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童子和他的阴神》befree

3、接受指令

　　刺目的阳光逼迫他睁开眼睛，车水马龙的声音在耳边隆隆作响。

　　南小楚扶着脑袋爬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会晕倒在巷尾，怎么从精神病院逃出来后的记忆像是被谁抹除了一样，已经记不太起来了。

　　乍然从脑海中涌现出一个朦胧的轮廓。

　　头发随意披下，溜到肩膀上，夜晚的风吹得发丝悠悠荡荡，身形板直，却拄着一条拐杖，大致比南小楚高出一个头，那不胜收的美丽只凭一个轮廓便能展现。

　　那是个长头发的哥哥，虽然记不起具体模样，但烙在脑海里的印象是，他很漂亮。

　　南小楚摸摸脑袋，也不知道长发哥哥是他幻想出来的，还是真有这个人，能让他近乎沉迷。

　　啪地，手臂传来阵阵痛意，他低头看去，暗色红光忽亮忽灭，在右臂偏下的位置隐隐出现一个“逸”字。

　　似是一种契，在指示在引导，若是不寻着契，便失去了永生的条件，这是他降生那一刻便存在的属性，只是以往从未发掘出来。

　　这种意识越来越清澈，每时每刻都在和南小楚说去寻找，去找到他吧！

　　南小楚若有所思地抚过手臂上的字。

　　所抚之处，字缓缓淡去，最后消遁得无迹可寻，只有南小楚知道，才没有消失，它烙在身体的每一处，骨髓、心脏、脑海都存在着，说是一种不可自拔的欲望也好，还是不可玷污的使命也罢。

　　此时已是晌午，他搀扶着墙壁走出小巷，行人匆匆忙忙，下班的，买菜的，接娃放学的。

　　他踉踉跄跄地走出巷子，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大堆，唯一清晰的是漂亮哥哥的脸轮廓，他随便拉过一个女生问：“你好，你有看到一个长头发，拄着拐杖的漂亮哥哥吗？”

　　“漂亮哥哥？”女生心有所想，会有一个男生形容另一个男生漂亮吗，而后摇手：“没见过。”

　　南小楚绝不死心，又跑去问另一个行人，可同样都是无果，更有的他还没开始问，他们就摆着手冷漠掠过。

　　他托着沉重的身体，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

　　昏昏噩噩的脑子里一闪而过某种记忆碎片，在咔嚓一声，脑子里一片玄暗，周遭冥眛无光，又在持续性阴晦之中，隐隐看到漂亮哥哥的身影。

　　他内心咯噔一下，迅速跑过去，在伸手触摸之际，漂亮哥哥化为泡沫。

　　慌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子，你干嘛，你闯红灯了，快回来。”

　　烦乱的思绪被拉回，南小楚才发现自己站在川流不息的大马路上，左前方一辆黑色轿车以正常时速朝他开过来，他不是阴神，没有任何力量抵挡，只凭一具人类躯壳，是无法避开这场灾祸的。

　　巨大的冲击波撞击着他的身体，伴随着路人瞠目结舌的表情，南小楚被撞出了五六米远。

　　他躺在烧得滚烫的地面上，手脚不能动弹，剧烈的疼痛感席卷全身，两眼发黑，眩晕铺天盖地袭来，一阵腐朽的腥臭味扑鼻，只见他全身都是血，染红了地面，连溅出好几米。

　　“出车祸了，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天啊，他被撞出去了好远。”

　　“地上全是血，这也太恐怖了。”

　　“你们快看，他在动，应该还没死。”

　　“撞成这样了，存活率应该不高吧！”

　　喧闹声不断，在某一瞬像催魂曲。

　　“是他，是他闯红灯，不关我的事啊！”轿车司机下车看到这惨绝人寰的一幕，连忙摆着手，惊恐万状地对路人做出解释。

　　“我也看到了，司机遵循着交通规矩，是这个人闯红灯，发了疯似的跑到马路上。”

　　南小楚在须臾的缓神过后，疼痛感逐渐消失，开了个大洞的脑袋自动缝合，不再向外迸出血液，身体也在缓慢恢复能量。

　　突然想起，自己是不会死的。

　　南小楚迎着众人匪夷所思的目光，挪动着身体坐在一滩血里面，他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四肢还是有些麻痹的，但总体已无大碍了，可被车撞的那一瞬，身体承受着莫大的疼痛，连呼吸都是痛的，近乎让他休克。

　　其实他有无数次都像今天这样濒临死亡，但又在下一刻复活，他死不了这件事，不知是幸运还是悲哀。

　　“你看，他坐在地面上了。”

　　“都撞成这样了，还能动？”

　　“不对，应该是回光返照吧！”

　　片刻的敛目之后，南小楚抬起酸痛的脑袋。

　　只见围观的人无数，男女老少皆有，他们拿着手机，显现出恶俗的表情，一边哀怜一边拍照，通过虚拟的网络表达他们的同情心。

　　在咔擦咔擦的闪关灯下，南小楚下意识用手挡住脸，维持着最后的颜面。

　　他踉跄爬起来，人们用着猎奇的心理打量着一个异物，一个被车撞成大出血，依旧能直立行走的异物。

　　南小楚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寻不得方向，只知他面向的地方，人们自动让出一条小路，人类应该是在害怕吧！

　　要是这件事引起太大轰动，他的踪迹就会暴露，那群变态又会把他抓回去当作活体实验，之后的逃跑便会变得更加困难。

　　而且他还要寻找他的漂亮哥哥，不能就这样被抓了。

　　“漂亮哥哥，我要漂亮哥哥。”

　　南小楚像是疯了一样，嘴里不停重复着那几个字，所有人都对他避而远之，光看他身上的血，就已经汗毛直竖了。

　　不远处，一栋大厦高耸入云。

　　两个男人站在顶层上。

　　徐散俯身靠在低矮的栏杆上，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旁边是一堆空酒瓶。

　　他垂下眼来，望着38层楼下面形形色色的人，目光精准锁定在南小楚身上，抬起酒瓶刚想喝，才意识到早就喝空了。

　　“白琢安，你说永生者是什么来历，既不是人也不像鬼神。”徐散语气轻佻。

　　白琢安曲着膝盖靠在墙壁前，随身拐杖立在一旁，他单手插着裤袋，另只手抓着一瓶可乐易拉罐。

　　他大致在一米八左右，睫毛细长浓密，眼窝偏深，上眼睑翘起弯弓的弧度，唇峰饱满立体，给人一种忧郁的凛冽感。

　　安静时又敛着几分酥脆，活似一个少年郎，只是在他下颌微微抬起时，深色眸子里浮现出让人不寒而栗的阴戾。

　　离开了南小楚后，不管他怎么召唤，拐杖都没有一点反应，和死人一般。

　　有些烦躁。

　　“噗呲”，白琢安单手撕开易拉罐拉坏。

　　等气泡消下去，他小小喝了一口，淡然回应：“有可能是受到诅咒的人。”

　　“哦，什么意思？”徐散俨乎其然，立即激发了他的兴致：“是谁施加的诅咒？”

　　白琢安不紧不慢，来回转动着易拉罐，迸溅出几滴可乐，“不知道，我也是猜的。”

　　“永生者不老不死，曾有人归为阴神一族，可现在看来他又不拥有任何异能，久而便无神无鬼清楚永生者的真实身份。”

　　白琢安是昨天第一次见永生者，其他传闻都是听别人谈起的，不管是人还是神，都对未知事物抱有好奇心，毕竟永生不死、长生不老也怪让人趋之若鹜的。

　　徐散：“唉，真的是太好奇了，昨晚就应该抓来严刑拷打一番。”

　　“但看他那害怕鬼魂的样子，又不像装出来的，可能连他都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吧！”

　　白琢安俯瞰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只渴求当一个观山者。悠然的长发垂在耳边，微微低头时，额前的发丝无所附着，在半空中翩翩。

　　头发长了，有些碍眼，又忘记带皮筋了。

　　这时，南小楚抬起头，望向那栋大厦。

　　白琢安和他的目光是重合在一起的，可在南小楚眼里，他什么都看不到，可好像什么都能感知到，忽而见南小楚眼中闪过几分不可捉摸的浑浊，不再有十五岁年纪该有的清澈透亮。

　　就这样对视好一会，南小楚才挪开眼，朝一条寂静的小道走去。

　　白琢安刚抬起易拉罐，忽而一阵暗色火焰凭空出现，焚烧手上的易拉罐。

　　几根手指被蔓延的火焰灼烧，他发出“嘶”的一声，痛到下意识松手，在易拉罐落到地面时，刚好被烧成灰烬。

　　徐散上前一步，疑惑开口：“哪来的火？”

　　等灰色浓烟散去，地面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硕大的数学符号，用血红色字体显示为“?”。

　　“这个符号？”

　　徐散蹙紧眉头，立即单膝下跪，低下头把右手放在胸前，毕恭毕敬地行跪拜礼：“参见三杀大人。”

　　白琢安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撑着拐杖，艰难地弯下腿，可一股强大的力量钳住他，他无法动弹，做不出下跪的动作。

　　他捏了捏拐杖，用一股动态气流做出抵抗，徐散见状，连忙提醒道：“白琢安，站着别动。”

　　白琢安鼓着气脸，忿忿不平地放弃了挣扎，一个站着，一个跪着，在等待三杀大人下达指令。

　　“?”符号在一阵红色烟雾覆盖下，形状开始发生变化，变成了几个繁体大字，宛若血淋淋的遗书。

　　上面写着：恶鬼

　　两人若有所思，将四个字映入视线里。

　　忽而，两个大字散为红色萤火，灼艳的红光萦绕着白琢安转了几圈，最后融入微风里，飞向远方，捆住他的那股力量也随之消失。

　　“恭送三杀大人。”徐散低下头恭敬送迎。

　　徐散站起来踢了踢酒瓶：“又有恶鬼出现了吗，让我来看看。”

　　他走到屋顶的边沿上，随着眼睛阖起，世界一片灰白，脚下的高楼大厦消失，他们站在高空中，俯瞰着地面，不仅建筑大楼，包括一切没有生命的物体、世界上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人类化成一团白色气流，没有身形，看不见五官，在缓慢移动着，其中一股不同于人类的混沌气也在动，明显是南小楚的。

　　把这个世界简化为有形和无形，生命是有形的，以气代表能，显现出来的是白色气流，而邪念是恶鬼的本体，显示出来的是黑色冥气。

　　徐散来回寻找，愣是没找到恶鬼的冥气。

　　“也没有恶鬼出现啊！”徐散张开眼睛，世界恢复如初，喧闹的声音也悉数入耳，他回头问：“白琢安，你怎么看？”

　　白琢安松松肩膀，相比于恶鬼，他更加在意的是：“已经42次了，为什么我不用行跪拜礼，三杀大人到底在想什么呢？”

　　徐散无奈道：“可能是因为你腿瘸了，三杀大人可怜你吧！”

　　“是吗？”白琢安脸色突变，变得不爽：“我需要他可怜？他是这辈子没见过腿脚有疾的人吗？还是觉得我很好笑啊？”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徐散三两语拆穿他的心思，无情讽刺道：“还有，你的脸皮也太薄了吧，跟三杀大人计较这些有意义吗？”

　　白琢安不满地背过身去，看着萤火飞去的方向，心想着若是循着它的踪迹，说不定会找到三杀大人的所在地。

　　到时候他一定会忤逆万物生灵的主，叱责他为什么要看不起我，就凭我是个瘸子？

　　“你去哪啊？”徐散看他走下了楼梯，在后边追问着。

　　“回家。”白琢安没有回头，摇手和徐散告别。

　　“那恶鬼呢？”徐散质问道：“你不管了？”

　　“不关我的事，行礼接受指令的是你，不是我，要是三杀大人想命令我，就让他亲自找我。”

　　“你怎么那么叛逆啊！”徐散调侃道：“我看天上人间也只有你敢忤逆三杀大人的指令了吧！”

　　白琢安傲气十足的样子：“是啊，他有本事就杀了我啊！”

　　“你说，你都活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这么的小肚鸡肠。”徐散叹着气，远远看着白琢安的背影：“唉，不成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