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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同性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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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
我家进门的鞋柜前,楠枫捂着肩膀,人依在墙上,还在哼哼唧唧。
我打开鞋柜从里面拿了双新的拖鞋放他跟前,“换鞋。”
“真是没人性,伤了人还要伤者自食其力。”
我换完鞋进书房拿药箱走了出来,“好一个贼喊捉贼,是谁鬼鬼祟祟跟踪我,妈的,我还以为是打劫的。”
楠枫挑眉,“万一是劫色呢?”
我心道楠枫这个人真是不可貌相,简直一等一的不正经。
“哐当”一声把药箱放在客厅沙发前的大理石桌上,恹恹瞥他,“那你伤的就不是肩膀了。”
我视线向下移动。
楠枫虎躯一震,连忙双手捂住重要部位,“我…开玩笑的,这不是看你忘了军训那天答应我来你家学习这事儿吗,所以就一路尾随你,顺便开个玩笑。”
我翻找了记忆,发现确实没有相关片段,应当是当时听着歌睡过去了。
“快换鞋,伤的是肩膀又不是脚,磨磨唧唧的伤口可能就感染了。”
楠枫两三下蹬掉球鞋,换好拖鞋走到沙发前放下书包,乖乖坐下,“那可不行,我惜命。”说着要脱上衣。
我拿酒精和棉签的手一顿,“解开上层扣子就行,不用全脱。”
“哦。”楠枫泛着微粉的指尖剥开透白扣子,露出白皙紧致的皮肤,阴影打得恰到好处的锁骨,一直延伸至肩头上突出的骨尾,靠左印着一粒血腥的伤口,像极了莹莹泣血的朱砂痣,血艳妖治。
楠枫偏头垂眸去看伤口,动作牵扯颈前的筋骨凸起。
在美学的冲击下,我将占了酒精的棉签摁在那血色之上。
少了血红,却多了一丝欲盖弥彰的纯白,适得其反。
“嘶…可别在人命关天的时候公报私仇啊…”楠枫撇着嘴,更用力低着头看,喃喃道:“圆珠笔的墨水会不会留在我肉里?我可见过别人被笔扎一下就留了个黑印子。”
伤口看着小,可我扎的那架势圆珠笔绝对全根没入了。
我也不敢打包票,“不知道。”
楠枫哭丧着个脸,“逗你的牺牲太大了,孔哥,我再也不敢了。”
我听到这一称呼,勾唇笑出了声。
楠枫倒也不乱动了,紧紧盯着我的脸,良久才道:“你知道吗?你笑起来真挺好看的。”
包扎进行到最后一步,我撕下一小片胶带,抬眸看了他一眼,“我知道。”
“那以后多笑笑。”
书房内,楠枫写了半个多小时的作业,而我在一旁看书复习。
等到我终于受不了的时候,将手里的书啪的合上,“你在学校是没钱吃饭吗?半个多小时里你肚子里简直就像开了个交响乐队似的。”
“你不懂,我这是在长身体。”楠枫转着笔,倒说得一本正经。
我一米六几的身高被堵得哑口无言,只得拿起手机打电话给保姆来做饭。
楠枫抢过我的手机挂断,讶异道:“你一直都是这么吃饭的?!”
“不然?我又不会做饭。”
“哎呀,孔少爷,您就安生歇着吧,我自个儿解决。”楠枫站起来拍了拍我的头顶。
以前也有朋友了解到我的家境后调侃我少爷之类的,可楠枫这个人很神奇,所有的别扭都不会从他那得到。
我还是去了厨房,抱着看你能整出什么花样的心态观摩了整个过程。
倒也没什么新奇的,就只是做面条而已,可飘出的香味还是勾起了我的馋虫。
楠枫回头看从他肩上探出头的我,“你要来一碗吗?”
我点了点头。
高中生总是容易凑一起,之后楠枫就每天跟我一起放学回家做作业,写完回自己家睡觉,隔天一大早便来找我上学,他也不骑车,推着自行车跟我一起走。
“你不骑给我骑。”我说。
楠枫扶着车把朝自己那偏,“你懂个屁,这样才有意境。”
借着跟懂意境的班长的这份熟悉,副班长的职位我更是心安理得地无视了。
真正体验到重担死沉沉地压在肩膀上时是高二上学期校运会。
我和楠枫填校运会名单表,我们班男生相当不积极,楠枫又不喜欢强迫别人,空的位置他全填自己,还都是高强度的项目。
我“啧”了一声,抢过笔改了一半到自己头上。
于是,校运会三天我没有一刻是闲下来的,跑完一千五百米,水都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要换鞋去跳高处检录,蜜蜂都不带这么忙的。
要不是累到没力气,我见到楠枫都想上去咬一口,楠枫倒乐得自在,体育天赋好得不像话。
校运会结束的那天晚修第一节课下课,班里一个短头发女生叫我去主席台后面的运动场地。
我当时耳里还塞着楠枫的mp3,她力气跟羽毛似的,拍了我好几下我才察觉到。
摘下耳机,抬头一看她那满脸通红,踟蹰扭捏的模样和教室后方围成小团朝我们这张望的女生们,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又不是没经历过,也知道应该好好处理。
她一上来就劈头盖脸的一句,问我是不是喜欢楠枫。
我脚本来就有旧伤,这几天猛得一造,只要有东西支撑我就得去靠着缓劲。
运动场上有很多体育建筑器材,这会我正慵懒地靠在深蓝色的拉筋横栏上,闻言猛的站直,头顶一下撞在上层横栏上。
铁制的,撞得我天灵盖嗡嗡响。
我皱着眉,揉着头顶,有些难以置信,“什么?”
那女生有点被吓到了,意识到自己的不妥,连忙摆手,“我只是看你跟班长走得很近,而且你之前都不说话的,自从跟班长走近了后经常笑,对班里人也友善很多。”
我有些无语,她们女生还手牵手上厕所呢,怎么不说是拉拉。
她从背后拿了个东西出来,拉下我的手塞进去,这块没装灯,虽然有月辉照耀,太快我也没看清。
女生的脸红得滴血,“对…对不起,我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想确认一下,再决定要不要表白。”
频道切得太快,我脑回路还没转过弯来,那女生的脸就已经凑得极近。
摹地,不大不小的剁脚声充满刻意地在我身旁的围墙处响起。
她本就是鼓起极大的勇气干的这事,一听这声便被扎漏气了,慌里慌张地道了歉,捂着脸抱走了。
穿着蓝白校服的俊美少年在黑暗处站了得有半分钟才有动作,走过来往我肩上一搭,清朗音色响在耳旁,“搁这儿干嘛呢?”
我攥紧手中的东西,下意识往身后藏,“没干嘛。”
楠枫过了很久才说话,我都以为他这是间断性走神了,晃了晃我的肩膀,“因着我坏了你的好事生气了?”
我挣开他,“我对她没意思,又算什么好事。”
摹地手上一空,楠枫要把那东西往垃圾桶里扔。
我叫住他,“别扔。”
叫他时他已经有住手的趋势了,说完这句话后,啪的几声脆响,三分进桶。
“那药酒根本没用,擦着跟水没差。”楠枫把手中的塑料袋递给了我,“这里的有用我刚翻墙出去买的。”
我苦笑一声,重点不是有没有用,而是我得把东西还给人家好表拒绝。
楠枫拉我翻墙出去吃烧烤。
我和楠枫到时,一伙人围坐成一团握着烤串扭头看我。
登时我就条件反射地浑身打冷颤。
“诶?这不是那呆子吗?”一寸头对着李恺新说。
后者没吭声,仰头灌了口酒。
他们都是楠枫的初中同学,关系铁得很,所以上了高中即便不在一个班,也总是一起聚。
初遇小巷被揍的那个人也是楠枫的初中同学,被揍的原因是造谣楠枫。
“造谣什么?”大概是有些微醺,我不假思索地就问了出来。
突然噤了声,我知道触碰到禁地了,刚想开口转移话题。
“造谣我是同性恋。”楠枫的面色如常,帮我倒满了酒杯。
谣言并非空穴来潮,一定有起因而让人歪曲了事实。
我没往深处揪,毕竟谁都不愿被揭开伤疤。
一伙人在烟火浓香中热热闹闹地边吃边聊,我从小到大都没体验过这类人间之态,觉得新奇又有趣。
虽然快成年了却是第一次喝酒,后半场便醉得听都听不进去声音了,只剩眼睛映射的画面像电影一样缓缓播放。
先是楠枫那张在市井俗气彩灯中兀自干净的脸,再然后就混乱了起来,灯点闪出细线,应是楠枫要扶我走。
色彩凌乱中,我和李恺新对视了,他眼眶添满的东西太复杂。
我顺着视线找到末端的楠枫。
泄了口气,垂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