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咒回]她想拯救世界》店长苌楚

28、死亡

　　*

　　副都心线站台，整整五层地下车站彻底变成废弃的天井。高强度咒力冲击把周遭一切摧毁成血肉横飞的废墟，只剩虬结的钢筋混泥土结构枝桠丛生。

　　碎石屑层层堆积，被波浪似的爆发咒力吹成环形地貌，白砖下蜿蜒流淌的血液汇聚一线殷红，四散流入倒塌墙体的凹槽中。依稀能从遍地狼藉中分辨出人类的形貌，断裂抛飞的肢体和不知是构成人类哪一部分的血肉，像烟花爆开的火星，钻入灰尘与乱石的山丘。

　　只看外貌很难相信半小时前这里还是三千人密布的陷阱，又或昔日人来人往的繁荣站点。死亡的阴翳无情笼罩了这里，而构成这片死亡黑云的祸首之一正仰躺在天井中心的凹坑中。

　　羂索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夏油杰的面容糊满了鲜血，血与土拧成一缕缕的头发散在身后，腹部洞穿。

　　他死了，又一次。

　　而造成如此惨烈案发现场的元凶，正瘫坐在不远处，同样被血与尘土泼了一身。

　　五条悟大概有十年没打过这么狼狈的仗了，咒力消耗一空、体力彻底用尽，连无下限术式也再次陷入熔断。

　　全身上下只剩天生的六眼还勉强能用，此刻的悟虚弱到极致，随便来个人，幼童或老人，都能轻易杀死他。

　　“外界之人么……”五条悟喃喃，神经似绷紧后疲敝的弦，血痂覆盖下，苍天之瞳轻飘飘落在挚友的尸身上。

　　早乙女的能力的确与众不同，亲身经历过后，比起所谓的“天外来客”，悟更愿意相信绮罗是与天元相似的存在形式——

　　超脱人类本身，灵魂向更高维度进化。这在咒术师的千年历史中曾有记载，无论是大阴阳师安倍晴明，又或遗蜕化作四大怨灵之一的菅原道真，都曾留下“道满而晋”的记录。

　　或许她也是如此。

　　至于绮罗口中的“拯救世界”，悟虽想不通她要如何影响足足七十亿非术士，但下意识觉得这种事真的会发生。

　　理智警告五条应全力阻止她的计划，感性却拖拽住动身的脚步。

　　这是十年来最接近实现“彻底消灭诅咒”这一宏愿的机会，而她的方案已比任何赝品更温和有效。

　　要不要阻止她？五条悟难得的犹豫了，因他发现比起日后可能引发的纷争，眼下的伤亡更有实感。

　　至少短期内，彻底消除“恨的能力”可以解决咒灵猖獗的现状。

　　沉思间，周遭一片寂静，唯有一连串愈来愈近的啪嗒声此起彼伏。

　　金属后跟磕在瓷砖翻飞的水泥地上，碰出脆响。

　　“你来了，路上还顺利吗？”五条悟不用回头就知道来人是谁，六眼沉静，依旧在思考绮罗的构想。

　　“外面的诅咒可比一年前更多，”冥冥砰一声将巨斧立在地上，俯身搭在长柄的一端，“看来你这里也不好过，还真是狼狈。”

　　自从五条悟毕业后，冥冥再也没看到他这副样子。此刻的悟没有一点最强的桀骜，垂下的白发淋满干土，一动不动像个流浪汉。

　　五条悟并不介意她的调侃，满心只想着一件事，“冥冥，你说——”

　　“完全抹除诅咒的世界，会变得更好、还是更坏？”

　　“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冥冥挑眉，弯腰看向悟的双眼，“没有诅咒的世界，想必我的收入会低好几倍吧。但把这笔亏损看成预付的养老基金，就划算多了。”

　　“毕竟寿命才是最大的财富，我可不想过劳死。”

　　“还真是你会说的话。”悟撑着地，缓缓起身，他需要的只是被推一把，“谢了，下次请你吃饭。”

　　六眼熠熠生辉，它们的主人已做好决断，“对了，再帮我个忙。”

　　“我的费用可是很贵的哦？”

　　红唇开合，只收获了五条悟的白眼，“就让禅院的老头子来付，他还没给你结尾款吧？”

　　冥冥毫不意外他知道老主顾的委托内容，点头示意他继续。

　　“用你的乌鸦通知七海，计划终止。”悟理清思路，既然决定帮助绮罗实现她的计划，就从第一步开始：

　　“早乙女绮罗，变更为保护对象。”

　　*

　　与此同时，明治神宫前站，站台。

　　毒素发作，虎杖倒地的瞬间，黑纹丛生。

　　“契阔——”两只眼从卧蚕下睁开，咒印凝结，自人类的皮肤下钻出。

　　是两面宿傩！绮罗终于明白若有似无的危机感源自哪里，漫画早期悠仁濒死之际，曾和宿傩订下束缚！

　　该死！怎么会把这条忘了！金眸闪烁，四散的虚幻光芒明灭不定。面对宿傩骤升的威势，爱神沉声以对！

　　“还真是个天真的小鬼，以为不伤害任何人类就能限制我么？”诅咒之王活动臂膀，彻底适应这副身躯。黑眸戏谑，重获自由的脸上一派狂喜，“这家伙，晋升之后——”

　　“可不是人类啊！！”身形爆射！捉住爱神闪遁前的刹那，一拳命中！

　　“砰！！”

　　地动山摇！

　　咒力汹涌，似火焰缠身！绮罗的灵魂天然排斥咒力，此刻却不得不硬生生吃下！

　　该死该死该死！情绪波动，她终于从视若无睹的平静中走出。同一时刻，隐匿在数据洪流中的系统盯紧面前的数据，象征最高保密等级的某项数值正疯狂飙升！

　　【骗、骗人的吧……】面对如此骇人听闻的数据，系统拟人化的惊叹，完全顾不上绮罗的现状。

　　原来这才是主系统选择她的原因！背负这种规模的【因果之力】，她绝对是最好的容器！

　　外界，维时一分钟的契阔刚刚开始，绮罗就被无穷尽的【解】割成碎屑！

　　四散的灵魂之火宛如漫天飞雪，美景之下，层层杀机。

　　“想逃吗？”宿傩不愧是历经千年的诅咒之王，同属晋升后的生命，他一眼就发现绮罗的打算——混杂在金色萤火中的灵魂本源，正要借“爱”遁走！

　　“你是不是把我想的太简单了啊！！”

　　爆喝声轰鸣！紧随其后，一座座神龛升起，将绮罗完全笼罩！

　　“【领域展开·伏魔御厨子】！！”

　　“轰——！”浩大声势降下的刹那，魔性魅力从绮罗仅剩无多的灵魂上炸开！轰然爆发的濒死的美丽化作实质，以抵抗领域的冲击！

　　必中、必杀，无穷无尽的攻击四面八方蜂拥而来，把爱神分割成难以聚合的碎末。

　　脑海中警铃大作，疯狂波动的情绪把系统从狂喜中拉出，差点吓个半死。

　　【宿主，您的灵魂在飞速消散啊！！】系统惊声尖叫，赶紧为她开启护盾，随即发现宿傩身上的异常。

　　【他是、他是晋升者！宿主，他是晋升者！】

　　【我当然知道！！】疼痛与冲击折磨着绮罗，系统的嘈杂火上浇油。

　　头脑发晕，绮罗知道这是一道死劫，一旦撑不下去，她很可能被宿傩彻底吞噬，就像她当初所作的一样！

　　莹莹护盾笼罩在最后一缕灵魂之光上，但系统的护盾也不能完全保护住她！

　　【还剩多长时间！！】绮罗冲系统大喊，与五条悟一战留下的伤势同时崩开！

　　【还有四十秒！】系统疯狂联系主脑，它已经明白绮罗的重要性了，一旦宿主死在这里，主脑筹谋已久的计划就会崩盘，它们想实现的万年伟业将不复存！

　　但别说四十秒，就连四秒她都撑不下去！领域展开的瞬间绮罗就知道，自己压根不是宿傩的对手！对方是晋升千年的老手，而她才不过晋升了两个月！

　　办法、有什么办法才能活下来！她不能死在这里！！

　　她还要拯救世界！她还有一定要实现的愿望！！

　　灵魂震颤，绮罗的情绪无意识解开什么东西，视线之中，回忆疯狂涌入！

　　那是在她的世界，年仅五岁的绮罗被一个中年男人抱在怀里，背对窗外星月倒悬的天。

　　“别怕，绮罗，别怕。”男人抚摸她的头发，在她被火焰覆盖的脸颊印下一个吻。

　　“爸爸在这，爸爸给绮罗唱歌。”从被他亲吻过的地方开始，层层火焰仿佛苏醒，涌动着灌入她的眼眸——

　　那是金色的，星光遍布放神之目。

　　“星星都落下帷幕，月亮从湖里升起，娃娃背着彩色的云，她要去远方~”

　　“远方没有她的家，娃娃也不怕，她要去太阳燃烧的地方，摘一朵晚霞~”

　　歌声一点点稀薄，隐入记忆中从未被翻看的角落。

　　她想起来了！全部想起来了！挨着灵魂消磨的剧痛，绮罗的意识骤然清醒。

　　爸爸、隐星会、天空上的敌人、千百年的谋划……

　　被某种封印保护起来的记忆在她濒死时复苏，似打开魔力洪流的闸门，但却带不来一丝生机！

　　来不及细思，【解】的层层攻势下，系统护盾骤然粉碎，暴露出虚弱到无法再接一招的绮罗！

　　主脑依旧没有回应，系统的手段已全部用尽！受天道所限，它们在这个小世界只能使用一次护盾！眼下，积攒已久的命运修正度成了无用的数据，根本不能挽回绮罗的性命！

　　死亡如绝望的阴翳，朝她遥遥飞射。

　　没有任何办法，她即将死在这里。

　　“绮罗！！”

　　奇迹般地，死亡的命运覆盖的下一秒中，出现了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顺平、被领域排斥在外的顺平闯了进来，用淀月包裹住绮罗！

　　而在她如风中残烛的灵魂碎片面前，被必中锁定的吉野顺平——

　　炸成一朵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