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月》沐晴恩

24、曲江踏春

　　那是京兆府尹的来信。
　　信上回禀：
　　广陵王殿下：
　　下官等按照殿下所指示的明珠线索彻查，寂月庵纵火夺宝案已有眉目。
　　此案目前共涉两名盗贼，现今均被收押在京兆府的大狱中。
　　恭请殿下亲审。
　　广陵郡王知道明月师父的案件已然有了着落，可想起今天玉衡回禀的内容，心里暗自思忖：“若明月师仇得报，她真的会回去皮影戏班？难道我这广陵王府还不如区区一个市井之家？”
　　广陵郡王提笔写了四字回信：“择日提审。”
　　择日？何日？并为写明。
　　“弘庆，明日将此信交给京兆府尹。”
　　“是，殿下。殿下天儿不早了，让奴才伺候您歇着吧。”弘庆小心翼翼地说道。
　　“你先下去吧。“广陵郡王拿起案上的书卷，又看了起来。
　　直到寅时，广陵王才放下书卷，回房休息。
　　弘志看在眼里，心疼在心里，忍不住感慨：“殿下如此勤勉，将来一定是位仁明之君。“
　　三月初一
　　华安县主派人送来一封书信，邀请广陵郡王与三月初三寻春郊游、踏青赏花。
　　广陵郡王本不予理会。
　　裴度却在一旁游说道：“此前诗会殿下驳了县主的面子，此番若再拒人于千里之外，恐华安县主。。。”
　　广陵郡王给了裴度一个冷冷的眼神，裴度立马转了话锋：“明月自打来长安，还从未参加过这样的节日，她素来喜欢。。。”
　　此语倒是正中广陵郡王的心思：“弘庆，你去月影苑，告诉玉衡三月初三郊外春游，让她提前准备。”
　　“是殿下，奴才这就去。”弘庆领命出去。
　　裴度见此情形，知道裴淑所托之事，又只能靠制造偶遇达成了，他内心里不仅吐槽：”殿下做事一贯理性冷静，对那华安县主更是冷冷淡淡，偏就待明月可谓用心之至。真不知是明月的福分还是。。。“
　　转眼三月初三
　　这日玉衡也将明月细细做了装扮。
　　特意选了鹅黄叠纱衫，盘了飞云髻，发髻上插了广陵王此前送来的三星伴月白玉金簪。
　　摇光看着铜镜里的明月忍不住夸赞道：“明月娘子真真就是月宫里下来的小仙娥呢。“
　　明月对皮相一向不甚在意只说道：“玉衡姐姐心灵手巧，我可盘不出这么好看的发髻。“
　　说话间弘庆来到月影苑：“明月娘子，殿下已在马车内等候。“
　　玉衡连忙回到：“弘庆公公，这就好了。明月娘子再带上这个。”说着她捧给明月一直洁白通透的玉镯。
　　明月素不喜这些首饰珠钗之类，转头就跑：“玉衡姐姐快点跟上，晚了殿下也罚你了。”
　　弘庆、玉衡相视一笑，急忙追了出去。
　　摇光留在月影苑内叹息道：“哎，又没我的份。”
　　明月快走到马车时，慢下脚步，调匀呼吸，端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此时跟上来的玉衡扑哧一笑：“娘子，平日里若也像这般端庄才好。”
　　明月却说：“那样还不把人闷死啊。“
　　说着她上了马车。
　　广陵郡王端坐在车内。
　　今日因是去郊游，广陵王穿了天晴胡服，便于活动。
　　裴度也是同样的胡服装扮。
　　此刻广陵郡王也不似平日里那般的华贵高冷，倒是多了几分年轻儿郎应有的青春热血之气。
　　明月入了马车，开心的和裴度打招呼：“裴家阿兄，你也在，太好了。“
　　明月还担心只有广陵王在马车里，那该有多闷。
　　“明月，今日殿下要带我们去长安城南郊外的曲江旁，赏花寻春。那里可是热闹的很呢。“
　　裴度一下就勾起了明月的兴趣。
　　“裴家阿兄，如何热闹法说来听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
　　旁边的广陵王却也不接话，只是默默听着。
　　三月三上巳节。
　　长安城里的丽人公子们都会驾着自家马车前往郊外踏春。
　　此时恰值莺啼柳绿、繁花似锦，而踏春尤以长安东南的曲江最佳。
　　那里菰蒲葱翠，柳阴四合，亭台楼阁星罗棋布。
　　上巳节时，达官贵族在此设宴，平民百姓们也来踏青赏春。
　　真可谓之：满国赏芳辰，飞蹄复走轮。好花皆折尽，明日恐无春。”
　　一路上明月看到马蹄飞奔，车轮滚滚，不仅感概道：“怕是整个长安城的人都出动了。“
　　“那可不是，平日里你打着灯笼都难找到的人，也会在曲江不期而遇啊。“裴度趁机做着铺垫。
　　“来了，来了。“采薇一直在路边张望，看到广陵王府的马车，连忙冲车夫招手。
　　那车夫认出是华安县主的贴身侍女，自是放慢了马车，停了下来。
　　采薇连忙施礼说道：“殿下，今日踏春，华安县主特命奴婢再次等候。“
　　广陵王本不想理会。
　　但采薇又说：“殿下，县主说今日有十分要紧之事要说于你。请您务必前往。”
　　那华安县主一向喜欢编排理由，借机靠近广陵王，因此广陵郡王一时间不知是真是假。
　　此刻裴度也在一旁敲边鼓：“如此佳节，人多了才热闹，是吧明月？”
　　“嗯，节日就是要一群朋友在一起才好玩。”明月也随声附和。
　　见明月也如此说了，广陵郡王觉得：“也罢，赏春而已，也免节外生枝扫了兴致。”
　　采薇见广陵王点头，自是欣喜万分的前去报信了。
　　华安县主、裴淑、卢令仪等一众高门贵女早就到了，华安县主更是命家奴提前几日就选好了位置，铺陈了宴请所用之物。
　　设宴之地乃栖梧阁连着的广亭。
　　栖梧阁是升平公主的私产，就在曲江边上，亭台楼阁绵延数里。
　　其中设有一个开阔精致的广亭用于户外设宴之用，此刻亭内已经布置了桌椅、坐塌。
　　摆满了各色精美食肴，更有曲水流觞，应和着户外自然美景，十分雅致有趣。
　　华安县主今日装扮的十分明艳，那粉色的叠纱衣衫，衬托的她娇艳可人。
　　“见过广陵王殿下。“华安和众人向广陵王行礼。”
　　“殿下，快请上座。”华安看着广陵王笑颜如花，开心无比。
　　广陵王对于她的热情却没有做过多回应，只淡淡坐下了。
　　坐在华安县主一旁的裴淑说道：“今日之宴，县主颇费心思，一会儿我们先行飞花之令，若不尽兴亦可曲水流觞。“
　　众人一听连连称好。
　　广陵王却瞧见明月皱起眉头。
　　原来明月虽粗通诗文，但若玩飞花令这种高端文字游戏她恐怕只有吃酒的份了。
　　明月心里也在感叹：“倘若明雪姐姐在此，我们搭成一对，该有多好，我只管玩乐，文字之事交于她。”
　　广陵王猜是明月不擅此道，便说道：“明月年纪小，就不要参与了。“
　　华安县主却说道：“殿下，我们都玩明月不玩，她枯坐在此岂不无聊？还是一起参与的好。”
　　卢令仪也赶忙帮腔：“是啊是啊，人多了才有趣。”
　　裴度也说道：“明月若是输了，由我来代饮，如何？”
　　见众人如此，而明月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广陵王也不再说话。
　　他哪知明月内心，也是一万个拒绝。只是她不想多生事端，引人侧目。
　　裴淑见众人兴致颇高，趁热打铁的说道：“不如我们就开始吧，那请殿下先行令。”
　　广陵王却说：“明月，你年纪最小，就由你开始吧。”
　　华安县主见广陵王两次三番替明月说话，已心有不悦：“这来路不明的明月，也配殿下如此厚待。”
　　明月只得开始，她略有思考说了一句：“ 花径不曾缘客扫。“
　　紧挨着他的裴度说道：“烟花三月下扬州。“
　　广陵王接到：“云鬓花颜金步摇。“
　　华安县主道：“偶向芦花深处行。“
　　裴淑道：“雨前初见花间蕊。”
　　卢令仪紧跟着说：出门俱是看花人。“
　　明月没想到躲过了初一还有十五，脑子力飞速运转：“江城五月落梅花。”
　　卢令仪见她躲过两次，心里暗暗讽道：“一个山野小尼，竟也懂吟诗作对。”
　　裴度很是欣喜的给明月加油鼓气：“明月也有洪度的风采了，再来再来。”
　　明月只得搜肚刮肠：“桃花一簇开无主。”
　　裴度：“一朝花尽万枝空
　　广陵王：人面桃花相应红
　　华安：若待上林花似锦
　　裴淑：今日暂游桃花源
　　卢令仪：冷露无声湿桂花
　　明月：花。。。花开。。花。。。“
　　“明月，你要认罚哦。”华安县主示意明月饮酒。
　　明月刚欲举杯，广陵郡王却说到：“明月此杯由我代饮。”
　　广陵王只顾护着明月，却不知华安县主此刻内心已经是妒火中烧：“小小年纪，冒名顶替，心机深沉，看我待会不拆穿你。”
　　众人又玩了几轮，每到明月输了，广陵王都要替酒。
　　华安县主本是想让明月出糗，证明她不是什么高门贵女，怎知，广陵王不仅不嫌弃她诗才浅薄还屡屡替他挡酒，这可把她气坏了。
　　裴淑察觉到华安县主的不悦，在旁小声提议道：”县主不如我们泛舟曲江，欣赏沿途春景。“
　　华安也觉得她的提议不错：“殿下，不如我们去泛舟赏景如何。”
　　明月此刻真想结束这飞花令，听到要泛舟，眼前一亮。
　　这些细微变化全都没躲过广陵君王的眼睛。
　　“也好。”广陵郡王回她。
　　华安大悦，连忙吩咐下人准备登船。
　　众人登上一条精巧的两层画舫,这画舫体量不算巨大，专为泛舟湖面，赏景所用。
　　以上船，众人散去各处，三三两两各自玩赏，明月带着玉衡来到一层船头甲板，她看到水面波光粼粼，岸上百花齐放，一派春日美景，欣喜的手舞足蹈。
　　而广陵王则站在二层的船头看着明月。
　　此前广陵王替明月饮了好几杯酒，再被这江上的凉风一吹，顿觉有些头疼。
　　他扶了一下额头，微微皱眉。
　　华安无时无刻不关注着这广陵王，此刻见他扶额皱眉，就猜到是刚刚频频饮酒所致。
　　心里不仅暗骂：“这明月真令人讨厌，如今害的殿下不舒服。“
　　“殿下，殿下你没事吧。“华安县主温柔的问道。
　　广陵王见明月几人玩意正浓，不想扫了她的兴致，对华安说道：“没事，我去稍作休息。”说着转身离开。
　　并吩咐弘庆：“勿让其他人来打扰。”
　　华安县主本想跟着过去，却被弘庆拦下：“县主留步，勿怪。”
　　华安讨了个没趣，又觉今天在裴、卢两人面前失了面子。
　　内心不仅气愤异常。
　　她吩咐了一声：“采薇，去喊卢令仪过来。“
　　采薇领命连忙去喊。
　　“令仪，你再把调查的情形说一遍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