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请留步》一只懒兔

11、假扮

　　后来梁然专宠元妃，再不来见我。

　　再后来，我见到了化身元妃的明尹。

　　他做元妃那段时日，总是有意无意炫耀梁然的宠爱。比如，明明我去的地方梁然和明尹都不常去，但后来我总是会不经意撞见明尹倚在梁然怀里，柔若无骨，堪比病中西子惹人怜爱。

　　他顶着木重月那个壳子，我看了都一颤，更不要说梁然。

　　明尹还相当喜欢变成木重月来亲近我。往往是我一边被迫观摩美色，一边感叹梁然真是好艳福。

　　托明尹的福，梁然和我的关系越来越僵，偶尔遇见也只是行礼问安，一番寒暄。也是，一边是千娇百媚的元妃，一边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我，用脚想都知道选哪个。

　　但明尹还是很在意我是否对梁然有意。私下里他反复试探，像个受过伤害，害怕被抛弃的孩童。

　　我的院子里栽了棵高大的枫树，树下架了秋千。嬷嬷被梁然处置了，我没了说话的人，便常常坐在秋千上发呆。

　　有一日，我在秋千上小憩，半梦半醒之际发觉有谁在看我。我睁开眼，跟蹲在地上、饶有兴致看着我的梁然四目相对，我一惊，从秋千上站起来，慌乱中脚下不稳又要倒向秋千去。

　　千钧一发之际，梁然拉住了我的手。不知他是否有意发力，总之我贴近了他胸膛。

　　我低了头：“陛下……”

　　然后不动声色抽出手。

　　他却没有强硬地握住我的手，反倒是在感觉到我的力道后，主动松了手。梁然面上风度翩翩，其实从来都是不容拒绝的。

　　那时我们已半年多没有单独相处过，我想着，大约是心上人的出现，让他对女子的态度柔和了许多。

　　“陛下今日怎么来了？”我福了福身，看到红叶从他身后打着圈飘落，一地红枫，如同灼灼火焰。

　　“爱妃不希望朕来么？”我想起我们翻脸那夜，他也问我不想他来么。我出神，思忖一会，还是应了：“妾以为陛下不会再来。”

　　他隔着一步的距离低头静静看我，眼里有思绪万千，我疑惑，他在想什么。

　　他抬起一只手绕着我耳后一缕发，拢好，一步，一步靠近我。他进一步，我退一步，直到我背靠枫树。

　　他背后是层层叠叠的枫，那红，妖冶得像是鬼魅附身，专门摄人心魂。

　　“你心里，可有我么？”

　　是梦是幻，真假难分，我突然想就这么不清醒着被他把魂勾走也不是不行。可惜人间，从来没有真的不清醒，只有装作不清醒，而我不能假装一无所知。

　　他右手按着我的肩，手指有意无意划过我的脖颈。我按住他即将抚上我脸颊的手，轻声道：“明尹。”

　　一瞬，他眼中的迷离色彩烟消云散，如同他身上方才褪去的光点。光芒逝去，梁然的壳子剥离，我看到明尹笑盈盈看着我，却并不急着收回手。

　　“我们朝月果真聪明。”他反扣着我的手，指间搭着我的手指，执起来，又上前一步。我才注意到，他呼吸有些重。

　　我推开他：“你喝酒了？”

　　回头看他，手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立在树下，一身白衣绣金，仪态巍峨如山，那一刻，耀眼得真像不慎堕入凡间的天神。他看到我回头，放下手，仿佛丝毫不在意地嗯了一声。

　　我松了一口气。明尹的变化毫无破绽，只是梁然不会唤我爱妃。也定然不会问我，心中是否有他。

　　我那时就知道他不是梁然，却没有拆穿。

　　回过神刚想兴师问罪，却发现明尹定定看着我。

　　我扭头看了看我身后，只看到随风落下的枫叶，如同纷扬的火苗，前仆后继，落在满地赤色里，仿佛下一刻就能烧成火海。

　　他感知到我的疑惑，收回那种若有所思的眼神，很刻意地避开我的目光。

　　“为什么要变成梁然的模样？”我扮出不悦的样子，自己却清楚，不过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

　　明尹的理由听起来很光明很磊落：“嫉妒。”

　　这下我说不出话了。说了个你字，又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愤然转身，狠狠撂下一句：“……不跟醉鬼一般见识！”然后往寝殿走。

　　离开前，我听到明尹喃喃：“赤芍。”

　　赤芍。

　　梁然爱元妃。

　　明尹有赤芍。

　　可我，不是赤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