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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红糖水 ...

  •   好的,这个故事蕴含着巨大的悲怆与无声的呐喊。它需要被小心翼翼地展开,既要尊重那份沉重的真实,又要传递出那被尘封的绝望与不屈。以下是扩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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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碗没来得及喝的红糖鸡蛋**

      母亲的声音总是带着些旧时光的尘埃,讲起老家旧事时,语气里常混着叹息。她说,在她还小的那个村子里,有个女人,名字早已模糊在岁月的烟尘里,姑且叫她阿萍吧。

      阿萍生过孩子后,身子便彻底垮了。不是寻常的虚弱,是那最隐秘、最支撑着女人根本的所在——子宫,像耗尽了所有力气般,沉沉地坠了下来。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苦与羞耻。稍微使点力,挑担水,剁捆柴,甚至在灶前弯腰添把火,那团柔软的、本不该暴露于外的血肉,便无法控制地滑脱出来。每一次,都是身体内部一次撕裂般的提醒,提醒她作为女人的残缺与不堪。

      而这残缺,在闭塞的村落里,成了公开的谈资和刺耳的嘲笑。男人们带着猎奇又嫌恶的眼神瞟过,女人们聚在井边、树下,窃窃私语,夹杂着毫不掩饰的讥笑。“看,那个‘掉下来’的”,“真晦气”,“连个身子都管不住”。那些声音,像细密的针,扎在阿萍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比那下坠的脏器带来的物理疼痛更钻心蚀骨。她成了一个活着的“异类”,一个被身体背叛、又被社群抛弃的孤岛。她沉默地劳作,沉默地承受着身体的折磨和精神的凌迟,腰弯得越来越低,仿佛想把整个人缩进地缝里,连同那无法隐藏的羞耻。

      她不是没想过治。可那时的乡下,能懂什么?赤脚医生摇头叹气,偏方土法试了个遍,那沉重的下坠感依旧顽固。干不了重活,家里的生计便艰难。公婆的冷脸,丈夫的沉默,连同村人的闲言碎语,像一层层冰冷的枷锁,箍得她喘不过气。她看着年幼的孩子,眼神里有最深沉的痛楚——她得活着,她得像个“正常人”一样劳作,养活孩子,支撑这个家。这念头像野草,在绝望的荒原上疯长。

      那天,天气或许很平常,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家里异常地安静,只有她一个人。疼痛和绝望在寂静里发酵、膨胀,最终吞噬了所有恐惧。一个念头,一个带着血腥味却无比清晰的念头,攫住了她:把这累赘的、带来无尽痛苦和羞辱的东西除掉!除掉它,就能直起腰,就能像从前一样干活,就能堵住那些恶毒的嘴,就能……好好活下去。

      灶膛里的火苗跳跃着,舔舐着漆黑的锅底。她平静地,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决绝,为自己煮了一碗红糖鸡蛋。红糖融化在滚水里,散发出温暖甜腻的气息,金黄的蛋花在琥珀色的汤里沉沉浮浮。这是月子里才舍得吃的滋补品,是她此刻能给予自己、也是她渴望新生的最后一点温柔。她把碗小心地放在床边那张吱呀作响的旧木桌上。

      然后,她找出了家里那把最锋利的剪刀。冰凉的金属握在手里,带着沉甸甸的宿命感。没有犹豫,没有眼泪,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为了活下去,必须斩断这根源。她躺在那张熟悉的、浸透了汗水和痛苦的床上,用尽残存的力气和全部的孤勇,向自己身体深处那团折磨了她无数日夜的、被视为羞耻根源的软肉,挥下了剪刀……

      剧痛是瞬间炸开的。温热的、带着生命腥气的液体汹涌而出,迅速浸透了身下的破棉絮,染红了床单,在地板上蜿蜒成暗红的小溪。世界在眼前旋转、变暗。她最后的目光,或许落在了床边那碗袅袅冒着热气的红糖鸡蛋上。那甜香,与她身体里奔涌而出的铁锈味,在空气中诡异地交织。那碗糖水,是她为自己挣扎求生而点亮的微小火苗,是她对“活得好一点”这个朴素愿望最后的献祭。她那么想活下去啊,才用如此惨烈的方式,试图斩断锁链。

      当有人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切都已太迟。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凝固了来人的脚步。床上,她安静地躺着,像一片凋零的枯叶,身下是惊心动魄的暗红。生命的热度已彻底消散,只剩下冰冷的绝望弥漫在狭小的空间。床边,那碗红糖鸡蛋静静地搁着,早已凉透,琥珀色的糖水表面凝着一层薄薄的油脂,像一个凝固的、永远无法抵达的温存梦境。

      她是谁?母亲也记不清她的名字了。她只是那个年代,无数被生育摧毁又被苦难吞噬的模糊身影中的一个。但每次想起,心口都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那碗凉透的红糖鸡蛋,那把染血的剪刀,无声地控诉着那深不见底的痛楚和无援的绝境。她哪里是求死?她是拼尽了最后的力气,用最惨烈的方式,想为自己和孩子,挣一条能活下去的路啊。她明明那么想……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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