她们购买相关生活用品。
一会儿又来了住院医师，拿着好几张纸让她们签字。
“刚才给病人进行了检查，他的情况很危急，需要立刻植入主动脉内球囊反搏，麻烦你们家属签个字。”
林兰也已经浑浑噩噩，颤抖着签了字，和叶零露一起无助地站在ICU门口。
又过了一阵，几个白大褂的医生匆匆到了ICU门口，说明了是主治医生：“刚才看了他的心脏影像，我们先给他上IABP，看能不能缓解吧。你们也不要着急。”
主治汤医生把手机里储存的叶四海的心脏影像给叶零露母女看，那颗拳头大小的心脏，微弱地扭动着，颤颤巍巍，叫人揪心。
医生们进去后，ICU的门紧紧闭合，她们俩在门外，里面的人生死未卜。
姑姑打了电话过来，问具体情况，林兰和她说着说着就开始哭。叶零露背靠墙壁，窗玻璃外的夜色渐浓，看不到星月，沉得像墨。她感觉眼睛很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一小时后，ICU门内传来些响动，门开后，医生们走了出来。“放进去了，目前情况还算稳定。”汤医生道，“看后面情况吧，目前来说，他心梗的程度蛮重，如果植入后能缓解，那能考虑搭桥；如果不能，可能要考虑移植。”
林兰已经讲不出话，叶零露回道：“我们了解了，谢谢医生，辛苦了。”
汤医生点点头：“别太担心，一步一步来。先给他买齐那些生活用品吧。”
ICU内有护工照料，家属不得入内，病人需要的生活用品都由护士通知，家属买来后放在门口。
叶零露拉着妈妈的手：“妈妈，到这一步了，我们好好相信医生，相信爸爸，会好起来。”
林兰和她靠在墙边，两人抱在一起哭了好久，慢慢平复了心情。林兰让叶零露留在这儿，她自己去楼下买必需品。
已经八点多了，ICU门口还是时常有家属、医护人员来往。叶零露背着个书包，脚边还放了好些袋子，她拿着大包小包到旁边的楼梯间里，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江琪问她情况，她给江琪回拨了电话。
“为什么是我们呢？我爸是个好人，我真的不明白……”她说着，声音又带上了哭腔，“我妈说，其实我爸很久之前就已经不舒服了。那时候我很任性，我一定要他去北京接我……他坐了六个小时高铁……后来考试，我也让他开车送我去，他来回也开了六个小时……我不应该这样的，如果我不任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江琪告诉她，这是所有人都要迎接的事情，而叶零露只是更早面对。既然已经发生，后悔和抱怨没有任何用，只有站起来，勇敢抗争才有赢的机会。
叶零露细数着自己和父亲的点滴，情绪宣泄后，终于平静下来。江琪和她差不多的年纪，也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其实并不能给她什么建议，能做的只是陪她。
叶零露像是在一夜间长大，带着尚且浓重的鼻音，沉静地说：“江琪，我好多了，谢谢你。”
江琪又说了几句，劝她注意身体，便挂了电话。
楼梯间又安静下来，叶零露蹲坐久了，感觉小腿腿麻，便调整了一下，不慎又磕到了小腿，后知后觉地感到痛。
她穿了条金丝绒的阔腿裤，卷起裤脚看刚才在楼下推床时被撞到的小腿肚。
白皙的皮肤上有一大片显眼的淤青，那一下撞得不轻，中间甚至有泛紫的一块儿。她皱着眉，搓热了手，慎重并缓慢地揉了揉。
“喂，你是笨蛋吗？要先用冰敷啊。”一道男声打破了楼梯间的静谧，叶零露被吓了一跳，险些再次撞到。
一个高大的影子从六楼到七楼的阶梯上缓缓走下来，叶零露抬头，那身影逆着光，她眨了眨眼才看清。他很高、也很瘦，穿着件黑色的长风衣，里头是单薄的条纹病号服，脚上甚至还穿着拖鞋。
沈柏舟左手插兜，走到叶零露身旁停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盘起的头发掉出了许多碎发，眼睛还很红，因为口罩被泪浸湿，已经被她摘了下来。
很落魄，很可怜。
叶零露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在那个暗处的，又听到了多少。在他走近时，她看清了那男人戴着口罩，前额的头发盖住了眉毛，显眼的是他高挺的鼻梁和一双漂亮的丹凤眼。
明明什么也没做，却给人高高在上的距离感。
她低下头，闷闷的：“谢谢。”
沈柏舟看着她把裤腿放下，慢慢缩起身子，双手抱膝，像只无助的兔子。
他在病房待得无聊，想下楼去大厅的华联买点薄荷糖，正好吃饱了饭没运动，就从步行梯走了。没想到会有个人坐在这儿挡住了去路。
这小姑娘哭着打电话，有不谙世事的脆弱，显得可怜。
他走过她身旁，继续往楼下去。
六楼的电梯“滴——”的一声，林兰提着袋子出来，在楼梯间找到了叶零露。
“东西都买好了，刚护士拿进去了。”
林兰和叶零露长时间沉默，在这个昏暗的楼梯间里，她们像是遇到了命运的暗礁，猝不及防、深陷漩涡。
叶零露母女俩在楼梯间里，彻夜难眠。到凌晨时分，林兰让叶零露靠在自己肩上睡会，叶零露迷迷糊糊间，做了好些噩梦，睡睡醒醒，心中惴惴，始终不痛快。
清晨时，她独自下楼，去大厅的公共厕所洗了把脸，镜子里的自己蓬头散发，眼下乌青，很是憔悴。
才七点不到，大厅里人很少，华联超市还没开张，对面有家咖啡店开得倒是早。
在咖啡弥漫的香气里，她一眼就看到了昨晚楼梯间的那个男人。
他依然穿着那件黑色风衣，懒洋洋地靠在柜台旁，和做咖啡的店员聊着什么，很是轻松。
像是有所感应，沈柏舟左手拿着咖啡，往外走时看见了叶零露。
她戴上了口罩，头发重新规整地盘了起来，显然收拾了一下，不仔细看眼下乌黑，大概都不会知道她在楼梯间过了一夜。
沈柏舟端着咖啡向她走了几步，挑眉朝她笑笑：“买冰袋没？”
叶零露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摇摇头。大概是因为在喝咖啡，他没戴口罩，露出精致的五官，高高在上的距离感淡了些，身上贵气突显。
“赶紧敷一敷哦，24小时后就要热敷了。”他淡淡道，身上有股清凉的薄荷味，混着大厅里四溢的咖啡香气，矛盾冲突却又浑然天成。
“嗯，谢谢。”叶零露道，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她尴尬地捂住了肚子，往电梯处走。
送早餐的车正来来往往，叶零露等着电梯下来，沈柏舟也晚她一步到了这儿。整洁平滑的电梯门前，他们俩的样子被平整地映照。
沈柏舟很高，叶零露一米六五的个子，看上去也只到他的肩膀。虽然穿着病号服，右手还打着石膏，身子仍然是挺拔的，有种巍峨的气势。
反观叶零露，平日里也是苗条舒展的，此时看起来更纤弱了些。脆弱得让沈柏舟有种一阵风来就能把她吹走的感觉。
可她依然挺直着脊背。
电梯来了，宽敞的电梯间里仅有他们两人一左一右站着，门正要合上，一张空床从外头推了进来。“麻烦往边上站站哈。”推床的叔叔道。
沈柏舟配合地往边上走，到了叶零露身后。
她摁了六楼，沈柏舟越过她伸手按了9。靠近她时，闻到了一股很淡的桂花香，混着一缕似有若无的檀香。
就如她这个人，叫人安宁。
沈柏舟戴着口罩，不动声色地吸了吸鼻子。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