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月》沐晴恩

26、邀月阁里袒心事

　　听了王豹所述后，明月一直自责，全是因为自己带回夜明珠，才害了师父殒命。
　　回府后她更是一连几日躺在床上眼神暗淡，不食不语。
　　任凭旁人如何规劝都没有任何反应。
　　这可把玉衡、摇光急坏了，只得回禀广陵王，请他前来开导明月。
　　广陵王也在内心自责：“早知事情原委还不如将那两个恶贼直接处置了。”
　　他更是想尽一切办法开导明月。
　　“明月，这《伽蓝经》听说是寂月庵的镇庵之宝，如今破损严重，你该如何向你的师父、师祖交待啊？”广陵王问道。
　　陪在一旁的玉衡，心头一紧：“殿下如此说，岂不叫明月更自责吗？”
　　岂料广陵王又接着说：“如今你师父已经圆寂，你既曾修佛就该明白，天命有定端！祸事虽因明珠而起，实为恶人贪心所致，你何必如此？“
　　床上的明月依旧没有反应。
　　广陵王又接着说：“依我看不如打起精神，将这破损的《伽蓝经》好好修复，也算是做些弥补，也好告慰你师父的在天之灵。”
　　床上的明月，听到修复《伽蓝经》、告慰师父在天之灵，这才有了反应。
　　她用微弱的声音问道：“这经书还能修复吗？”
　　广陵王见激起了她的生存意志，连忙说道：“当然可以，以我广陵王府的实力，即刻命人遍请名师，搜集天下所有与之相关的奇书，一定能助你修复。”
　　明月听他如此说，便觉有了生的意义。
　　她强撑身子起来说道：“明月多谢殿下大恩。”
　　明月来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如此正式的向广陵王道谢。
　　广陵王扶住她的手臂说道：“无须言他。“
　　说完他转身离开，随又吩咐玉衡：“你们照顾好明月，再不要让她受任何伤害了。”
　　广陵郡王一离开月影苑就吩咐弘庆：“你去告诉太医署令，命他安排一人每月逢单日来府中讲学，再去告诉工部尚书，命他选一精通机关要术者，每月逢双日来府中讲学。”
　　广陵王知那《伽蓝经》内涉及医术、机关和武功，他做此安排一来是让明月每日有所学，有所寄托，二来也希望明月可以找到自己所好之事。
　　至于武功，广陵王并不打算让明月去学，他自认为还是有实力护明月周全的。
　　不过广陵王倒是给摇光安排了每日学武，他想：“总得有个人贴身保护明月才可靠。”
　　太医署和工部均以为是广陵王殿下对医学和机关术感兴趣，自不敢怠慢，各自都选了博识通达的大家派遣过来。
　　就这样明月在广陵王的安排下，每日学习医术、机关术。
　　广陵王偶尔也来陪同明月听讲，两个老师自是颇为用心、倾囊相授。
　　而明月为了早日修复《伽蓝经》在学习时也甚是用心，再加上她本就天资聪颖过人，不过五、六年时间，两个老师便相继没有什么可教的了。
　　广陵王见此，便又命人到处搜集各种与医学典藏、机关术相关的古今奇书供明月研习。
　　他还命人在月影苑建起了一座两层高的藏书楼，名为：邀月阁。
　　此邀月阁专为明月藏书所用。
　　起初明月跟着老师学习也好，涉猎书籍也好只是为了修复《伽蓝经》，可随着她自己学习了解的越多，对医术和机关术也逐渐着迷起来，除了偶尔向广陵王告假去探望灵芝，明月通常是手不释卷的在邀月阁内读上一整天。
　　摇光在广陵王的精心安排下，也是日以继日的勤学苦练武功。
　　玉衡则是全心全意的照料着明月的饮食起居。
　　转眼，七年光阴。
　　明月这些年一门心思钻研医术、机关术，更是饱览了各种古今藏书、奇书。
　　在学识的浸染下，眼界思想也逐渐开阔。
　　此时的明月相较幼时的娇俏可人、姿容不凡，更多了一份通透飘渺的仙灵之感。
　　而明月每次去安民坊探望灵芝，便会在那里给安民坊的一些百姓义诊，碰上穷苦的还会赠银施药。
　　久而久之，四邻街坊都说安民坊有位“明月医师”不仅医术了得，更是仙姿仁心。
　　而明月的每日行踪，玉衡都一字不差的回禀给广陵郡王。
　　广陵郡王虽然公务繁忙，但对明月他从来都是不动声色的关心着。
　　只不过广陵郡王也有所烦心之事。
　　早在三年前他便和那华安县主订下了婚约。
　　婚约乃当今德宗圣上御指，广陵郡王没有办法拒绝。
　　只不过他一直在想各种理由拖延大婚日期。
　　近日升平公主又在圣上面前提起完婚的事宜，而广陵郡王年岁也着实不小了，他也知道拖不下去了。
　　广陵郡王思索再三，准备向明月坦白心中所想。
　　这日晚膳前，他特意来到月影苑。
　　餐食布了一桌，明月却还未用膳。
　　此刻她正在一个木制人偶上施针，身旁陪着玉衡和摇光。
　　摇光最先觉察到有人进来。
　　广陵王示意摇光不要出声，他慢慢走进。
　　“《明堂》上明明是说若因肺部不适咯血，可与尺泽、合穴两处施针，可为何我连施过几次而霍英大叔却不见彻底好转呢？“明月一边施针一边说着。
　　“娘子，会不会是你穴位找的不准，不如在我身上的穴位试一试。“一旁的玉衡提议。
　　”你确定你真的找到那病的根因了？“广陵王突然发问。
　　明月和玉衡这才发现广陵王的到来，几人连忙施礼。
　　明月被这么广陵王这么一点拨随即想到：“虽因肺不适咳血，但肺部不适的原因有多种，应是并为找到真正的病因。”说完便起身打算去邀约楼查阅典籍。
　　玉衡见状连忙拦住：“娘子，先用了晚膳再查书也不迟。”
　　“是啊，我也饿了。”广陵王说着径直朝桌子走去。
　　明月见状再再不好推迟，只得一起入席。
　　广陵王看了一眼满桌子的吃食说道：“这么多年了，还是只吃素。”
　　明月答他：“素食已甚是美味，何必为了自己口腹之欲而伤害别的生灵。”
　　广陵王嘴角一丝牵动，戏谑道：“如此说来，玉衡和摇光都是那贪吃嗜血之人了？”
　　摇光眼睛睁得溜圆，满是疑惑，不明白自己怎会躺枪？
　　“我又没说她们，偏你会把自己撇得干净。“明月没好气得怼他。
　　“我已初一、十五食素。“广陵王淡定得举起筷子夹菜。
　　明月看了一眼广陵王，心里疑惑他何时开始也吃起素来。
　　明月本就长在庵里，此后多年又多在王府内闭门苦学，与外界交游不多。
　　所以对这广陵王，明月也未曾像其他人那样，奴颜婢膝的捧着。
　　日常更视他为兄长朋友一般交流谈话。
　　而在这广陵王府内，也唯有明月可以如此。
　　就连那已与广陵王有婚约的华安县主郭乐君，广陵王也并没有给多少优待。
　　明月如此特殊的存在让王府上下自是不敢怠慢半分。
　　两人用了会儿膳，明月便放下碗筷，急着去邀月楼。
　　广陵王见状，也放下碗筷陪她一同前去。
　　玉衡和摇光一人提了一盏灯前面引路。
　　广陵王突然牵起明月的手说：“天黑，路滑。”
　　不知为何，明月觉得一阵面红耳赤，心也狂跳不止。
　　广陵王并不看她，只一本正经的牵着她朝前走。
　　明月偷偷看了几眼广陵王，他那冷峻如削的面庞在绰绰灯影下显得温柔无比，而那双平日里深不可测的眼眸，此刻也像点了星光在里面，清澈迷人。
　　而广陵郡王也似乎觉察到了明月的小动作，嘴角轻轻上扬。
　　玉衡和摇光将邀月殿的灯都点亮，两人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我记得有本《灵灸》被我收在这里了。“明月说着动手去翻那一本本摆在书架上的书籍。
　　广陵王手里此刻还提着一盏琉璃灯为她照亮。
　　明月认真的找着书，广陵王此刻却突然说了一句：“明月。“
　　“嗯？“明月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望向广陵郡王。
　　广陵郡王的手正高举着那盏琉璃灯。
　　霎那间，四目相对。
　　在琉璃灯的照射下，只见两人眼波流动，异彩纷呈。
　　过了几秒钟。
　　广陵王开口：“明月，我有一事要与你商议。“
　　明月微微低头回道：“殿下请讲。“
　　“你，可否唤我一声——“淳郎”？广陵王认真的说道。
　　明月头埋得更低了，此刻她已经脸颊绯红：“为何要如此称呼？“
　　“因为，我想娶你做我妻。“广陵王说着又抓起明月的手：”你可愿意？“
　　“我。。。我。。。“明月从未想过此类事宜。
　　在此之前她对广陵王之情，无关风月。
　　但广陵王她自是打内心里有好感的，这些年相处下来，她知道广陵王对自己的关怀照顾。
　　但此刻她不知如何回答。
　　广陵王见她羞羞答答不开口，以为是女儿家的矜持，喜悦的说道：“我当是你答应了。
　　只是，还有一事，我今日也要向你坦白言明。“
　　广陵王顿了顿说：“我与那华安县主虽是陛下赐婚，但我对她却并无半分爱意，若日后不得已。。。明月，你不要恼我才好。“
　　一连两个消息让明月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我。。。怎会恼你。“明月心里一直感恩广陵王帮自己报了师仇，又照顾自己这么多年，对他哪有恼意。
　　而广陵王则理解为：“明月可以接受华安与他的婚约。“
　　他欣喜异常的把明月搂入怀中：“明月，此生我定不负你，若他日我登基，定会让你做我的皇后。”
　　明月只觉得广陵王的心和自己的心都跳的厉害，两人紧贴在一起的感觉让她很有安全感。
　　这感觉似曾相识，就像。。。
　　那日大雪里韦行之温暖的大氅。
　　懵懵懂懂的明月还不知道日后要面临着什么。
　　她更不晓得这男女之事，向来是动了真情哪里还容得下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