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三威武》余牙草

3、睁眼

　　吃奶打闹睡觉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当月光洒进虎洞，微凉的夜风吹起虎毛时，一只肥嘟嘟的虎爪将睡得香甜的小虎崽一爪踹醒
　　小虎崽迷迷糊糊得睁开双眼，瞧着凹凸不平的山顶洞，打了个打哈欠，翻个身，缩进虎妈柔软的毛发中，准备继续睡觉。
　　准备闭眼的小虎崽，猛得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头顶的山洞。
　　借着月光看向躺在身侧的两只大虎崽，还有被吵醒后正虎视眈眈盯着它的虎妈。
　　从虎窝里爬起来，它兴奋的在山洞里转悠，眼前不再是一片黑暗，平时接触的一切都如此清晰的呈现在眼前。
　　它走到山洞深处，一汪水潭在兽眼中闪起粼粼波光，有水滴不断从岩石缝隙中渗出，然后落入其中，泛起阵阵涟漪。
　　它曾在那喝过水洗过澡，原来它那么大，可以装下好多个自己。好像又有点小，虎妈往里一躺，就能把它填满。

　　欣赏完水潭，小虎崽两眼放光得瞧着自己的爱窝，那是由一节节白到透亮的骨头组成，长的短的、粗的细的、方的圆的、直的弯的各种不同形状的骨头组成一具独特的骨架。
　　它就安静的躺在那里，连一丝皮肉都不挂，赤条条的袒露在空气中，并毫不为此感到羞涩。
　　见到如此无害的模样，毫无抵抗力的小虎崽朝它猛扑过去，然后从骨节分明的脚趾骨一路舔到圆溜溜的头盖骨，在阴暗潮湿的洞穴中发出黏腻的舔舐声。
　　全身心投入的它，丝毫不觉自己行为有多么惊悚骇人。
　　它只是觉得这个又长又白的东西非常亲切，就想给它舔舔毛发，至于有没有毛发不重要，自己舔的开心就好。

　　给骨架刷一层口水后，小虎崽感到异常满足，迈着轻松的步伐走向洞口。
　　自己和俩虎兄经常在那放风玩耍，那里记录着虎崽们纯洁快乐的兄弟情。
　　山洞口离地半米高，洞前很开阔，不远处是一片黑漆漆的山林。
　　它小心的跳出山洞，四肢着地，才发现乌黑的地面上，还躺着三根巨大的焦木，只是在昏暗的夜色中，它们与大地融为一色。
　　站在粗壮的黑巨棍上，它回首看向身后的虎洞，巨大的洞口镶嵌在山壁上，洞中露出一双闪着幽光的虎眼。
　　它使劲仰头朝上看，一座雄伟的高山劈开满天星辰，屹立在黑夜中。
　　眺望远处，一座座山峰拱卫在它四周，仰望夜空，一颗颗星辰为它披挂。
　　站在巍峨的高山下，一股豪气顿从心中涌起，它抬起虎头，仰天大吼：
　　“嗷~”
　　虽然声音尚且稚嫩，但声够大，吓得一大群夜间觅食的动物四处逃窜。
　　仿佛是为了欢迎它，一个更大的虎啸传来：
　　“嗷！”
　　被虎啸惊醒的动物，惊慌失措的查看自己周围。
　　小虎崽很欣慰，在这个清冷凄凉的夜晚，它感受到来自大山的爱。
　　它决定在这不同寻常的夜晚，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于是它再次仰天长吼：
　　“虎三~”
　　这是它思考许久的名字，霸气威武，简单直白。
　　“睡！”
　　又一声虎啸传来，声音中饱含怒意，听到虎啸声的动物们蜷缩在窝中瑟瑟发抖。
　　虎三忽略其中隐含的警告，把它当作对自己名字的赞美。
　　接连催促虎三进洞的虎妈，喷着怒气思考自己要不要出去，把这不听话的小崽子叼进来。
　　虎三终于在虎妈发出行动前，借助黑巨棍，回到山洞中。
　　它殷勤的跑到虎妈身边，舔舔气息沉重的虎妈，换来虎妈的大舌卷头。
　　从虎妈慈爱的大舌中挣脱出来，它围着两只大虎崽转了一圈，又上去用鼻子嗅了嗅气味。
　　然后跑到安静睡觉的大虎崽身边，用舌头轻舔它的毛发，低吼道：“虎大！”
　　接着它抬起爪子猛朝睡得四仰八叉的另一只大虎崽拍去，大声吼道：“虎二！”随后便一溜烟跑进骨窝中。
　　被吵醒的虎二，迅速跃起，伏低身子，朝着空无一物的前方吼道：“谁？”
　　一个巨大的虎掌从天而降，“啪”得一下打在虎二头上，虎二摇摇被打得发晕的脑袋，倒在虎妈怀中继续呼呼大睡。
　　虎妈看到被一掌拍老实的虎二，又看一眼窝在奇怪骨窝里的虎三，重新躺下，闭上眼安心睡觉。
　　虎三也觉得很安心，它终于看到虎妈和它的两个兄弟，看到自己心爱的骨窝，看到山洞外面的世界，还拥有了名字，即使躺在凹凸不平的骨窝里，也不觉硌得慌。
　　山坳中老虎威严的咆哮声终于消失，不远处山林中被惊醒的动物们重新进入梦乡。
　　………………
　　就在距离山坳几个山头的娄金山外围，有一座明显低于其它山峰的矮山，它的山脚下有一片平坦的谷地。
　　谷地的南北两侧被群山裹挟，东边是一条缓缓流淌的皇金江。
　　谷地之上有一座平安苑，据说是皇家景苑，为皇家狩猎之所，可却久无人至，只几位老弱妇残驻守此地。
　　现在沉寂许久的平安苑终于迎来一行远道而来的客人。
　　与船家告别后，大老爷一行人头顶满天星辰踏入这荒山峻岭中。
　　众人站在江岸边，入目的是密密麻麻的参天大树，只能在距离相对较大的两树间发现一条杂草丛生的小道。
　　“王刚、钱忠你们在前探路。”
　　“是。”两大汉从人群中走出来，小心朝小道走去。
　　杂草并不如肉眼所见的密集，两边多，中间少，可见这条小道还是有人在走，不过走得实在太少，才会导致杂草丛生。
　　几个大汉在前，一遍遍将杂草踩倒，倔强的杂草终于在大汉一遍遍踩踏下，弯下挺直的脊背，迎接众人的到来。
　　没有杂草的阻碍，跟在身后的几人都轻松不少。

　　伴着悉悉索索的踩踏声，一行人来到小道尽头。
　　一扇半人高的大木门挡在众人面前，门上悬空挂着一块大木匾，依稀可辨平安苑三字，只是年岁已久，字迹有些模糊。
　　两边是树枝围成的篱笆墙，里面稀稀疏疏，种着些树。
　　大门内有一条宽敞的石路，蜿蜒向上。
　　朝石路尽头望去，有两座大院相对而立，分居南北两侧，外有高高的围墙遮挡。
　　南边的院落有烟气升起，想必驻守之人在南院居住。

　　走到大门前，王刚宽大的手掌敲向厚实的木门。
　　“砰砰~”
　　“有人来访，请张监作出来一见！有……”
　　厚重的敲门声迎合着几个大汉嘹亮的喊叫，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响亮。
　　这扇木门厚重却并不高大，几人双手一撑都能翻过去，但谁让这地方属于嵩国最有权势的皇家，凡是和“皇”字沾边，都需慎之又慎。

　　很快，便见远处有两个小光点向这边移动。
　　刚开始王刚还纳闷，那人提着的灯笼怎得这般小。
　　待稍近些，又觉得身高不对，像是三岁小娃双手捧着油灯缓步走来。
　　又近些，王刚汗毛竖起，这哪是油灯，分明是一双闪着凶光的兽眼。
　　这哪是小孩，分明是一只正缓慢靠近的野兽。
　　他身侧的钱忠也瞧见前方异样，轻轻后退几步，转身朝后快步走去。
　　几息过后，江护军来到王刚身边，朝门里缓步走来的野兽略瞄一眼，便从腰间掏出一个火折子，擦亮后朝前照去。
　　微弱的光线加上离那野兽还有一些距离，根本无法看清那野兽的样子，而江护军显然也不是拿火折子用来照明。
　　一个手下在门前准备一堆柴火，用火折子将其点燃，温暖的火焰驱散夜晚的寒冷，跳动的光芒削减掉野兽带来的紧张，
　　几个大汉搬来几块石头当石凳，众人围着火堆坐成一圈，双手烤着火，视线却时不时往门内的野兽瞟去。
　　江护军起身朝身边几名手下示意，王刚几人站到他身后，将腰间长刀抽出，暗中移步，保护后方几人，同时尽可能锁住野兽的攻击方向。
　　抽出一根燃烧的木柴，江护军走到大门前，手臂一挥。
　　燃着的木柴在夜空中划出一条弧线，然后掉在野兽前面的石路上。
　　在火柴落地瞬间，江护军将腰间佩刀抽出，紧盯着前方野兽的动作。
　　那野兽看见前方的火焰不退反进，火光映照下，逐渐露出半张布满毛发的兽脸，而另外半张隐没在黑暗中的脸显得更加恐怖。
　　“老大，像是豹子。”
　　“胡说，你瞧见过脸这么圆的豹子？瞧着像老虎。”
　　“林大佑别瞎说！老虎眼睛上长白毛，你瞧这畜牲，脸上可有白毛。”
　　“林大佐你这什么眼神？还能看见毛色，别诓人！”
　　“我……”
　　“两位别瞎猜了，这么小，都没我以前养得狗大，什么豹子老虎，那就一只猫。”
　　“那是小豹子！”
　　“那是小老虎！”
　　“唰”寒光闪过，刀已入鞘。
　　在后面争论的三个大汉立马闭嘴，挺直腰板，警惕的朝前看去，好似门内的野兽会立刻奔袭过来。
　　江护军收起佩刀，朝身侧刘生问道：“大公子，如何看？”
　　刘生拍拍肚子，一脸严肃：“江护军，我看还是先填饱肚子，如何？”说完转身离开。
　　江护军一愣，随后一挥手，几名大汉重新回到火堆旁。

　　刘生解开包袱，拿出一个纸带，从里面拎出一摞面饼，张张比他的脸还要大。
　　火堆旁，几个大汉已经用树枝塔成一个四脚支架，围住火堆，顶部离火半臂高。
　　刘生攥住绳子一头，拴在架子顶部，把绳子另一头的面饼一张张分开，摊在架腿上。
　　火焰升起的烟气不断烤着木架上的几块面饼，不一会儿，面饼开始发软，一股葱香味慢
　　慢飘出，众人不由深吸一口，肚子开始叫唤。
　　刘念双手撑着脸，眼冒星光的看着面饼，嘴里不住咽口水。
　　又烤了一会儿，发软的面饼表面渐渐变得焦黄，一层发亮的油光从焦黄处渗出，带着肉香的焦香气味从众人鼻间传入肚中，已经有“咕咕”声在安静的夜晚响起。
　　捂住肚子，刘念可怜巴巴的瞧着刘生。
　　旁边的黄裳女子暗中深吸一口气，试图阻止肚子再发出叫声，微红的脸颊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娇艳，坐在对面的王刚瞧见后，不由一呆。
　　终于在刘念嘴角要流出口水时，刘生把木架上的面饼分给众人。
　　烤得金黄酥脆的面饼，一口下去，先尝到面饼的焦香味，肥瘦相间的肉馅剁得特别细，不需用牙齿咬，舌头一动，裹着葱香的肉陷就流过舌头，滑入肚中。
　　在食物面前，众人暂时忘记身侧虎视眈眈的野兽，不断啃着手中的面饼。
　　透过跳动的火光，能看到野兽正舔着嘴角，双眼紧盯着大门，仿佛视线能穿透大门，看到正吃着欢快的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