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从赛博卧底开始》洇梦

43、Chapter 43

　　哗啦啦—！
　　水不断冲刷着切肉刀，紧接着哐一声，宁翡面无表情将刀甩到一边，捧起一抔水洗了个热水脸。

　　伤口正在进行自我修复，皮肉活生生被扯开的锐痛被生长产生的麻痒覆盖，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撕咬。就像被割伤后愈合的伤疤，瘙痒感时刻存在无法忽视，但这让宁翡更清醒了。

　　片刻，原先血淋淋的锁骨已经完好如初，她一点点将皮肤表面的血迹擦掉，然后伸手将镜子上的雾气擦干净，凝视起镜子里这张干净英气的面孔。

　　最初从大逃杀出来后，她就发现原主和自己长得完全不同，似乎只是因为同名同姓穿越过来，但穿进这具身体近半年，通过修炼体质得以改善，灵魂也越凝实，这张脸已经开始逐步朝穿越前的自己靠近，越来越像修真界的宁翡了。
　　这就意味着，即使原主是克隆体，她还是有办法变回原来的自己，包括延长寿命。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
　　原主为什么会成为克隆体，母体又在哪？如果原主是克隆体，那宁家其余人呢？

　　宁翡又不可能把爷爷奶奶拉出来都剜出锁骨检查一下，思考一会，她换上干净的衣服推门出去，决定从两位老人嘴里挖点信息出来。

　　这件事今天要是没头绪，她指定睡不着。

　　……

　　基因密码，地下实验室。

　　“——克隆人？”
　　白色简约的办公室里，窗口一道女性的立体投影转过身，诧异地看向会议桌旁给吊兰浇营养液的齐松原：“一个早上醒来晚上就死，代码与记忆都更新了几十次的竞赛仿生人而已，这种事情她怎么还能记得？”

　　水没入泥土瞬间被根系吸收，齐松原捏着装有营养液的酒瓶，小心翼翼地倾倒。
　　他注意到了女人言辞中的关键信息，语气很淡：“这应该问你不是吗？新人类项目是你在负责。”

　　“……”女性投影蹙眉：“看来你还是很介意我抢了这桩项目。”
　　她走到桌前，旗袍勾勒出婀娜身姿，双手撑到桌面俯身，警告般盯着齐松原：“我们是一体的，不管是我还是你的特殊基因项目，总之目的只有一个，加快研究的进度。”

　　啪嗒，酒瓶被甩到了桌上。
　　齐松原终于抬眼看向女人：“那你告诉我，你送去天堂岛的仿生人为什么会知道你项目的最大秘密？”
　　女人沉默不语。

　　“这件事可大可小，莉亚把信息传达给多少人我们谁也不知道，必须尽快收尾，你也不想上面怪罪下来吧？”齐松原微微一笑，说：“元翎，既然要我帮你，就应该把实话告诉我，毕竟我们是一体的。”

　　即使只是投影，名叫元翎的女人眼神依旧锐利：“你到底是想知道项目内容，还是纯粹想帮我？”

　　齐松原很坦诚：“两者都有。”
　　“……”
　　“你真的想知道？”
　　“当然。”

　　元翎的投影波动一瞬，只见她冷冰冰直起身，眼神逐渐变得冷厉，垂在腰间的波浪卷长发随着动作晃出了漂亮的弧度。
　　沉默良久，她闭了闭眼，随即有条不紊地说：“在我接手项目之前，这项目就已经初具规模，主要研究方向是仿生人是否能获得异能，科研人员提取试验品基因融合到仿生人身上，成功制造出了第一代攻击型仿生机体。”

　　“以莉亚为首的第一代全部采用基因培育的仿生器官，只是缺陷很明显，身体机能非常不稳定，必须定时服用稳定药物。所以当总部决定投资天堂岛时，这些第一代残次品被送去了岛上。”

　　天堂岛，一座交易城专门给财阀建造的游乐场，里面金碧辉煌，大小赛事无数，魔物、仿生人、机器人、真人……只要是活的、能动的生命体，都能成为价值千金的赌注。
　　某种意义上，那座孤岛是基因密码总部和交易城、一些生物公司共同建立的伊甸园，目的就是为了给项目投资，顺便研究数据。

　　“但总部将这个项目交给我时，仿生人的研究早就停止了，原因是……”元翎注视着认真倾听的齐松原，一字一句地说：“二十年前，有一个一代仿生人卡罗娜初步觉醒了自我意识。”

　　齐松原对此并不意外，事实上不仅是实验室，如今社会中很多劳务型、服务型仿生人在日复一日的工作中、与人类的相处中会逐渐类似疑惑的情绪，这就像一个撬动点，因为处理器无法处理指令以外的东西，它们最终学会了自己思考，最后是产生个人意志。

　　但这个过程十分漫长，目前社会里会出现这种事的概率极小，而且一旦有苗头，科技公司会直接回收同一批出厂的仿生人，进行集体处决。
　　宁可杀一万，也不错杀一个。
　　毕竟这种事坚决不能让普罗大众得知，否则生意就难做了。

　　可天堂岛就不同了，那里的竞赛仿生人和实验室里中的一样，它们的觉醒是从代码紊乱开始的，然后就像生生不息的薪火一样，瞬间蔓延。

　　竞赛仿生人的记忆每天都会被重置，它们被设定成不同的角色，投放到不同的地区模拟板块，每天都在重复同一件事——逃跑或被杀。
　　起初是一个工作人员漏删部分记忆，那批仿生人的代码数据全部紊乱，他们看见自己遭受了无数次的死亡轮回，却无法理解这些记忆是真是假。
　　只需要一个疑问，机械大脑就会开始疯狂运转，得不到答案他们开始询问、寻找，开始像人一样思考，紧接着暴动产生。

　　天堂岛只发生过一次暴动，很快就被武力镇压，随后进行了一场大清洗，从那以后仿生人竞赛被禁止，专注于真人竞赛。
　　总部因此也退出天堂岛，和交易城关系日益紧张。而莉亚就是从那次暴动中逃出来的三个仿生人之一，元翎找了许久，终于在昨日通过治安部发现她一直躲在六环。

　　“所以，这些和克隆人有关吗？”齐松原不耐烦地靠向沙发，双手抱臂望向元翎：“说重点我才能帮你。”

　　“……”元翎肚子里一包火，少顷语气讥讽地反问：“如果我说，卡罗娜不仅和莉亚是姐妹，还配备了胚胎培育装置呢？”

　　——胚胎培育装置。
　　模仿子宫孕育，利用外部设备提供营养，使胚胎能够发育成婴儿。

　　齐松原神色一凝，微微坐直身体：“怎么说？”

　　“莉亚最初不单单是异能项目的试验品，因为她和卡罗娜表现优异，科研人员有意想要探索它们是否能产生意识，于是给两人增添了相同的家庭记忆，他们希望从她和卡罗娜的相处中得到一些数据支撑……”

　　元翎模样精致，皱眉时两条秀眉拧成细细一条，虚幻的蓝色投影根本演绎不出本人的气质，她低头俯视齐松原，平缓地说：“他们成功了。孕育第一个克隆体的卡罗娜对孩子产生了母爱，也对莉亚产生了亲人的情感。她甚至影响了莉亚，两人暗中计划逃跑，但最后莉亚被回收革新了记忆，经过数年观察，最后被当成残次品送走。”

　　最后，元翎的眼神落在办公室墙面上硕大的衔尾蛇圆环，意味深长地说：“克隆工程一直在进行，从总部建立的第一天就开始了，他们将它命名为生命永恒项目，后并入新人类项目。”

　　这是实验室绝密，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不过估计在天堂岛二次觉醒的莉亚也知道，她可能寻找到了丢失的记忆，所以才会知道如何辨认克隆人。

　　齐松原当然也能猜到这些，但他的注意力全在“第一个”这种具有特殊意义的词汇上。
　　他也看向衔尾蛇圆环，这是基因密码，或者说总部从始至终的目标——
　　不惜一切代价，追寻生命永恒与循环的终极奥秘，为全人类的发展迈出第二步。

　　半晌，他回望元翎的眼底顿时带上了疑惑，不明所以：“第一个？”

　　“是的，第一个。”元翎一动不动盯着齐松原：“我们通过献血、医疗等项目找到的基因特殊的人进行克隆，母体送去实验，实验体投放到各个区进行监测，甚至整个城市都有可能是克隆人，但他们都是平平无奇的普通产品。”
　　“只有那一个是耗费总部多年心血克隆出来的唯一标准体，据我所知，她可以让研究进度有一个质的飞跃。”

　　齐松原：“…………”

　　唯一这种词听起来就充满了危险，这让齐松原顿时想起了超越3S的宁翡，正是因为太过特殊，所以至今没上报，因为猎魔组的任务实在是太重要了，失去这一把利剑，他不确定如果任务失败，自己还能不能活。
　　无言数秒，他镇定自若地翘起二郎腿，抬手示意元翎继续：“听起来很有意思，不过我有个问题，不能再克隆一个吗？”

　　“我只知道他们找到那个母体时已经死亡了，母体的身体机能很特殊，光提取一次活体细胞和基因就耗费了好几年。”
　　“……”

　　连元翎这个项目负责人都不知道，齐松原瞬间明白这应该是总部高层才能知道的秘密，他没有再多问，只说：“还有呢？”

　　“还有就是，怀着克隆体的卡罗娜把总部大闹一通后，在二十年前消失了。至今为止，总部的特遣队仍在寻找两人。”元翎突然冷笑了起来，“莉亚既然和革命军的人碰了头，你猜她知不知道卡罗娜在哪里？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叶一清？”

　　自打几十年前联合剿灭革命军后，如今革命军只剩下一些残兵剩将，偏偏蹦出来一个神出鬼没的叶一清，虽然他很少现身，但只要一现身，绝对是至关重要的关键时刻，譬如找到如何揭露真相的相关线索时。

　　元翎提醒：“今天垃圾场，他救走了迟兵。迟兵和莉亚在六环那么久，你再猜迟兵知不知道这个秘密？”

　　话音落下，齐松原脸上的镇定彻底消失。
　　这特么他当然知道！他最有力的卧底杀手就在现场！

　　如果莉亚将这件事告诉了革命军，这就意味着他们会很快拿到“人体实验”的罪证，这帮自以为坚持正义与公平的垃圾们，会像饿狼一样扑向所谓的真相，试图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去搞那愚蠢的革命。
　　而这件事一旦曝光，元翎必死无疑。
　　同样的，帮忙销毁莉亚失败的齐松原本人也讨不到好。最关键的是，在上头眼里，他还没资格知道克隆项目的机密。

　　齐松原情不自禁深吸一口气，他脑子进水吗非要多这一嘴问？这下好了，搞得自己也被迫淌进浑水！

　　这时，元翎指向天花板，添油加醋地说：“你别忘了，那位有多狠。”

　　沉默足足数秒，齐松原凝重的脸色褪去，极力克制地说：“我知道了，我会让我的人尽快把革命军处理干净。我要的人，你尽快给我。”

　　元翎完全没有拉人下水的负罪感，顿时挑眉：“五六环的人还不够你充盈特遣队？换你了，你得实话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齐松原面无表情，说：“因为有一个史无前例的狂徒诞生了，能力非常特殊。”
　　这是关玥和宁翡的原话。
　　面对这样强大的异能者，必须要更换更厉害的特遣队成员。

　　话落，元翎恍然大悟：“你说那个跑去极光干掉奥斯丁和覃天的热心公民？”

　　……神特么热心公民，还正义使者呢。
　　齐松原冷冷向元翎一撇，心平气和地说：“是，我要杀了这个捣乱分子，就像宰革命军一样宰了她。”

　　.

　　在齐松原琢磨如何要杀狂徒时，睡不着的宁翡已经换装来到了一环的赌场门外。

　　她撑着伞站在对街，短发扎在脑后，黑色冲锋衣的领子拉到顶，尖细的下巴埋在里面，仰头看向这座足有几十层的高楼。

　　只见金色的LED灯镶嵌在楼身，纸牌和金币的立体投影像鱼一样环绕在顶端，随即哗啦啦碎成纸片坠落，再度凝聚成硕大的赌场名字——夜之城。
　　一环并不是每个角落都奢靡，很多地方依旧脏乱差，但肯定要比死气沉沉的五六环好太多。

　　夜之城伫立在湿漉漉的街道中央，如同发着金光的宝剑，天台光射灯的金色光轨来回扫射，仿佛要刺破雨幕；左右两边的密集楼体破旧落败，蓝绿冷色调的霓虹招牌闪烁，阴郁颓丧得像恶鬼出没的小巷；错落有致的楼房上电线管道在浮空列轨下纵横交错……
　　一个极端辉煌，一个极端破败。
　　宁翡觉得它像个怪物。

　　就像治安部大楼，像每一座要比五六环高耸的公司大楼，仿佛都是用平民血肉滋养的庞大怪物。
　　但行人匆匆，没有一个人会抬头认真观察这古怪的世界，似乎早已麻木。
　　华丽的飞车在门口停靠，穿着皮草、戴着金项链的大肚腩走下来，一手搂过一个迎上来的美女，嘴里叼着根雪茄，与裹紧衣服行走的人形成了强烈对比。

　　在那纸牌投影再一次哗啦啦落下来时，宁翡好像在那光晕中看到了宁刚方正却恶臭的脸。

　　“你爸爸和你妈妈罗菲当初感情很好的，但他就是个管不住手的性子，一头栽进赌场，经常赌经常输，回来就打人，后来罗菲生下你就离开了。”
　　“她原本给你留了一个通讯器，但他说她有个老相好的，是要回去和野男人吃香喝辣，所以把通讯器砸掉了，还说等你长大就要把你卖掉。”
　　“因为罗菲嫁给宁刚时就怀孕了。”
　　“她长得很漂亮。”
　　“但她从来都不哭。”
　　“她给你取了这个名字，她和我们说希望你的未来能像翡翠一样明亮璀璨。”
　　……

　　宁翡耳边响起了爷爷奶奶充满内疚的声音，虽然没有获得很多有用的信息，但至少她知道了罗菲也许是个关键人物。

　　究竟是罗菲生下一个克隆人，还是原主在成长过程中被克隆人替换了呢？

　　宁翡眯起眼，也许找到宁刚就能知道。
　　哪怕要把这个烂赌的家暴男大卸八块，她今晚熬夜都必须知道自己的来历。

　　夜之城门口的保安来回逡巡，时不时交换一根烟抽，黑色的西服套装穿在身上，四肢发达的肌肉线条几乎要将衣服崩开。
　　观察一会，宁翡从兜里掏出黑色口罩戴上，大步流星朝赌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