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侠请留步》牧野之城

21、第 21 章

　　“好景不长，我两岁的时候，我小姨突然有了身孕，并顺利生下了一个女孩，也就是我的妹妹。他们翻脸比翻书都快，对我非打即骂，妹妹长大了也拿我撒气，不管是什么样的原因，我只有忍气吞声的份。”

　　“我在三岁的时候就有了记忆，对我爸妈的恨，对我小姨和小姨夫的恨。小姨和小姨夫虐待我，我的泪水流干，只能默默承受，这都是我的生身父母害的，他们为了弟弟，轻易地牺牲了我。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让我小小年纪就承受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我恨他们，刻骨的恨意。我曾想过杀了他们，可看见他们老迈的样子，过的并不容易。我一下子心软了，没有下手。”

　　“我是在十六岁离家出走的，小姨夫垂涎我的容貌，时刻想要拥有我，我意识到危险，那个家是不能呆了。我把自己的长发剪短，装扮成男孩子，又偷了小姨的钱，买了一张火车票，去了一个叫柳城的地方。”

　　“在那里很快就花光了所有的钱，每天以捡垃圾为生，用捡来的瓶瓶罐罐换钱，以此来满足我的一日三餐，没有住的地方，我就睡在桥底下，跟我一样住在桥底下的还有一个老头，我起初还觉得他很好，我饿的时候，他会给我吃的，又告诉我哪里的瓶子多，纸片多，我跟着他过了好久的安生日子。”

　　“后来他还是发现了我的女儿身。那是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天很黑，路灯看起来很遥远，他突然露出了罪恶的本性，朝我扑来。我呼救无望，只能奋力反抗。也许是他年事已高，也可能是危急时刻，我爆发出强大的力量。我用钢筋刺穿了他的胸膛，他闷声倒下。”

　　“我本该在那个时候停手的，可看着他，我想起了小姨夫和小姨，他们对我的毒打。我至今都无法忘怀，还有我的父母，他们抛弃了我，我对他们的恨刻进了骨子里。我把他想象成他们，拿起石头一下下砸向他的脑袋，发泄我的愤怒以及多年来积攒的怒火。”

　　“老头被我砸的面目全非，可我早已失去了理智，还在不停地砸。”

　　“我杀人的场景，有人一直看在眼里。他应该是我的师父，是他教会了我散打，格斗，还有枪械，我们属于同一个组织。当然，他早已是了。我是他引荐进去的，并一直跟着他行动。虽然他杀人如麻，可我却觉得他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他不会欺负我，有时还为我出头，曾经组织里有个混蛋，他想追求我，我没答应，他觉得失了面子，就像偷袭我，将我打晕，在他想要进一步冒犯我的时候，我师父开枪打死了他。师父是我最亲的人，我一辈子都不会背叛他。”

　　高静一口气说完，苦笑着面对我。

　　“这就是我的过去，没什么快乐可言，我有父母，但我早就不认他们了，他们也不知道我现在是生是死？除了师父，你是我第二个相信的人，你对我好，很抱歉，我最初还想杀死你。”

　　我说：“我可以理解。”

　　高静说：“我的过去并不光彩，双手沾满了鲜血。”

　　“谁的生活不是一地鸡毛。”

　　高静笑了，她苦涩地摇摇头。

　　“你相信命运吗？”

　　“有时候吧，我不是全信。”

　　“那我们做个约定，如果命运促使我们在一起，我不会逃避。”

　　“只是这样的希望能有多大呢？”

　　“所以这才要命运的安排。”

　　“好吧，总比没有强。”

　　高静捂住脸，深深呼了一口气。

　　“我要走了。”

　　我望向窗外，窗外已有了曙色，不知不觉间，天已经亮了。

　　“尽管不忍心你离开，但我似乎也只能接受现实了。”我难过地说。

　　高静起身走向卧室，我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听见她在屋里收拾行装，我匆忙穿好衣服，走进卧室。在帮她收拾的同时，我嘱咐她：“万事要小心。”

　　“我会的。”

　　高静躲避着我的视线，离别对她来讲，也是无法承受的，她也在努力消化这痛苦的离别。

　　“不必冒险，没有绝对的把握，轻易不要出手。”

　　高静点头。

　　“只有你才会这么说。”

　　“别人不会关心你，只有我想着你能平安健康。”

　　“我知道，不用你说。”

　　我问她：“你是坐飞机？还是乘火车？又或者是大巴？”

　　高静摇着头说：“都不是，我骑摩托去，这样避免暴露，我从来不坐公共交通工具。”

　　我这才恍然。

　　“怎么说，你是骑着摩托回来的？”

　　我早就应该想到，那摩托的声音其实就是她的。

　　高静白了我一眼。

　　“明知故问，我当然是骑着摩托回来的，你不会没听到吧？”

　　“我是听到了，不过我没想到是你，骑摩托的人那么多，我不确定是你。”

　　高静收拾好一切，拍拍手，好似手上有灰尘。

　　“好了，说正经的，我要走了。”

　　“那我只能说再见了。”

　　“抱一下吧。”

　　高静伸出双手，做出迎接的准备。

　　我还有些害羞，扭捏着不好意思去抱。

　　“快点吧，我时间挺紧的。”

　　我不想让她催促，这有失做男人的脸面。

　　在她还未说完之前，我就抱住了她，紧紧抱着。

　　高静惊呼一声：“你吓着我了。”

　　我想是的，我做得有些草率，又有些生猛，跟饿狼扑向小鸡似的。

　　可这不能怪我，我对男女之间的拥抱是生疏的，没有经历过，把握不好方寸和力量。

　　我说：“你就将就一下吧，我不是经常这样做。”

　　高静拍着我的后背，像是在安抚，又像在诉说对我野蛮行径的不满。

　　“不要忘了我。”

　　“这是什么话，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说这话的时候已然在哽咽，心里难过得无法自持。

　　我承认在某些方面，我远没有高静镇定，就像眼下，她可以坦然接受即将到来的告别，而我却不能够。

　　我是想控制，可当我跟她拥抱在一起，埋身在她温柔的怀抱里，我所有强装的平静被打破，难过如决堤的洪水，一发而不可收拾。

　　我情绪奔溃，有想哭的冲动。

　　“好了，别难过，我又不是不在了，说不定以后还是会见面的。”

　　我埋怨道：“你这个无情的人，还会有这样的机会吗？”

　　高静叹了一口气。

　　“都说了，让命运来决定。”

　　我突然不再相信这狗屁命运。我的运气一向不好，命运的天平从来没有偏向我。

　　高静在我强有力的拥抱下，有些难以呼吸，她试着推开我，可我并没有这个打算，死死抱住她。

　　“别动，让我好好抱抱你。”

　　高静无奈之余，妥协道：“好吧，只是你轻一点，我快不能呼吸了。”

　　我松了松手。

　　“你是爱我的，是吗？”

　　“我不否认对你的好感。”

　　“我想等你回来。”

　　“我不一定让你如愿，你可以找个别的女孩。”

　　“别的女孩不一定喜欢我，喜欢我的人，你是第一个。”

　　“有这么惨吗？”高静笑道。

　　“你是在说我长得不帅？”

　　“倒不是这个意思。”

　　“如果需要帮忙的话，你可以打电话给我。”

　　高静嗯了一声。

　　“或许吧。”

　　我从她的话里听出这样的可能是不会有的。

　　“不管怎样，请你相信我，即便是付出血的代价，我也愿意。”

　　“这种事，你已经做过一次了，我相信你。”

　　高静再次推我，我觉得是时候了，就这样抱着也改变不了她即将离去的事实，我放开了她。

　　泪水早已流出我的眼眶，它挂在脸上，正缓缓向下流动，真是够丢人的。

　　我往往把人性的脆弱表达的淋漓尽致。

　　高静看着我，帮我擦去眼泪，多情的双眼，透着沉思。

　　“照顾好自己，记得早睡，你饭量不大，男人怎么能这样，这么瘦弱的身板，哪个女孩会放心交给你。多吃点，长上几斤，变壮点，你可以做到的。”

　　我被她逗笑了，如果她只是逗我开心，那么她做到了。

　　“我一向如此，改变不了。”

　　“那你试着为我做些改变。”

　　“我尽力吧。”

　　高静不忍看我了，她毅然决然地转过身去，背上背包。

　　“再见了，大叔，我们就在这里告别吧。”

　　我说：“我今年三十岁，叫大叔不好吧？”

　　高静头也不回地说：“我今年二十四岁。”

　　“六岁的差距，你就敢叫我大叔。”

　　“你长的太老。不像三十岁，倒像是四十岁的人。”

　　她是认真的吗？在这离别的时候，她还有心情说这些。

　　根本不像电影里演的那么伤感。

　　我为自己辩驳说：“那是因为我不喜欢打扮，穿上好的衣服，再把头发做一下，说不定还是二十岁的小伙子呢。”

　　高静走到门口，回头跟我说道：“那就把自己打扮的年轻点，说不定会有女孩喜欢你。”

　　“你要走了吗？”

　　我见她走出卧室，跟了出去。

　　她在家门前站住，依然背对着我。

　　“不用送了，我不喜欢伤感的场面，谢谢你，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挺开心的，从小到大，没有这么开心过。”

　　我的泪水即将要流出，匆忙转过身，害怕她会回头，发现我这不争气的泪水。

　　高静就这样走下楼梯，我不敢面对这种离别，并没有跟随。

　　摩托声响起的时候，我的心五味杂陈，好似丢了我最为不舍的东西，无力地扶住门框。

　　我不这样做，我怕会难以支撑，呼吸变得好难，心头压了一块重石，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摩托车声由近及远，渐渐从我的耳边淡去，高静走了，就这样无情的走了，她好狠心，把我独自一个人留下。

　　她给了我渴望，给了我一丝遐想，可这终归成了泡影，好似做了一场白日梦，梦醒时分，我依然还是我，没有任何变化，跟以往没有什么不同。

　　我的孤独是注定的，这一辈子都不会改变，老天从来没厚待过我，我是它的弃儿，备受冷落。

　　这个世界，每个人过的都比我好，我是那千年不遇的奇葩，所有的悲伤和难过都留给了我。

　　我不懂，老天为什么偏偏这样对我，不幸的感觉无时无刻地困据在我的脑海。

　　有时，死或许是一种解脱，生活的勇气还不及对死的渴望。

　　我在生与死之间，往往偏向死，因为这是我能轻易做到的，面对生活，我没有足够的信心，未来会怎样？我不知道，反正现在是最糟糕的，以后也不会好到哪去？不会有此时此刻更难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