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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少年夫妻 ...

  •   明尹似乎对我喜不喜欢梁然这件事很在意。

      我跟梁然早在和亲前便见过,那年梁然他爹四十大寿,父王南下至大梁朝贺,顺便带上了我。

      其实这个顺便不那么顺便,反倒是早有图谋。

      我只知道,第二年,大梁的婚书下来,随使者一并来的,还有无数珍宝。

      父王笑得合不拢嘴,摸着我的脑袋说:“朝月,天虞的来日,就靠你了。”

      我瞧着他也是同梁然半斤八两,打得一手好算盘。做帝王的是不是都这样,分明凉薄,却还要装得那么深情,那么身不由己。

      嬷嬷说,母妃去求过他,说大梁是个火坑,送我过去就是要我死。结果自然是没求成的,母妃因此被禁了足。嬷嬷还说,若不是因为母妃诞育弟弟有功,没准儿就被丢进冷宫自生自灭了。

      父王很生气,因为母妃说了实话。她说:你这是卖女求荣。

      父王的算盘可不止卖女求荣。我是礼物,是人质,是父王安插在大梁皇室的一把刀,要有随时为两国关系牺牲的觉悟。

      要么,开战前我被大梁拿去祭旗;要么,就是我那老谋深算的好父亲手段了得,若能打来燕京,届时势必要我以身犯险为他牟利。

      说回我与梁然的初见。

      我在大殿上跳了一支舞,满座皆上溢美之词,只有他,像是腹诽不慎出声,偏生被我听到。他呵了一声,语气很欠打:“天虞女子姿容艳丽,却也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

      本公主十一岁时在美女如云的天虞皇宫被传倾城之貌,世无其二,要不然我那老爹也不会盘算把我送进大梁。

      我不过如此???

      他的审美才不过如此吧。

      木重月倒是生得娇俏可人,他喜欢无可厚非,何必踩我们天虞女子一脚,简直有病。我趁没人注意,悄悄翻了个白眼,翻完正对上梁然的目光,我心下一惊。

      他却笑了,向我颔首,举了举手中的玉杯。

      ……其实,梁然不说话的时候,还挺顺眼的。

      君王耽于美色是大忌,父王要我毁掉大梁,多半要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折在梁然手里。——倒也不是说梁然不爱美色,只是各花入各眼,他爱的不是我这样的。由此看来,父王还不如想法子拉拢了木家,撺掇他们卖女求荣,篡位谋逆,事成之后共享天下呢。

      什么?你说我说了这么多,还是没说到底喜不喜欢梁然?

      ……

      这件事很难说。其实,我也不知道。

      我不是没有和他举案齐眉过。

      在东宫那些时日,我虽只是被梁然好吃好喝供着,到底和他是少年夫妻,大约也算郎情妾意了一段时间。那时,他为我带过燕京闹市的糕点和小玩意儿。我为他弹过琴,也曾为病中的他洗手做羹汤。

      有一日他入宫后回来见我,从袖子里掏出一只草编的蚂蚱。

      我的乳母念叨着太子真小气,净送些不值钱的东西。

      我拎着蚂蚱躺在床上,细细看着那草的走向。嬷嬷看到又恨铁不成钢地说:“偏生公主就这么被唬走了。”

      嬷嬷不懂。第一回他差人送东西来,说,金银珠宝想必太子妃都见惯了,大梁好在地大物博,民间的东西才是真正有趣。

      他还说,因上元节难等,我不便出门,他去寻来,想必我会喜欢。

      可他从没召幸过我。

      大婚那夜,他同我都被繁文缛节折腾得累极了。他说,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我原以为他那是怜香惜玉,后来想,只是不喜欢我罢了。

      我嫁来三个月,先皇便驾崩了。腊月末,丧仪刚过,登基大典还在筹备。有一夜,他来见我,入殿时大氅边还带着雪花。

      嬷嬷带着宫人退下时脸上层叠着满溢而出的笑意。门合上,他从容落座,我问他怎么想起来见我。

      他问我,不想他来么。

      他好奇怪,我逼迫自己强撑笑意,说怎么会。

      “妾日日盼着夫君呢。”我为表亲近说了嬷嬷教我的话,然后羞怯地低下头。

      梁然看着我的眼神带着冷意。下一刻,他将我推倒在床榻,两手按着我的手腕撑在我身侧。我睁着眼睛愣愣看他。他盯着我,松开手,轻佻地抚过我的脸,像是在端详垂死的猎物。

      “登基大典不日就将举行,入主中宫这一天,太子妃是否等了很久?”

      “我嫁给你不过三月有余。倒也……没有很久。”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实在想不通哪里惹了他。

      “是吗?”他慢条斯里吻着我脖颈,我害怕极了,他越是隐而不发,我越觉得可怕。在他动手要扯开我衣衫时,我惊叫出声:“梁然!”

      他闻声而止,从我身上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看着我:“怎么,这难道不是太子妃一直以来期望的?”

      我期望什么了?

      我拢好衣衫,拧了眉看他:“陛下这话好没道理,你来与不来,如何是我能决定的。便就是他日封了他人做皇后,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我是否期待,也做不了陛下的主,你又何必冷嘲热讽?”

      他冷眼看着我,同递给我蚂蚱的太子判若两人,吩咐了一声,便有人押着嬷嬷进来。她见了我神情复杂。

      “傍晚送去书房的安神汤里,下了暖情的药。”梁然说完,像是在审视我,我看着陌生的他不敢置信。

      那是我亲手做的。送给梁然的羹汤,我从不假手于人,也只会让嬷嬷亲自送去。两个月前他着了风寒,我感激他念着我送我糕点,就亲手做了一道汤送去。他夸了我,我就隔三差五,变着花样做些吃食送去书房,我以为我们也算相敬如宾,琴瑟和谐。

      “送给你的羹汤我从不假手于人……怎么会……”我说完这句话,才想到,这是把自己捶死在案上。

      嬷嬷闻言,跪在梁然脚下:“是老奴!公主!老奴只是想…只是想让陛下跟公主早日互通心意。”她又叩了几个头,额上撞出血痕,仍哀求梁然:“陛下,此事皆是老奴一人所为,与公主无关!她对你忠贞不渝,实无异心啊! ”

      可她越是这样说,梁然大约越是会疑心我。

      我一时缓不过神,突然想到什么,又开口:“可倘若你信我,怎会去验那汤有无问题?又或许…”或许,他从来没有用过我送去的吃食。

      “你从来都不信我。”我从他冷淡的神色里得到了答案。梁然挥了手,我眼睁睁看着嬷嬷被拖下去,想要从榻上站起来伸手去拉,却被他拦在怀里。

      “朝月,我以为从不碰你,已是相当仁慈。你若本分,我们本可以相安无事,如同寻常夫妻。”

      寻常夫妻?

      呵。

      我甩开他的手,冷冷看着他。他不碰我是因为从来只当我是异邦女,若无夫妻之实,自然免去许多麻烦,比如皇嗣血脉不纯,大梁天下最后落入异族手里。

      我诘问他:“那你会让我诞育子嗣吗?甚至……我们会是真的夫妻吗?”

      他没有回答,反倒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你可知,天虞王当初本想将你送给我父皇。”言则我要对他感恩戴德,不要奢求过多是吗?

      “他打的什么主意你我都清楚,你该告诉他,恪守本分。”他理了理衣袖,掐着我的下巴,嘲讽地笑着:“朝月,原本……也许哪天我会爱上你。”

      可是,不几日登基大典,他封元妃的诏书传遍天下。我这个皇贵妃,如同皇后却不是皇后,就像皇宫里痴心妄想的笑话。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我嫁他时不过十五岁,那些细微处对我的在意,带我去上元节的承诺,那些克制的温存……我怎么会不心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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