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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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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崛的脸重重挨了她一下,脸上很快现出五个微红的手指印来。
他面上现出一丝冷笑。
她这戏做得真够足的。
明明被她打过的半边脸还火辣辣地疼,可望着那双羞愤又委屈的秋水眼眸,他竟生不起气来。
“辛夷……”
俩人正对峙着,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叫唤。
辛夷循声望去,见长治正快步朝她走来。
“阿兄。”
看到兄长,辛夷再不理会眼前之人,跑过去一下扑进长治怀里,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长治搂着妹妹紧张问道:
“怎么了?你没事吧?”
他边说边望向刚刚与自家妹妹站在一起的陌生郎君。
南宫崛此时也正望着他们兄妹俩,见长治望向自己,便淡然回应道:
“洛郎君且放心。令妹无事。”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应便动作利落地跨上一匹正牵过来的栗色骏马,拉着缰绳深深看了眼长治怀中的辛夷,然后打马扬长而去。
长治从离去的南宫崛身上收回目光,一边安抚妹妹一边想着刚刚那人是谁?
为何会跟辛夷在一起?
他下值回到家后便听阿耶阿娘说辛夷早上进宫后一直未见回来,俩老担心得不行,到处托人打探消息,最后也没打听出什么来。
他便想利用自己侍卫的身份亲自入宫寻找辛夷,可一到宫门口就看见辛夷好好地站在这里,他紧悬的心才终于落了地。
长治拉起伏在他胸前的辛夷问道:
“出什么事了?为何现在才出宫?”
辛夷两行委屈的眼泪还挂在脸上,唇角却微微一扬,然后将自己在宫里的所有情况都如实告诉了兄长。
长治听完后眼里浮上一层泪光,“傻瓜,你怎么能独自一人涉险?为何不跟阿兄说?”
辛夷微笑着摇摇头,“已经没事了阿兄。”
“走,我们先回家。阿耶阿娘还在家里等着呢。”
长治搂着妹妹上了自家马车,马车很快朝洛府的方向而去。
长治又想起刚刚与辛夷站在一起的郎君,俩人离得很近,不像是两个互不相关的路人,且那人还知道自己的身份。
心里疑虑重重,她看了眼辛夷,开口问道:
“刚才与你一起的那位郎君是谁?你怎会与他在一起?”
辛夷知道瞒不过去,只好答道: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他是跟陛下一起从校武场出来的,只听陛下唤他三郎。陛下答应了我的请求后,便让他送我出的宫。”
三郎?
他记得雍王在众皇子中排行第三,陛下又如此亲切地叫他三郎,难道……
想到这,长治已经大致可以断定他是谁了。
他看了看妹妹浑然不觉的神情:
“你真就想不到他是谁?”
面对长治颇有深意的问题,辛夷有些懵,那个人难不成是什么了不得的人?
想想应该也是,他身上着的是三品以上官阶才有资格穿的紫色官袍加金鱼袋,身份必是不一般的。
但她还是不知道他是谁。
她轻摇了摇头,长治见她一点头绪都没有,便直接说道:
“如果我猜得没错,他就是雍王。你未来的夫君。”
长治的话一出口,辛夷差点惊掉了下巴。
他、他、他是雍王?
那刚才、刚才自己不明所以的丑态竟全被他看在眼里了。
难怪陛下不顾男女之别执意让他送自己。
难怪、难怪他敢那样光明正大地扛着她毫不避讳、大摇大摆地走出宫来,原来他……
这么说,她刚才在陛下面前求出嫁后的探亲恩典时,她未来的夫君就站在陛下身后看着她?
幸好她没有说出什么冒犯到他的话来,若不然他若记恨在心,她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说到冒犯,她猛然记起刚才在宫门口打了他一巴掌。
因她当时气极,出手还挺重。
唉,这叫什么事啊!
辛夷越想越不安,心里乱轰轰的。
很快她又自我安慰地想:
谁让他不道明自己身份故作神秘,那根本怪不得她。
不知者无罪,要怪只能怪他自己。
对,就怪他自己。
不表明自己身份还对她动手动脚的,活该被打。
长治见辛夷一张小脸红白不定,心里更是狐疑,难不成她和雍王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他轻咳了咳:
“跟阿兄说说,雍王是怎么送你出宫的?”
面对兄长的问题,辛夷自是羞于说雍王是将她扛着出宫的,她脸红了红,随后又故作自然地道:
“他那人……还行,看我太累,所以走得也慢。”
她脸上那欲盖弥彰的细微表情全被长治看在眼里,他轻笑了笑,不再说话。
马车一到达洛府门口,见洛府上下均站在府门口张望等候。
见到辛夷的车轿归来,大家都欣喜不已,前后齐齐迎下台阶来。
见辛夷全须全尾从马车里出了来,众人一直紧揪的心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辛夷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屋,在向家里人道明缘由后,张氏自是又心疼得掉了一眼窝子的泪,洛松年心疼女儿的同时,也颇感欣慰。
他这女儿表面看着娇娇柔柔的,实则胆大心细临危不乱,以后就算去了千里之外的凉州,应该也不用太过担心。
有了这两年一次的探亲恩典,洛家人一直以来悲伤的心情稍微得到了一丝安慰。
虽然时间久了点,路途远了点,但至少可以回来。
每两年便能再见一面。
***
离正式出嫁的日子已不足一月。
由于是皇帝赐婚,雍王府的聘礼也极丰厚。
洛松年夫妇为了不让女儿嫁过去受委屈,除了自家备的丰厚嫁妆外,还将所有聘礼也全部随在了辛夷的嫁妆里面,家里分文不取。
洛家毕竟是百年世家,虽不及先祖时的荣光,但家底依然殷实,女儿远嫁千里,以后平日里只怕是关心不到了,只有给她备尽可能多的嫁妆,让她心里有底气,有安全感,也让家里的人稍微安心。
张氏和秦姑姑日夜不歇地亲手为辛夷缝制合欢被、鸳鸯枕、嫁衣、绣鞋……
女儿嫁得匆忙,且去得远,她把自己的母爱,一针一针地缝进她的一应衣物用品里。
也只有这样,才能略表为人母亲的万般不舍。
张氏和秦姑姑为辛夷缝制了许多御寒的厚重衣物,光各种颜色花样的斗篷就有十来件。
听说凉州不比丽京,那里冬天很长,暑天很短,秋八月就会飞雪。
眼下这季节,丽京已是春光初现,天气也逐渐回暖,可凉州怕是依然天寒地冻,在去的路上,肯定也会越往北越冷,所以她必须多准备些。
面对张氏一脸的忧心,秦姑姑便安慰道:
“娘子也不必太操心。小娘子嫁过去便是雍王妃,身份尊贵着呢,雍王府里必定样样预备齐全。”
秦姑姑不说还好,一说张氏反而禁不住落了泪。
她停下手中的针线活,用帕子轻揩去眼角的泪水,在烛光的照耀下,她因日夜操劳两眼已布满了血丝,眼眶也显得有些浮肿。
鬓边更是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些许银丝来。
秦姑姑也放下手中正在缝制的锦衣,她握了握张氏的手,沉默一阵后,似下了什么重大决定般,她站起来朝张氏跪下,郑重说道:
“我知道娘子为小娘子嫁去凉州而担忧。我虽是奴仆,但说句僭越之语,自小娘子出生我便将她抱在手上,早已把她当做了自己的女儿。我对她的感情并不比娘子少。因此,为了让娘子安心,也为了我自己安心,我愿意陪嫁去凉州。代替娘子一生守护小娘子。我定会好好照顾好她,还请娘子成全。”
这段时间,见家主和娘子因为小娘子远嫁之事整日愁容满面,寝食难安,她也是心如刀绞。
这个决定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从赐婚圣旨下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在心里有了雏形了。
张氏被秦姑姑这个决定惊呆了,要知道陪嫁凉州可不是什么轻松之事。
但话说回来,若能有老成持重、又最得她信赖的秦姑姑一起过去,那她真的放心不少。
张氏双手将秦姑姑扶起来,刚止住的泪水此时又已是泪光盈盈。
“玉珂,我……我一方面想让你陪着去,如此我便可以安一半的心。她这一去,人生地不熟,到那里是举目无亲。倘若那雍王对她好也还好点,如果对她不好,她一个人远在千里之外,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受了什么委屈、有什么解不开的难题,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红瑚毕竟年纪轻,很多事情怕是也会考虑不周全。那些个陪嫁奴仆中,遇到什么大事也都是些不中用的。如果有你在,多少还能指引一下她。”
张氏越说越是忧心伤怀,眼中珠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可如果真让你去,我又不忍心。凉州毕竟是苦寒之地,这一去就是一辈子,轻易不得回来。”
秦姑姑也落了泪,她认真说道:
“娘子,就把小娘子交给我吧。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将小娘子照顾好,请娘子放心。洛家待我恩重如山,当初若没有娘子你,我还不知道过着怎样猪狗不如的日子。这么多年,洛家从不把我当外人看,现在该是我报答娘子和家主恩情的时候了。”
当年她的家族落罪被抄,一众女眷被当成牲口一般当街贩卖,若不是张氏念在往日有过一面之缘救下她,并将她带回洛府宽待这多年,她如今是死是活还不一定呢。
张氏用帕子揩了揩泪后道:
“什么恩不恩的,这些年你已为洛家付出太多,要说恩情,早就还清了。现在是我们欠你一份大恩。”
现在洛府的人只希望每天能过得慢一点,别让大婚的日子那么快到来。
可往往越是希望时间慢一点,时间越是走得飞快,一转眼便到了大婚的前一天。
这时候辛夷院子里的望春花开得正好,满树满枝,朵朵饱满,似乎在用自己热烈的盛放来送自己的主人出嫁。
辛夷坐在花树下的石桌旁,将落在地上的花儿一朵朵捡起来,放在桌上再一朵朵拼成了一朵望春,然后在外面加一个圆环,形成了记忆中男人腰带上悬挂的望春玉佩。
红瑚来到她身后,见到桌上的落花图案,连忙提醒道:
“明日就要出嫁了。小娘子还是要把这份心事收紧了才好。以免被雍王察觉,那就不得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