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青城山下》景念沉珘

8、Chapter8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了，之后的协作任务，就交给各位了，散会！”沈盛昌拿起水杯就走，走到门口时又折返回来，朝着陆爻说“老陆，记得带他去那什么。”
　　陆爻闻言点头，朝沈盛昌抬了抬头，意思是快滚。
　　意思传达到，沈盛昌点头回应，自己一个人就走了。
　　沈盛昌走后，会议室陷入了一片死寂。
　　整场会开下来，可以说是鸦雀无神，沈言卿的存在无疑是给锦城支队了一些压力，但是又看他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又松懈了许多。
　　坐在位置上的沈言卿，还在发呆，从入座一直到现在，开会内容他一字没听，众人都起身目送沈盛昌离开，只有沈言卿一个人还在坐在那，手里还把玩着陆爻在进来时给他的怀表。
　　眼神放空的沈言卿，感受到了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便抬头查看。
　　抬眼就看见站在对面的顾驰鹜，眼下的状况确实显得沈言卿的存在突兀了，与他并列的就是锦城刑侦支队的。
　　他现在是寮城刑侦队的，确实不应该坐在顾驰鹜对面，大家都站起来目送领导的离开，只有他一个人坐着，连陆爻也不例外是站着的。
　　沈言卿一字未说，回避了顾驰鹜注视着他的眼神，咳了一声，低下了头，看着脚底。
　　身旁的陆爻，伸手挡住了他看脚底的视线，“走吧，你那边的资料还没有填完，先去看看。”
　　转头又对其他人说，“两位支队长可以商议一下部署计划，行动结束以后，还要写报告，我们就不打扰了。”拉起还在坐在椅子上的沈言卿就走。
　　“等一下……”这一声让刚想放松下来的沈言卿神经绷成了一根线，随时都有可能断掉。
　　“陆支队，沈言卿是我们支队的，也应留下来参与部署计划，陆支队一声招呼也不打，就带走我们支队的人不好吧！”出声之人乃是顾驰鹜，脸上都是冷意。
　　锦城刑侦支队队长陈林，在这时仔细看了看如今的沈言卿，再看了看大声质问陆爻的顾驰鹜，曾经的沈言卿也是风光无限，青春热血，现在的他却和顾驰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被折了羽翼无法再像雄鹰一样翱翔在蓝天，一个羽翼已成做好了飞天的准备。
　　“那确实，但是顾支队你可能不知道沈言卿现在的情况是要去做其他事，案件发生时他还没有来，所以他并不在办案人员里，而且那么多人还不够吗顾支队？”
　　“那倒不是，只是不想让无关人员把我的队员随意带走，还不让我知道。”
　　“那非常抱歉了顾支队，那你现在知道了，所以人我带走了。”陆爻脸上没有半分歉意，冷冰冰的回道。
　　顾驰鹜无奈点头，也没想过会在陆爻这里吃瘪，“随意陆支队。”
　　直至走出会议室，关上门，那一道道落在身上的视线才消失了。
　　沈言卿紧绷的神经才慢慢的放松下来，蹲在了地上，搀扶着他的陆爻看着他的样子不免好笑，“你不是说你做得到吗，怎么这样了，你不是说要往前吗，你可是一眼都没看呀！”
　　突然就在这时沈言卿挣脱开了陆爻搀扶的手，跌跌撞撞的捂着嘴，跑进了厕所。
　　胃部中的酸水翻涌，沈言卿到现在就喝了一瓶奶茶，酸水返了上来，吐的不停。
　　陆爻连忙跑去办公室拿来了温开水，给沈言卿漱口。
　　“就让你别逞强，你还说你总要面对，现在面对，以后就不会这样了，你看看要是我不在这，你不就给别人看了一场笑话了吗？”
　　时间回到办公室。
　　“就这情况，你还要去？”
　　“你……说什么？”
　　陆爻放下了拉着沈言卿的手，看着难以置信的沈言卿，“你不是还要去吗，怎么就退缩了？”
　　沈言卿忙收回自己的表情，换回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我没有，就是他们之前有人和我说，就只有寮城支队的，没和我说这个，有点惊讶而已。”
　　“真的是这样的吗小言，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沈言卿连忙转身回避，慌忙说道，“哎呀，陆叔叔，你知道你还问。”
　　陆爻本来还要憋笑，结果绷不住了笑出了声，沈言卿恼了，“陆叔叔你怎么这样，别笑了！”
　　“好好好哈，我不笑了，你放心，我坐你傍边，不会有事的，不要害怕，大胆的往前走，我永远在你身后。”，陆爻摆摆手，原本嬉笑的语气随着语气慢慢的严肃了下来，如同誓言一般吐露而出。
　　沈言卿一哂。
　　带着审视的意味，去看陆爻，如果说当时病房外面的话语是据理力争，那么现在就是无畏的站在他身后，不让不好的东西侵蚀他，慢慢的守护他。
　　哪怕是面对如此真挚的话语，沈言卿却还是摇了摇头，“一次可以，那以后呢，陆爻你能保证你会一直在我身后吗？”
　　每个人听到自己的全名都有威慑力，哪怕是陆爻也不例外，陆爻作为沈言卿的长辈，言行是要给沈言卿作为标杆，“小言，你是把我当成了什么人了？”
　　“我是警察，也是你的叔叔，作为警察，我要保护人民，保护国家，作为你的叔叔，我会保护你。”
　　陆爻拍了拍沈言卿的肩，“我知道你现在对警方内部人员都存在不信任，我不求你对我有多信任，但我希望你要相信我不会伤害你。”
　　“我不是不信任，而是我不知道我该相信谁了，当年那里明明有两枚□□，可是排查完汇报的时候，却只有一枚，把那枚排爆之后，我才和段清辰一同进入现场解放人质，就发现人质身上绑了一枚炸药即将爆炸，而现场唯一活下来的人是我……”沈言卿歇斯底里的吼着，控诉着当年的一切。
　　“我醒来也想知道真相，但是你们却告诉我，段清辰不在了已经要下葬了，谁给他们那么大的胆子，在案件还没有结束之前，强行火化强行下葬段清辰的……。”他的声音从大声控诉变成了哭诉再变成了呜咽，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把这颗苦枣含在嘴里那么久。
　　陆爻听声明了，抱住了沈言卿，按着沈言卿的后颈放在了自己肩上，沈言卿眼泪不住的落了下来，落在了陆爻的警服上，“按理来说，我是涉案人员……不可能参与案件调查，可是我却被人推上了风口浪尖……可是那个……那个人在我看来就是一个替罪羊，他不是真凶……”
　　陆爻打断了他的哭诉，“那你才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你要怎么做，你该怎么做，你现在还觉得他不是凶手，那你就要查下去，直到找到真凶，你亲手把他送上刑场。”
　　陆爻温声细语的哄着，“你现在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吗？你现在要整理好自己去开会，两市只要协作，以后你要查什么就容易了知道了吗？”
　　沈言卿离开了陆爻的肩膀的依靠，抹去自己脸上的眼泪点头回应。
　　“我去洗一下脸，马上……”嗓音中尽是沙哑，眼尾只留一抹嫣红。
　　等到一切都收拾好了，二人站在会议室门口，一大一小傻愣愣的站在那无动于衷，沈言卿还是有些犹豫，大约陆爻不去开门，他就会像棵树一样的立在那。
　　陆爻的动作打断了正在默默倒计时的沈言卿，也打断了会议室的喧闹。
　　沈盛昌见两人进来，便无视左右站起身介绍道：“这位是市局的支队长陆爻，想必大家已经不陌生了，而旁边这位是新来的寮城刑侦支队的一员沈言卿。”介绍完沈言卿后，沈盛昌轻瞥了锦城支队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无伤大雅。
　　只是这样的介绍让沈言卿举步维艰，一边是自己的舅舅，一边是自己曾经朝夕相处的战友，一边是刚刚分配到的寮城支队，也是一时无言，偏头看了一眼陆爻，陆爻眼里全是不屑，似乎是对这个介绍并不满意，但也只是转瞬即逝。
　　又恢复到了那往日亲和的样子，语言上却一点也没透露出他的一丝亲和，“这不是今天的主题，我们不是关键人物，没必要介绍，请回到本次的主题，时间紧任务重，尽早能部署下面各支队的工作。”便拉着沈言卿落座在了寮城支队的对面。
　　沈言卿警衔的熠熠生辉，与他的现状有些格格不入，两杠两星各外耀眼，他的脸却显得格外的青涩，连顾驰鹜也不由的多看了几眼。
　　沈言卿面前是顾驰鹜，旁边是陈林，他努力让自己不去看他们，但是自己能管住自己，但管不了别人，越是这样，就越会被人注意到，陆爻递给他了一个怀表，让他能有东西打发时间，不用过多沉浸于会议。
　　陈林在这段介绍的插曲里，仔细观察了这位前支队长，这位三年前的队长如今是什么样貌。
　　三年的病榻时间，只是在他脸上留下了病后的苍白，脸上没有太多的肉了，时间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其他，那副高高在上嘴脸在段清辰的离世后，变得越来越轴，做事就只认一个。
　　一直站在沈盛昌后面的人就在这时开口了，一个干干净净的男生，应该是才来警局不久，说话的声音有些稍抖，“我是这次报警的接线员，根据报警人描述共有两名嫌疑人，通过我们的核查这两人是表兄弟，大的叫陈广涛，小的叫陈易明。”边说着边拿出照片。
　　“这两个人均是寮城人，3月18日下午3点在雾殇酒楼，用一把长为13cm的刀捅伤了在场的两名女学生，一名法医鉴定为重伤，一人当场死亡，他们在杀了人之后，就快速离开了现场，开车上了高速去了锦城，这就是我们两市刑侦支队合作的目的，而现场人员是在事发后3天后才报的案，也就是3月21日，这两兄弟在杀了人之后，立刻逃出了现场，现场监控拍下了所有过程，各位请看大屏幕。”侧身让开了屏幕，偶尔还要确保所有人是否都能看见。
　　监控录像开始播放，映入眼帘的就是横冲直撞的一个人冲向镜头手中还挥舞着刀，似乎是在想把监控砸了，但他还没等到行动，在监控面前就畏首畏尾的，把刀拿手上反复比划做着准备，下一秒却神情慌张的跑了，紧接着画面中就出现了一个酒楼服务生正端着酒走着，那服务生就看见一个男人踉踉跄跄的跑了，但也没有太在意，便继续他手中的工作。
　　“这是监控记录的嫌疑人的第一次露面，根据采集现场信息来看，现场有一枚完整的指纹，经过查找这枚指纹是属于陈广涛的。”那个警员陈述道。
　　顾驰鹜似乎发现了陈广涛的不同，“画面中的陈广涛体态有些臃肿，根据监控视频和现场留下的脚印推断，这个画面中的陈广涛应该只有170左右，但是身份信息上的他，有175的身高，骨架较小，是那种典型的宽肩窄腰，他的信息是半年前更新的，一个人不可能在短短的半年里就有那么大的变化。”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这时有人断断续续的说道：“一个人半年的变化，确实不可能那么大，也不可能往回缩，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个人压根就不是陈广涛，而是别人……”
　　但是他也没有理由整容成别人呀……
　　顾驰鹜和那个警员说：“去查查，陈广涛的身边人，有没有身上背有案件的。”
　　“查了，我们查到了和他有关的一起故意杀人案，死的人是陈广涛的姐姐，是奸杀，凶手是当地的“地头蛇”刘军，但是当年只对这个人判了五年。”
　　陆爻听到这不由有些不适，“你们有没有查过这些在场人，有没有和这个“地头蛇”刘军有关系的？”
　　陈林这时动了，“这个我们查了，这些人没有和他有关系的，但是这家酒楼是那个“地头蛇”入狱之前最喜欢来的地方，所以我认为这也许是一场报复，应该在酒楼里的无差别杀人。”，这个时候门口进来了一个蹑手蹑脚的肖青阳和叶薇，奈何再小心翼翼也被周围的人注意到了，轻瞥了一眼，他们两人只能满怀着尴尬低着头走了。
　　手里把玩着怀表的沈言卿这时突然把表揣回兜里，低着头开口说道：“为什么就认为是酒楼里的无差别杀人，监控里的女生受伤死亡的有两个，但是她们有三个人，你们仔细看那个没有受伤的女生的穿着，外衣里面穿着寮城一中的校服，陈广涛的姐姐是哪个学校的学生，你们怎么不去查查？”那两个蹑手蹑脚的人在听见沈言卿的声音僵在了原地仔细分辨这声音的来源，原本轻声探讨的会议室顿时没有了声音。
　　众人神情一怔，显然是也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那两个蹑手蹑脚的人，在这安静的情况下终于分辨出了刚刚说话人的声音。
　　肖青阳傻傻的开口，“我去，那声音是言哥？”
　　“怎么不是，你没看见他坐在那里吗？”
　　“……”
　　沈言卿的话语让在场的所有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在大脑卡机恢复后，众人恍然大悟，就在众人要询问什么的时候，就有人激动的喊道，“我查到了，我查到了，陈广涛的姐姐叫陈廿熙，生前是寮城一中的高二学生成绩优异，暑假打工的时候遭人奸杀……”，然后众人就拿着这个信息开始小声讨论了。
　　趁着这个他们讨论的空隙陆爻回头问他：“你不是说只是来旁观的吗，怎么自己还说上了？”
　　沈言卿又把兜里的怀表拿了出来，满脸无所谓，“我都来这了，不说一句不合适，而且这要是让我们那位支队长看见我一直像个旁观者一样不问世事，他怕是要去邰局那里参我一本，到时候我就有口说不清了。”
　　陆爻伸手把沈言卿手里的怀表抽出来，从衣服里拿出了一块方巾擦拭，“不不不，说不定他直接就不和你们那邰局说，在队伍里就开始针对你了，看你是个富二代，让你处处出问题自己退出，到时候说不定怕是都不用经过你舅舅了。”陆爻摇着头反驳到，手上擦拭的动作也停下了，将怀表又放到了沈言卿的手里。
　　沈言卿接过怀表，“我巴不得他这么干呢，提前退休多美好，只是会落了舅舅的面子，怕是还会落人口舌。”沈言卿在纷纷扰扰的坏境中抬头，沉静的眸子映入陆爻眼中，“不过就可能会可惜了我未来的个人一等功，不能顺利的来到我手上了。”
　　陆爻听到一等功就顿时无语了，还以为他能说出什么宏图大志，“你脑子现在还就是一团浆糊，你还想要个人功，你去和他们一起混一个集体功怕是也够呛。”
　　“也是……我现在连混都做不到。”沈言卿难得如此肯定了一句话。
　　陈林看似是在和他们在讨论案件，实际上是在看沈言卿，“沈言卿，沈队，好久不见……”，也就一会，怕耽误进度，便很快回了神。
　　另一边的顾驰鹜也在看沈言卿，仿佛要把沈言卿看出个洞来，想要透出这个人看出他的一切，他突然想和邰局聊聊。
　　沈言卿突然对陆爻说道，“这个案件其实也没什么，没有感情的说就是一个失去自己亲人的人有了阴影也有了幻想，在特定的场地会触发，当他在酒楼里，看到和他姐姐穿一样的校服的女孩，就出现一种不知名的保护，怀疑那都是会伤害她姐姐的人，，来弥补他姐姐出事的时自己不在场，现在看来这个“陈广涛”，也只是在扮演陈广涛来作案而已，两市协作的重点其实也不在这个案件上，而是在那个看似全程没有参与的陈易明对吧？”
　　陆爻似乎料到了沈言卿能猜到，“确实，只是他们没有发现而已，他们的重点都在另一个人身上，而我们却发现了隐藏在事件背后的另一个极端。”
　　“……”
　　沈言卿刚准备继续说什么，就看见顾驰鹜在他们的讨论声中站起来了，“现在情况大家都了解了，现在高速已经封锁了，不管这个人是不是真正的陈广涛，他杀了人就要伏法，在抓捕的同时我希望能重新申当年陈廿熙的案件，我对刘军的最终处决有异议。”
　　此语一出满座皆惊。
　　“我同意，我对这个□□犯的最终结果表示不服！”
　　“我也同意，不能这样就放过他！”
　　“不仅是刘军这个人，我觉得当时庭审的人也有问题！”
　　“……”
　　“……”
　　“……”
　　附和的人有那么多，当年要是有那么多反对的，怎么才会只有五年。
　　沈言卿对这个局面并不在意，他好奇的是另一个极端是什么。
　　“另一个极端是什么？”
　　“你要是能保证你能冷静得住，我就说。”陆爻斜眼一瞥。
　　沈言卿对陆爻的态度也有些拿不准，但是碍于这个极端，勾起了他的好奇，便给陆爻了一个肯定的眼神。
　　“这个陈易明是那里的人……”
　　陆爻是有先见之明的，说完话就捂住了沈言卿的嘴把沈言卿的头稍向下按了点，不过沈言卿的声音也不大，又被陆爻捂住了，声音也没泄出，并也没人注意，“你说什么！怎么可能唔……”
　　陆爻压低声音说：“你先冷静，情况还不明，他们还不知道这件事，这是我的线人传回来的消息，我们要先自己查。”
　　沈言卿的身形微颤，陆爻的手能感觉到他的反应，“你自己说的你要连根拔起，你要做到呀！”听到这句话后沈言卿就调整情绪，很快便恢复如常。
　　会议室的人都聚在了一起商议后续工作，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异常。
　　直至会议结束了，沈言卿依旧呆愣座位上，“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了，之后的协作任务，就交给各位了，散会！”沈盛昌拿起水杯就走，走到门口时又折返回来，朝着陆爻说“老陆，记得带他去那什么。”
　　回忆到此结束，再回现实，沈言卿依旧对陆爻说的话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