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梦》造梦吾

3、第 3 章

　　晨光渐醒，刘依从厨房的窗户里瞧了瞧天上的太阳，估摸着再一会儿就能爬到正中。

　　“贯哥，”刘依指了指放在院子边上的几篮菜，叫正在灶台后面烧火的方贯。”那是爸妈今天剪回来的菜，你把它们挑去河边淘洗一下，放在那边台子上晾一下，等会儿饭店有人过来拿。快去快回，我等你回来去给爸妈送饭。“

　　“得嘞！”方贯应了一声，便挑着两篮菜一悠一悠的出门去了。

　　刘依自己回过身去，熟练地从锅灶中舀出饭菜，小心翼翼地装进饭盒，又将剩下的菜肴一一摆放在桌上，最后用防蚊罩轻轻盖好，生怕有一丝蚊虫打扰这份宁静。她随手拖了把椅子，放在院子里堂屋门边，缓缓坐下。初秋的晨风还带着一丝凉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逐渐升高，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丝暖意。刘依在这闲暇的时光里，享受着这份宁静，眼皮渐渐变得沉重，有些昏昏欲睡。

　　没一会儿，水滴淅淅沥沥的声音从院门口渐渐变大，半边闭着的大铁门被扁担叮的一声脆响推开了，方贯挑着不断滴水的菜回来了，双臂猛然用力将它架在水缸的横板上。

　　“真他娘的重，不愧是沥了水的菜。”方贯深深喘了几口气，吐槽道。

　　“挑了这么久还不习惯呢？”刘依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向厨房走去。

　　“这哪能习惯得了啊。”方贯站在原地，双手支着腿，憨憨一笑。

　　“那你在家看家，顺便等曦曦放学，我先去给爸妈送饭了。”刘依从厨房拿了装饭盒的袋子，向门外走去。

　　在广阔的青色菜地上，两块平行的菜地如同棋盘般整齐划分，田张兰和方立青各自坐在小板凳上，一侧散落着泛黄的菜叶和被剪掉的菜根，另一侧则是郁郁葱葱、青翠欲滴的完整菜株，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刘依一看见人，就叫道：“爸妈，吃饭了。”

　　“诶”，田张兰先给方立青的手上倒了点凉水，又给自己倒了点搓了搓手，边问道：“今儿个早上去看了嘛？怎么样啊？”

　　“人大夫说确实怀了，但是月份还小，胎不够稳，要喝几幅安胎药。“刘依小心翼翼地从袋子里拿出饭盒，一一递到田张兰和方立青手中，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轻声回道。

　　“那你最近注意点，别干重活，有这种事就让贯儿去做。”田张兰接过饭盒，叮嘱道。

　　“没事，平日里也没做什么重活，不耽误，你们还天天下地呢，我这才哪到哪啊。”刘依道。

　　田张兰慈爱地笑道：“别贫嘴了，依儿，听话，你先回去吧。饭盒晚上我们带回去，曦曦等会儿就该放学回来吃午饭了，可别饿着她。”

　　刘依：“诶，好的。爸、妈，那我先回去了。”

　　田张兰：“去吧，去吧。”

　　田张兰打开盒饭，将盖子垫在底下，开始吃饭，看着刘依走了有段距离，瞅了两眼方立青，“当家的，家里还有几只老母鸡，要不等会儿下午干完活，回去杀只老母鸡给儿媳妇补补身子，顺便给小馋猫解解馋。”

　　“昨儿中秋，才吃了顿好的，过两天又杀鸡，天天这么吃，日子还过不过了？”方立青略带一点儿薄怒的说道。

　　“这不和你商量呢嘛，今年这光景比起往年不是好多了嘛，而且这依儿不怀上了嘛。”田张兰了解他的臭脾气，有事没事嗓门都大，还是和缓的说道。

　　“这收成好却卖不上价，有啥用？前几年旱的旱、涝的涝，今年好了些也得防着点儿啊。再说多一个孩子，就多一张嘴吃饭。给她和曦曦每天各加一个鸡蛋。”方立青语气缓了缓，但还是有点硬的说道。

　　“话是实在话，就是从你嘴里面说出来，怎么就这么不中听呢。“田张兰也无意和他纠结此事，就笑着怼了他一句。

　　立马又补了一句：”我回头早上做饭的时候和她们说一声。”，让方立青来不及回上面那句话，只好闷头吃饭。

　　刘依还没到家门口，在黄泥路的十字路口，就看见了手牵着手一起回家吃饭的方盈曦和章华潋，正巧华潋的母亲——林颂也刚从家里出来。

　　刘依就笑着和林颂说道：“嫂子，这俩孩子真是投缘啊，一刻都不想分开，真像双胞胎啊！”

　　“是啊，天天在一起也不腻，不像我们那时候天天要下地干活，她们遇上好时候了。” 林颂也笑着应和道。

　　“谁说不是呢，要是那年头哪有闲钱给她们读书啊。”刘依附和着，向她们俩招了招手，“嫂子，我带曦曦回家吃饭了，晚点她们又要去上学了。”

　　“去吧，早点吃完好睡个午觉。”林颂也牵着华潋的手，准备回家吃饭。

　　阳光热烈地穿透纱门，洒在客厅的八仙桌上，曦曦与父母围坐两旁，享用午餐。刘依轻声开口：“妈妈有件事想告诉你，你可能要有个弟弟妹妹了呢。”

　　方盈曦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的光芒，迫不及待地追问：“真的吗？”

　　方盈曦转向方贯：“爸爸，那妈妈身体好好的？”

　　“好好的，我们曦曦宝贝真的是超爱妈妈的。”方贯笑眯眯的捏了捏方盈曦的脸。

　　刘依望着女儿对自己充满关怀的神情，眼中满是幸福的笑意，她温柔地将曦曦搂入怀中，轻声对方贯说：“贯哥，别逗曦曦了。妈妈挺好的，曦曦真是我贴心的小棉袄。”

　　方盈曦在饭桌上得知了母亲怀孕的消息，整个小人都很紧绷，虽然并不了解怀孕是什么，但知道妈妈并不舒服，很多事情奶奶不再让妈妈做，而是让爸爸做，或是自己做。

　　而刘依怀孕的日子并不好过，胎像不稳，整日整日的孕吐，身体日渐消瘦了下来，连往日挂在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不见。

　　下午田张兰抽空回了趟家，从鸡笼里挑出一只肥硕的母鸡。那母鸡“咯咯咯——”地叫着，似乎预感到了自己的命运。

　　田张兰熟练地引燃了碳炉，黑色的蜂窝煤在火苗的舔舐下渐渐泛起了蓝红色的光泽，火焰欢快地跳跃着舔舐着锅底。

　　奶奶熟练地将鸡处理好，切成小块，放入锅中。

　　随着水的沸腾，锅里渐渐泛起了白色的泡沫，奶奶细心地撇去浮沫，放入姜片、葱段和红枣，顿时，厨房里弥漫起一股淡淡的香味，炖的差不多便喂在炉子上，又下地收菜去了。

　　放学后，曦曦和章华潋一同踏上归家的路。曦曦，这个心思细腻的女孩，没有像往常那样，和其他孩子那样在外嬉笑玩耍，而是径直回家，整理好一切后，默默地坐到书桌前，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作业中。

　　傍晚时分，刘依和爷爷奶奶从地里回到家，一推开门，便看到屋内被收拾得整洁有序，曦曦正端坐在书桌前，全神贯注地写着作业。

　　那一刻，刘依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既为女儿的懂事而欣慰，又心疼女儿小小年纪就如此体贴。

　　她轻轻地走到曦曦身旁，轻声说道：“宝贝，这些家务事妈妈来做就好了，你要专心学习。”

　　但曦曦伸手抱住刘依，说道：“妈妈不舒服，我想让妈妈轻松一点。”

　　听到女儿这番贴心的话语，刘依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心疼女儿，却又不禁提高了音量，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都说了不用你做这些，你只要专心学习就好！”

　　方盈曦被妈妈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奶奶田张兰立刻上前牵过方盈曦。

　　”曦曦，妈妈怀孕了，她不太舒服，不是故意冲你发脾气的。奶奶替妈妈向你道歉，好不好？“

　　“依依，看你忙前忙后的也累了，快去歇会儿吧，厨房的事儿就交给我了。”田张兰摸了摸方盈曦的头，又温柔的和刘依说道。

　　刘依平复了心绪，蹲下抱住了曦曦。“曦曦，妈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实在是……”

　　“没关系，妈妈是曦曦的宝贝，曦曦原谅你了。”方盈曦别扭的伸手抱住刘依，亲了刘依一口。

　　“妈妈去休息吧，我和奶奶去做饭。”

　　“好，不过曦曦还是要以学习为主，知道嘛？”

　　“嗯嗯”，方盈曦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夕阳的余晖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小院里，给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暖橙色的光晕。

　　方盈曦正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帮奶奶田张兰择菜。

　　奶奶那布满老茧却依旧灵活的手，熟练地揪着菜根，一边唠唠叨叨地说着家长里短。

　　“曦曦啊，今天喝鸡汤，再炒两个小菜，正好给妈妈补补好不好？”奶奶笑着说道，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方盈曦抬起头，甜甜地笑了笑：“好呀，爷爷奶奶最疼我们了。”

　　“可不是，你们可都是好孩子。”奶奶一边还在择菜一边说着。

　　“曦曦，去把你爷爷和爸妈叫过来吃饭。”奶奶一边翻炒着锅里的青菜，一边对方盈曦说道。

　　方盈曦应了一声，冲厨房门外喊了一声，“爷爷，爸爸，妈妈，吃饭啦！”

　　爷爷方立青和父亲方贯正在院子里，一个人打水，一个人浇地，冲洗地面。母亲刘依则在房间里靠着床背叠衣服。

　　几人听到方盈曦的喊声，应声道，“来了。”

　　一家人陆陆续续来到了饭桌前。饭菜齐备，热气腾腾的鸡汤置于桌心，金黄汤汁中，鸡肉时隐时现，红枣枸杞悠然漂浮，香气扑鼻。

　　方盈曦盛了一碗鸡汤，递给了母亲刘依：“奶奶炖的鸡汤超好喝的，妈妈多喝点！”
　　奶奶笑着说：“依依，这鸡汤可有营养了，你多喝点。”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父亲提及欲开设小卖部的打算，担忧卖货郎生涯收入微薄；母亲则心系方盈曦学业。

　　窗外，夜幕渐渐降临，星星开始在夜空中闪烁。

　　屋内，一家人的欢声笑语，和着饭菜的香气，人间烟火总是无比温馨。方盈曦看着身边的亲人，心中却突然觉得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