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笔》然然不能佛

17、第 17 章

　　巨龙吞下了塞壬，却似乎对这只蝼蚁一样的狼崽子没什么兴趣。她垂下眼皮，站起身子，高大的头颅挡住了黯淡的日光，冷漠地看了一眼脚下。
　　就像是看到了一颗平平无奇的石子，她并不觉得稀奇，也并未放在心上，毕竟她还有更要紧的事去做。
　　狼少年颤抖着牙齿感受着这头巨龙带给他的压迫力——动物的本能让他无法移动，甚至没有抬起头的能力。但鬼使神差地，或许源自塞壬给予他的那种奇特力量，他硬是从那个偏僻的角落缓慢地抬起了下巴，迎着那目光看了过去。
　　“呵。”
　　他听到那女声轻笑。
　　他拼尽全身力气想抓住什么，踉跄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可对方视他如无物，挥动着翅膀飞了起来。
　　“咳、咳咳——”大地震颤得仿佛敲碎了他的脊骨，狼少年咳嗽着，在漫天的黑色黏液里看见那头龙的背影逐渐飞远。
　　他模糊地看到，那头龙银白色的鳞甲下，有个闪着光的白色光点被抖落，像片羽毛一样，摇晃着落到他的鼻尖。

　　希维尔收起自己的双翼，心脏狂跳着降落到她最熟悉的巢穴里。她甚至来不及平复自己的喘息——便忙不迭地干呕着，将那只人鱼从她的喉咙里吐了出来。
　　这个动作滑稽可笑极了——她平生第一次有这样的耐心，能将吞进肚子里的猎物反刍而出。但她没有功夫想这些了，急急忙忙地将那人鱼攥在掌心里。
　　这世界上的确没有什么比找寻真相更重要，她花了这么多年，这么多时间，好像自己的生命已经被这件毫无头绪的事所充斥。尽管那是微乎其微的可能，她并不介意向这只弱小的人鱼低头来换取一个真相。
　　但是，她慢慢地开始发现，她的身躯，开始像那些过去的族人一样变得脆弱和衰败。那些过去坚韧无比的鳞甲，渐渐变得不再那么闪耀，甚至有一些鳞片还会无力地脱落在地上。
　　她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这个事实——她也要像她的母亲和族人一样，化作一滩痛苦泥泞的黑液，流进那个黑黢黢的骨渊里。
　　害怕吗？或许最开始是这样的吧。但相比于那些尚且年幼的兄弟姐妹，她已经在这个世界上存活了太久。她无数次的想过，为什么活下来的那头龙会是自己——她甚至为此感到愧疚和自责，她这样一头弱小的生物，全然没有携带那些强大无比的龙族血脉，仅仅是依靠着战斗苟延残喘地活着。
　　如果是母亲，或是她的兄弟姐妹们，一定能……一定能做到吧。不管是找到那个灭绝的祸源，还是重新繁衍振兴起整个家族。
　　这种衰落，对她而言更像是一个戛然而止的解脱。她不再有愧疚，不再有好奇，不再对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有任何的情绪。她只想在自己最爱的巢穴里等待着死亡。
　　可命运大概最喜欢捉弄她了吧。
　　她张开爪子，小心翼翼地将那只人鱼放在地面上。她抬起头，环顾四周，找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希希。”角落里有个胆怯的声音。
　　巨龙的心平静了下来。她心底的那点烦躁和不安都被这声音平复。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幻化成一个女性人形，朝着那声音的方向走去。
　　一只白色的蛾子从枯骨间颤颤巍巍地探出触角。
　　“希希……”

　　“希希……”
　　狼少年有些困惑地抓住了那个落在他鼻翼的东西。
　　这是……蛾子？他嗅了嗅眼前的小家伙，尝试着把这个纤细的东西和记忆里的蛾子联系在一起。
　　从外形看确实如此——不过这只蛾子和他先前见过的蛾子不太相同，不仅身子足有他手掌一般大，外壳也像结了霜的树枝一样，褐色的表皮覆盖着一层白色的银点。头毛茸茸的探出两个触角，眼睛像是被缝上去的毛线团，黑乎乎的像个小球。
　　而且——这只蛾子似乎在呼唤着什么。
　　希希？
　　他伸出爪子，戳了戳这只脆弱的蛾子的翅膀，又捏住那对翅膀，将这只蛾子吊拽了起来。
　　“痛。”那两个黑煤球一样的眼睛缩成了线。
　　“坏人。”那只蛾子像是人一样露出哀伤的表情，两只触角垂落了下来，声音也颤抖着。“幺幺要希希，不要坏人。”
　　狼少年面色狐疑地打量着这只嗷嗷作痛的谷蛾。
　　“幺蛾子。”
　　“狼不吃。”他歪着头得出一个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