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共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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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平死了，为了救她。
顺平死了——
死了。
这一刻，绮罗的头脑一片空白，除了反复回放的血肉烟花外，什么都不剩。
扪心自问，她从来没分给顺平太多情绪，她害怕自己与他们深交会影响拯救世界的进程，她害怕成为主角的朋友之后，自己再也下不去手。
她甚至没有正式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她不是这个世界的早乙女。
她是林绮罗。
“啊啊啊啊啊啊！！！！——”
化身爱神的小说家痛呼出声，灵魂上的疼痛伴随濒临死亡的绝望，彻底被“顺平的死”引爆！
她是林绮罗，是小说家、不是刽子手！！
愤怒，没由来的、无法熄灭的、比她预料中更深刻百倍的愤怒快把她烧尽！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脑海中，良心化成的另一个她微笑质问，嘴巴一张一合，【恭喜你，你的目的达到了，再也不会有人能影响你的决定，你可以尽情——】
【拯、救、世、界。】
四个字宛如魔咒，把她残存的理智击溃。内疚将她的仁善钉死在处刑架上，任由爱神啄食她的心脏。
与此同时，触犯契阔中“不能伤害人类”规定的宿傩，被迫回到虎杖体内。
“啧，还真有一套。”卧蚕下另一对眼在闭合前盯紧绮罗，没想到她能用这种方法逃过一死。
“不过，下次就是你的死期。好好享受最后的愧疚吧~”
悠仁脸上挂起疯狂而恶意的大笑，随即，瘫倒在地上。
寂静的，只剩她自己的空气中，绮罗听见身心撕裂的炸响。拯救世界成了她的魔障，她想她再也没法忘记顺平的脸了——
那是甘愿赴死、永远相信着她的，殉道者的面庞。
不知过了多久，一分钟？还是一趟人生？毫无生机的地铁站回荡着绮罗的声音。
“嗬、终于……终于。”
终于一切都快要结束，她紧闭双眼，无法直视飞溅的血液。
四散的荧光良久聚集成绮罗的灵魂，仅剩一小半的虚幻彩光在爱神驱动下，借她对顺平的愧疚、对自己的失望、对宿傩的怨恨，缓慢重塑她的灵魂。
但这里已什么都不剩。
整个明治神宫前站，已被接连的破坏涤荡一空，悠仁昏厥在地，真人被【解】的余波粉碎，只剩一小片灵魂还能回应她的呼唤。
顺平死在宿傩的领域中，花御和漏瑚从崩解的淀月中出现，毫无生机。
这样的结局，和她所想的完全相反。
“是、是我的错……？”是因为她错估了宿傩的实力，还是因为她遗忘了漫画中的设定？
又或是她太过傲慢，注定不被这个世界承认？
理由似乎有很多，但无法避免的是她造就了眼前的一切。
如果那个目标不能被实现，那先前所作的一切牺牲又有什么意义？
那些因为“不会再有咒灵诞生”而死在她手中的人，又算什么？
头脑一阵眩晕，绮罗刚恢复两分的灵魂再度崩解。
她还没意识到自己目前的状态有多危险，宿傩的攻击粉碎了灵魂碎片之间的联系，如果不能把它们聚合成完整的灵魂，她随时可能死去！
系统诡异的默不作声，只留绮罗一个人呢喃。
“拯救世界，对、我是在拯救世界……”
穿越之前，她也只是一个被爱浸泡长大的普通人，她是百万人喜爱的小说家，是静止世界唯一的幸存者。
但现在，解封的记忆告诉她过往的一切都没那么简单，系统另有目的，死在她手上的人比死在她脚下的蚂蚁还多。
精神紧绷到极致，她恍惚中如被“拯救世界”这条绳拖拽着走入屠宰场的家畜。
但没关系，她安慰自己，同时安慰自己的良心与野心，没关系，我还撑得住。
她已经牺牲了这么多，她必须受的住。
自我安慰之下，灵魂碎片缓缓聚合，属于绮罗的灿金色流光再度出现。
“下一步，是扭转天元结界。”她喃喃自语，计划进行到尾声，所有威胁都被排除，五条悟、羂索、真人、两面宿傩，再没有人能阻止她实现野望——
爱神的力量汇集指尖，仅剩小半残躯的人形呼唤真人的残片。
灰蓝色灵魂回应对她的爱，借两具特级咒灵的尸体交换而来的咒力，施展她期待已久的术式。
只要完成它，没有诅咒和咒术师的新世界就会降临，真正的理想国近在咫尺。
“无为转变·对结界术，启——”
戛然而止，命令脱口的刹那，稳固的灵魂骤然消散。
一声脆响，失去指令的真人碎片同时消散在绮罗面前，化作飞灰。
发生了什么？
空无一物的站台沉默不语，仿佛看了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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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前，涩谷站13号出口附近。
七海建人与钉崎野蔷薇置身密闭的室内，四周封死，牢靠而安全。
“七海前辈，现在就开始吗？”野蔷薇掏出钉锤与象征施咒对象的稻草人，脸色发白。
娜娜明知道她在害怕什么，推了推眼镜，特制镜片后湛蓝双眸锁定稻草人，寻找七比三的分界。
“别担心，悟说过只要能成功，早乙女对你的影响就会彻底消失。”
面容肃穆，感染了野蔷薇，她扯出个勉强的笑，迫使自己进入工作状态。
“我们没问题的、肯定可以。”
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即便她先前表现的英勇无畏，但只要一想起曾出现在眼前、肆意翻弄她灵魂的那个东西，诡异的恶寒就席卷了她。
如果不能把她施加的影响彻底消除，野蔷薇绝对会变成一想起绮罗就失去战意的废物。
这几乎是断送了她咒术师的性命！
“开始吧。”七海沉声解开咒具的束缚，层层绷带落下，露出一柄坑坑洼洼、还未开刃的宽刀。
特技咒具·七星，此刻才展露真容。
作为和七海的术式最搭配的咒具，七星足以应对接下来的任务。
在他动作的下一秒，野蔷薇闭上眼，强迫自己回忆当时经历的一切：
面对无法战胜的特级诅咒，从郁郁葱葱的绿色中走出了一道身影，金色、虚幻、扭曲、可爱……
爱爱爱爱爱爱爱爱……
“呜呃、噗——”
恶心、灵魂被抚摸的恶心层层上涌，强烈到难以承受的喜爱逼得她吐了出来！
心灵被扭曲的不适，伴着灵魂难以言喻的战栗，汇聚成完全不受控的恐惧。
“嗬、嘶嗬嗬。”
“你还好吗？深呼吸，保持冷静！”七海眼见她浑身抽搐，喘息声一下大过一下，担心她过呼吸到窒息。
他试图打断野蔷薇的回忆，但刚抬起手，就被她阻止，
“没、嗬、没关系，我还撑得住……”
野蔷薇双目通红，在溺死人的浓爱中抓住一点线索。蒸腾的爱意从灵魂上某个角落传来，波及全身。
得益于刍灵咒法的特殊，野蔷薇能精准找到自己灵魂所在，甚至能将绮罗遗留的影响化作细丝，顺血液流经身体。
于是下一瞬，钉崎抬起颤抖的右手，捏紧一枚铁钉，朝掌心狠狠戳下！
“啊！！”咒力加持，铁钉瞬间贯穿左手，与准备好的稻草人钉在一起！
鲜血流出，浸湿干草，她竟毫不犹豫、把自己也当作施咒的材料！
“快……快动手！！”钉崎举起钉锤，用完好的右手瞄向因剧痛蜷缩颤抖的左手！
绮罗的部分灵魂正汇聚在掌心之中，只要以它为媒介，就能彻底杀死绮罗！
建人心领神会，七星瞄准预定的分界点，十划咒法蓄势待发！
“【瓦落瓦落】/【共鸣】！！”
两厢攻击之下，强烈的伤害顺着绮罗的部分灵魂，流向命运的终点。
他们成功了。
*
浑然一体的虚空中，绮罗从宿醉般的深沉昏厥中醒来。从杀死里樱高中的一千五百人之后，她有多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救世进度一步步推进，牺牲数字不断攀升，她躺在血淋淋的幽灵上，怎么可能无视自己所做的一切！
但现在似乎不同，她最终应该是倒在胜利之前了。
无论是将咒回世界转变成永世的理想乡，还是拯救自己的世界，她全部失败的彻底。
可在失败的崩溃中，奸诈的喜悦无孔不入，它窸窸窣窣穿行于愧疚中，告诉绮罗：
你自由了，你可以和喜爱你的人民一起去死了。
多么美丽的解脱啊——
绮罗几乎要沉溺其中，但，灵魂消散前的一幕幕走马观灯，定格在少年满含希望的双眼。
“活下去。”他临死前的口型是让她活下去。
只凭这一条，她就不能无所顾忌沉浸在死中。
茫茫群星之间，随着她心态的转变，缕缕星光汇聚，凝成飘渺的人形。
“爱，你为什么而活？”此方世界的天道把她视为爱之法则的具象，从诸般道理中浮现。
同样身形虚幻，连人形都无法构建只剩一星火苗的绮罗，焰心深处是宛若熔金的光辉。
“我有不得不做的事，有不能辜负的人。”
“但世界从不会停止运转，你所做的一切在时间维度上并没有分别。”
正如天道，祂一直以来注视着人世间的一切，诅咒也好、咒术师也好，人类的生死幻灭在祂注视下往复循环，与千年前并没有什么分别。
等到千年之后，人类步入注定的衰亡，命运依旧不会有任何改变。
这样的道理绮罗当然明白，但从她选择踏上拯救世界的道路开始，从她拒绝与顺平深交，到不得不牺牲无辜人、不得不将诞生神智的诅咒视作蝼蚁。
再到被一切反噬，功亏一篑之时，她同样清楚：
“我所在乎的并非结果的好坏，也不是公平与否、正义与否。”
“我只是个小说家，没什么高尚的情操，更不可能为全人类的生死放弃既得的利益。”
“但我自始至终记得一点：小说家要给一切故事画上终点，我要给我的旅途完美的结局。”
宏愿通天，她不知道自己的回答能否打动天道，但她已尽了全部力气，剩下的听凭命运。
而命运，从不辜负有准备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共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