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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搭讪·送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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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楼梯间待了没多久,余远朝就从办公室走出来了,她赶紧整理情绪,顾不得范钦,跟上了他。
他步子很快,低着头看手里的东西,温情完全被落在后面,她歪头瞄了眼前方他手里的东西,原来是这次的月考卷,他专心一意的审视自己错题,显然都没发现她的存在。
“哎,好久不见啊。”温情咳了一下先来个开场白,避免吓到他。
“我——”走在前面的余远朝突然一缩肩膀,猛的转头,操字没给蹦出来。
可惜还是吓到了。
他礼貌笑笑,“是。”
满打满算不超过48小时,这点头之交的关系不至于。
“这是数学还是物理啊?”温情故作轻松地问他卷子。
“数学。”
“你考了多少分?”
“148。”
“哦。”
“嗯。”
温情心骂还真是该死啊,这对她礼貌疏离的还不如第一次。
她总不能直接厚脸皮说,我想接近你,想和你做朋友吧?
她怎么能像余远朝一样自然。
永远不可能。
她费劲的想半天,还是准备直接点:“最近还有想看的电影吗?我可以请你。”
余远朝终于睨了她一眼,似乎不太理解,“什么意思?谢汪岁见就够了。”
温情反应过来,汪岁见好像还欠周周一顿饭,四舍五入就是欠她,至于谢什么,那就是他撕破渣男滤镜让周周幡然醒悟。
过道人多起来,有几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猛的停顿用球鞋在地板发出刺耳响声。
她现在压根没有做部长的自觉性,选择性忽视,沉浸在如何和余远朝聊天中,只能强行打开下一个话题:“好吧,到时候吃饭你来不来?”
“我?应该不。”余远朝视线微略过那群人,温情没注意,可他看清那帮混不吝经过他们时在做下流手势,于是不动声色地手在背后嚣张的竖了个中指。
“……那,哦。”
天聊死了。
“……”
余远朝:“你来三楼找你男朋友?”
他突然来这么一句,抛开话的内容不说,声音懒洋洋,冰冰凉凉,却很让人心生悸动。
我来三楼就必须是找男朋友?
不过温情不敢这么说了,她心里拒绝的应了一声是。
余远朝没什么情绪,了然的点点头。
“呀,大美女,”汪岁见双手插兜,胳肢窝夹个保温杯,一副天津大爷遛弯优哉游哉的模样从一班门出来,“你们居然一块的啊啧啧,”余远朝知道这人不老实,爱耍嘴皮子上的过瘾,不出所料,下一秒,“你要是真想当我们嫂——”
余远朝淡淡地瞥向他。
汪岁见立刻话锋一转“——朋友的话,你已经是了。”
回班,正是午休,余远朝打算把剩下的牛奶喝完,然后玩会手机,他玩的是那种复古的flash游戏,画质不好又难,不过他倒是不在乎,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满屏随意划拉,玩得也挺不认真的。
耳边又响起汪岁见阴阳怪气的声音:“你真没看出来?你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什么来找她男朋友,温情跟我们说话的时候,你见她眼睛往里头看一眼了没?她就是来找你的!”
余远朝淡淡地捡了零件,慢悠悠地组装道具,解密码,然后过关,捡钥匙。
“你就是涉世未深不知人心险恶啊。”
余远朝不知道在想什么,手停了下来。
“那我要怎么办?人家又没越界。”
汪岁见连哎了好几声,指着他手机,“你特想让人家越界一下吧!你自己之前也说有感觉,这你认吧?”
“你他妈别曲解我意思。”
汪岁见满脸苦愁,小声的指了个位子:“范钦,是她男朋友,还是她主动追的,你当谁小三不好,非要挑个容易暴露的。”
“……”
“我找人都打听过温情了,她简直是拿稳完美人生剧本。跟咱们这种从小爸妈不陪不爱的完全不一样,你随便跟敏成人打听温情,他们应该都知道,她爸是有钱的大老板,她妈是演员。”
“不过她还是挺特别的富二代,成绩好,会读书,也不会惹事,尽职尽责的干部长,咱们学校老师都挺喜欢她的。不过她还是那种随心所欲不怕事的,因为有底气在,所以就算有刺头也不会惹她。这身世家境啧啧……”
余远朝眼皮都没抬一下,“你跟谁打听的?神经病吧,把她吹的跟人见人爱的国民闺女似的。”
他仰头吹了个口哨,喊了声前面的段薇。
段薇转头:“嗯?”
“你认不认识温情?”
“不认识。”
余远朝转头示意汪岁见,耸耸肩,一脸“这就是事实”。
“你不想了解她?抓蛇抓七寸懂不懂,你要真想小三上位,就得先抓住弱点,温情和范钦最近好像在冷战吧……”汪岁见根本不听现实,还在一副“劝你们世家联姻”的表情滔滔不绝的说着。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种浅显易懂的道理你都不明白,你的那些消息我压根不会全信,这是学校只有本分的学生,没有职业的狗仔。但谢了哥们,你这么说肯定也是为我着想,但我目前并不想突破那层人与人之间的隔膜,下次见着她我一定绕道走。”他干脆的把手机一扔,懒得再听下去。
“啧你,又犯神经了?”
“没有,我就是想好好活着。”
“我又不眼瞎,你第一次对一个女生这样,你对许青颂她们的态度,和对温情的完全不一样。”
“你有病?”
“我知道你,”汪岁见顿了顿,突然换了个口气:“面对感情,就爱装聋作哑,你不是懒,你是觉得浪费感情,你根本没有任何留恋的人,就连我也是无所谓,你觉得爱流满自己全身,其实你压根就他妈是一潭死水,但你又不是无可救药,因为薄情的人面对这一切会处理的利落干脆,压根不会出现那些前仆后继的追你的女孩,你又狠不下心告诉人家,你其实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你对你的一切都消极,你对你的七情六欲消极,你对你的兄弟朋友消极,你觉得我们对你来说都无所谓。”
有时候他真想像尔康晃紫薇那样晃着余远朝的肩膀,然后大声地质问他——
你对待人生的沮丧态度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余远朝毫无求生欲,嗯了一声:“人生如梦幻泡影,我活下去的理由就是起码现在的泡影是美的,你说我对兄弟朋友消极,不是我消不消极的问题,是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见我除你之外有过别的朋友?那是你的兄弟,你的朋友,你没发现自己有很多八拜之交吗?可能一次球赛你就和人家称兄道弟了,要是想,你现在就能一呼百应揭竿起义上梁山。”
“我那是勉强的。”汪岁见打死也不认。
“我管你认不认,”余远朝低垂着头,背脊弯着慢条斯理的重新捞过来手机,在手中悠悠打转,一边得以预见的说:“我确实飘零惯了,你其实也一样,你也别急着批判我,我只不过是个普通人,同样的,我走了你早晚会遇见下一个余远朝。”
说完,就不再搭理汪岁见。
不是矫情,是他真觉得,他长到这么大,还真没被热烈的怎么样过,一个人惯了,他大概率不会是独一无二的。
从某些程度上来说,其实他的童年并不缺爱,六岁开始在医院,那些医生护士们都对他挺偏爱和照顾,陈芝和余祁镇在ICU看病人时,他就老老实实待在员工宿舍楼,他们暂时的休息处写作业,自己照顾自己。
总有那些爱开玩笑的爸妈同事,来串门时说些自觉有趣,却在余远朝看来是世界末日的话:“你说你们老这么忙,孩子都输起跑线了,要不这么帅的儿子过继给我养吧,保准给你们养的快过平均水平。”那位同事是儿科最有爱心的阿姨,她有小孩智力的统计数据。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后来她是见一次说一次连续念念不忘了好几年,余祁镇居然还可怕的动摇了,带着余远朝和那家人组过一次饭局,后来才知道是那位儿科大夫的小女儿自小体弱多病,她实在没招科学的不行就来玄学的,请了位风水师替她女儿算命,说是八字太小,容易多灾多难须得认个八字大的亲,以此转接相克,平衡命理,目光就转到了符合一切条件的余远朝身上,抱着试试的心态,提出要养余远朝。
相信科学的陈芝夫妇当然是觉得无稽之谈,却也因为对儿子的衣食起居照顾不周到而感到亏欠,无奈之下想到了这样的办法。他觉得,尽管父母不尽职的有多彻底,那都是他至亲,十几年其实也没多难熬,只要他们放弃把他送给别人的想法,他可以立刻原谅他们。
他真的很好哄,他可以照顾自己,相比较外人怎样觉得他父母不负责任,他更愿意让自己懂事,理解他们的感受。
陈芝和余祁镇在酒局上商量事宜,他就斜倚在屋外的圆柱上,仰头等待接受命运的安排,欣赏着夜景,随手抹了把脸上的液体,懒懒地拆了个奶糖,一边浑不在意地嚼着。想要他的那家人女儿站在他背后,小心翼翼的问你以后就是我哥了吗,以为他会高兴,却没想到他躲在这偷偷哭。
余远朝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人轻轻拽了下,他微微蹙眉用余光扫了眼,这个还没到他大腿根高的小女孩,强咧着比哭还难看的笑,生怕哪里惹他生气。
其实,他真跟了那家人,也还是衣食无忧,没必要这么无病/呻/吟。
在黑暗里,余远朝揣兜找着另颗糖,剥完糖捏在手里让她自己来拿,连哄带骗,说:“下个月七岁了?那哥哥先祝你生日快乐。”
到后来,余远朝进去,一边给陈芝挑着虾线,一边掐着分寸的开玩笑:“恐怕这事算了吧,我怕以后野心大了跟袅袅争家产。”
袅袅是刚才小女孩的小名,他确实深谙人性的弱点。那家人是有爱心,可到底也是保守封建的父母亲。
他这话听着吊儿郎当没什么恶意,却直接堵住了他们的嘴。意思很明白了,你们真敢要我,就要考虑我会不会考虑你们家产。
骨子里的那点根深蒂固的迷信思想也抵不过蛀虫的腐蚀,到了最后,那家人的脸色果真变了,恐得罪余祁镇夫妇,插科打诨的把这事一笔带过,不了了之。
人活一世都为了儿女,都想把最好的留给亲生孩子,他可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