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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王是野种”的话虽然早就在丽京权贵里传烂了,但还是没有谁有胆子敢在大庭广众下明晃晃地拿出来说,要不然就是嫌自己活得太顺了。
雍王再不济,只要当今陛下还认这个弟弟,那么他依然是先帝的儿子,是尊贵的皇子,是当今圣上的弟弟,是战功卓著的王爷。
何况这次雍王回京,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陛下对雍王颇为热情,这分明就是在告诉世人,雍王就是他的亲弟弟。
若这时候还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嚷嚷雍王是“野种”,这分明就是不把陛下的颜面放在眼里。
辛夷刚才那话一出,在场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都在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说错什么话。
卫姝也是一身凉。
这洛辛夷几句话便将责任引到了她身上,心里不由暗自咬牙。
卫姮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她手指着辛夷怒道:
“洛辛夷,你、你太无耻了。”
她想反驳却又反驳不出来,只气得大骂。
辛夷不理会卫姮的谩骂,只一脸平静地站在一旁。
卫姝其实一早就听去禀报的宫娥说了个来龙去脉,对刚才发生的事再有数不过。
自知对于辛夷所说反驳不出什么来,又见自家妹妹完全失了分寸,口无遮拦,这又是在宫里,她不能明目张胆地过分袒护,不由蹙眉朝卫姮轻斥道:
“住口,还嫌自己惹的事不够多吗?”
卫姮一脸委屈与不甘地杵在一边不敢再出声,卫姝又道:
“洛娘子是未来的雍王妃,就算真坐了你的位子又如何?你不懂礼数还在此处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至于那些有关于雍王的不实传言……”
她目光如炬一一扫过在坐的女郎们,随后唇角一扬,眼里却透出一丝蜇人的冷意来:
“各位小娘子该听的听,不该听的就左耳进右耳出了。若刚才之事被哪位传了出去,本宫可是要翻脸的。”
几句话说得云淡风轻,却让在场的小娘子们无不汗毛倒竖。
以后可千万要管住自己的嘴,省得惹祸上身。
卫姝恢复了惯常的和熙面容,虽然知道妹妹卫姮被辛夷摆了一道,但当着众佳丽的面,她不能失了贵妃之仪,但她由此记住了洛辛夷。
让她卫家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颜面的洛辛夷。
自辛夷被赐婚给雍王后,卫姝就想见见这个所谓的“丽京之花”。
其一是圣上暂时要倚仗雍王牵制于家,现在正是与雍王联络“兄弟情”的时候,她若与未来的雍王妃处好关系,必然讨圣上欢心。
其次她倒要看看,这丽京第一美人、未来的雍王妃、那个人未来的妻子,到底是个什么神仙模样?
之前只听自家妹妹时常在她耳边叨叨洛家女的事情,还说她是什么“丽京之花”,当时妹妹还十分不屑说“什么丽京之花,就她也配。”
她那时没怎么放在心上,虽对洛家女的容貌有过一些好奇,但也是转瞬即逝了。
直到这次陛下将这洛家女赐给了雍王后,她才彻底对她有了一丝兴趣。
她倒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当得起“丽京之花”这名号。
当此时终于见到她后,心里便有一股不甘与怅然同时充塞在心里。
虽然她很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但不得不承认,一见到这洛辛夷,让从来对自己的容貌都自信满满的她有些自惭形秽。
哪怕这洛辛夷穿一身如此寡淡的、毫不起眼的衣裳,可她站在这簇簇梅花跟前,竟让那朵朵寒梅也失了色。
这姿容,的确足以与他相配。
她不知道她是否是丽京最美的女子,但至少是她目前为止见过的众多美人当中最好看的。
也难怪那元家郎君会喜欢她。
且不论这绝世的容颜,单看她处变不惊的能力、恭敬凛然的态度,就知道自己的妹妹到底输在了哪里?!
那雍王呢?
也会喜欢她吗?
想着想着,心里越发地泛起了酸。
她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那个龙章凤姿的神武身影来。
前段时日陛下携她在承晖殿为远道而来的雍王接风洗尘,自那一次会面后,他的样子便印在了她的心坎上。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那个被先帝遗弃在蛮荒之地的儿子相貌竟如此出众。
本来她今日弄这么个赏梅宴的主要目的就是想看看洛辛夷。
可当看到后,竟让自己万般不痛快。
虽然心里不开心,但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是她一贯所善长的,她朝辛夷露出温和的微笑:
“洛娘子还请见谅,舍妹不懂规矩。过后本宫一定好好管教。”
辛夷再次朝卫贵妃行一礼:
“娘娘言重了。奴不敢当。想来还是奴不懂事,影响了娘娘及各位贵女赏梅的心情。在此,奴向娘娘和各位贵女赔罪,请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各位贵女宽宏大量,不与奴一般见识。”
卫姮见辛夷这会儿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眼里甚是不屑,可又不好再发作,只能在鼻孔里冷哼一声。
此时头先那位坐在对面正首的贵女识趣地再次向卫姮发出礼让的邀请:
“七娘子来坐这儿吧。”
卫姮见那小娘子已经站起来给她让了位,便毫不客气地朝对面走了去。
这事到这儿也就收尾了。
卫姝示意众人就坐,卫姮气鼓鼓地坐下后,望向对面辛夷的目光似可以喷出火来。
哼,你就得意吧!
待你嫁给雍王后,若没有陛下诏见,你永远也回不了丽京了。
到时你就等着哭吧!
卫姮想到这些后,心里便稍微平衡了些。
她真希望洛辛夷一辈子被困在凉州才好,她是再也不想见到她了。
辛夷则一脸淡然地坐下,对坐在她正对面铁青着一张脸的卫姮视若无睹。
待众人坐定后,婢女们开始陆陆续续地端上了各式精致的美味佳肴,其中光以梅花作主料的点心就多达十几样。
气氛很快变得和谐欢快起来,众贵女们一边在梅花树下品尝美食,一边兴致盎然地赏花。
有的在请示贵妃后,还三三两两地钻入梅林里,相互嘻戏打闹,不时有落花掉落于美人们的发上和身上,一阵阵娇软的欢声笑语回荡在梅林上空。
大致一个时辰后,卫姝称陛下下朝后要来月华殿与她一道用午膳,因此结束了赏梅宴,临了还不忘赏了一些小玩意儿给众贵女们,各位贵女均受宠若惊满心欢喜地一一散去,唯有卫姮没有走,还依然留在月华殿里陪伴姐姐卫姝。
辛夷在离开月华殿后却并没有急着出宫,她没忘自己此次进宫的主要目的。
她刚才清楚地听见卫贵妃说陛下会来月华殿用午膳,正好可以趁此机会见到陛下。
但待在月华殿肯定不行,卫姮还在月华殿里,她必然不容她。
陛下此时还在正元殿上朝,既然陛下等下会来月华殿,那便直接在月华殿外等吧,无需去正元殿找陛下了。
毕竟所有文武百官都在正元殿里,若直接这样冒然跑过去,她还是有些怵。
除非她别无选择。
月华殿外就一条路,顺着这条路走了上百步后便到了一个叉路口,叉路口分出了三条通往不同方向的路。
看这样子,这个路口便是最佳的等待之地,陛下无论从哪条路来,都要过这个路口。
只是此路口既是多个方向的必经之地,那么必定会有宫人来来往往。
为了不引人注意,她躲到路旁的一棵大树背后,时不时便探出头来往那路口瞧一瞧,盼望着那几条叉路口突然有一个穿着龙袍的人出现。
每当听到有脚步声,或者说话声,她就又紧张又兴奋,想着会不会是陛下来了。
可每次探头出去查看,结果都令她失望。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过去这么久了,早已过了用午膳的时间。
酉时宫门就会关闭,看这天色,离酉时已经不远,可依然不见陛下踪影。
难不成是她刚才没注意,陛下已经过去了?
也不可能,刚才每次有人经过她都没放过,这宫里除了宫女就是寺人,根本没有看到除此之外的其他人。
虽然她未见过陛下长什么样,但在这皇宫大苑里,从穿着打扮上也能辨别得出来吧。
又或者是他根本没打算来月华殿?
是卫贵妃失算了还是她有意这样说以作为结束赏梅宴的托口?
又或者是她想在众贵女面前彰显陛下恩宠而故意谎称的。
总之不管怎么样,估计在这里她是等不到陛下了。
因她必须在酉时之前出宫,要不然宫门下钥,那她今天就出不去了。
整整躲在这大树后面两个多时辰,她又累又饿,在月华殿时,虽然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她却是没心情吃,只象征性地尝了几口。
站了这么久,腿脚也酸痛得厉害,膝头僵硬,整个身体要散架一般。
但这些她都顾不得了,眼下最让她焦虑的是,这次是唯一能见到陛下的时机,若错过了今日,以后怕是再难有机会了。
日已西落,还是没有见到陛下,辛夷沮丧极了。
最后不得不强忍着全身的疲惫与失落趁无人时快步离开,照着来时的印象朝出宫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时有碰到来往的宫人和巡逻的侍卫,好在她身型纤细,穿的衣裳也不惹眼,每次碰到有人时,她随便找个暗角躲进去便能避开那些人的视线。
可走着走着感觉有些不对劲了,途中有些建筑为何她在来时没有见过?
似乎一点印象都没有。
进宫时在寺人的带领下,她明明很努力地记住了进宫的路,可当她沿着脑海里记下的方位走时,却越走越懵……
难道她走错路了?
她有些不安地试着继续往前走,想看看前方拐弯后通向哪里。
当她走到拐角口,却见不远处的殿门内走出来一行人。
其中有一个男子面如冠玉,身形挺拔,穿一身紫色朝服,腰间悬挂着金鱼袋,气质清贵,尤为显眼。
辛夷不禁纳闷会是什么人年纪轻轻便已身居高位?
她看了看那殿门上方的牌匾,赫然写着:
校武场。
辛夷迷茫了。
她记得早上进宫时并没有经过这个校武场。
她明明是按着早上的路走的,怎么就走到校武场来了?
正郁闷之际,辛夷猛然注意到走在那紫袍郎君前面那个身穿赭黄龙袍的人。
身着龙袍,且看他身后跟着的一众宫娥寺人,这阵仗除了皇帝还能有谁!
只怪那个紫袍郎君太过惹眼,以至于让她第一时间忽略了正主。
真该死!
想不到她特意等了两个多时辰未等到陛下,反而在出宫时误打误撞碰上了。
她震惊加欣喜过后即刻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快步朝那一行人走去,在离那些人十步开外朝身穿龙袍之人伏地而跪:
“奴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建安帝对这突然出现的女郎很是吃惊,他停下脚步,只见那年轻小娘子正伏跪在地,脸埋在合拢的纤长细嫩的手掌之后。
看穿着打扮并不是宫中人,倒像是哪家闺阁中的闺秀。
建安帝随问道:
“你是谁?”
辛夷将脸稍抬了抬,恭谨答道:
“奴洛氏辛夷,是门下给事中洛松年之女。”
洛辛夷这个名字建安帝没什么印象,但说到门下给事中洛松年之女他就知道了。
这洛松年之女不是前段时间才被他赐婚给三郎吗?
建安帝不由自主地朝身后一身暗紫朝服的南宫崛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那意思很明显:
这就是你即将过门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