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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   五年前的鹤竹峰只是一座无名的僻静的荒山,直到穆云之从京城搬来后便在此养殖一批新竹,又经过多年的培育养殖,“鹤竹峰”的大名才在城内广为流传。

      传来传去,竟变成山上住着一位将荒山变为竹山的“美貌仙子”,许多城里的王孙公子听闻此事,便想亲自上山,一睹这从未露面的女神仙的外貌,与她一亲芳泽。

      “听说啊,这美女身上散发醉人的芳香,山上因为有了她,多了不少美丽的蝴蝶呢。”

      “我已经忍不住瞧一瞧这仙子有多美了。”

      这些王孙公子争吵着进了竹林,突然遇到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对方面无表情,只说几句话劝他们离开。

      “你哪位?”

      “哪来的野孩子啊。”

      那些王府的公子哪里把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放在眼里,仍是蠢得硬要上山。

      可就在他们越过少年身躯的那一刻,就被人猛地推下山崖。

      山间霎时间多了几个落下的身影和绝望的惨叫。

      “咦?什么声音,又有人跑这里跳崖,扰公子清净啦?”

      陶儿娇俏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站在高处的穆云之摇头望着这一幕,无奈摇摇头。

      他也纳闷,最近在这坠崖的人怎么越来越多了。

      当下是什么轻生旺季?怎么非要在他的地盘死不可?

      “穆哥哥!穆哥哥!是你吗!”

      正在摘果子的穆云之被熟悉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见一位穿着丹红纱裙的女子,对方满眼都是迎风流下的泪水,喜悦地大喊:“天呐,我方才听到琵琶,就赶紧跑上来,没想到真的是你,多年不见,你瘦了好多!”

      待女子跑到眼前,穆云之才迟疑出声:“白小棠?”

      他的小青梅?

      一晃多年过去,上一次见面还是五年前的穆府,在这期间他们从未书信交流过,眼下她怎么会碰巧找到江南这来?

      此处是鹤竹峰较为险峻的位置,白小棠那张娇美的面容被延伸出来的梨树挡住了些,却难掩她失落的目光:“哎,当年你一纸书信离去,爹娘就开始劝我嫁给刘家的公子,但是我嫌他唯唯诺诺,不喜欢他,穆哥哥,这么多年过去,我爹娘劝我嫁给许多人,我实在听不下去,就瞒着他们偷偷溜了出来……”

      一缕清风拂过,鬓角的发丝遮挡住了白小棠的眼眶。

      穆云之没有马上答话。

      他心中清楚,白小棠一直心悦于他,但是他们的缘在五年前就已经尽了,再加上,他一直把眼前的女子当做自己的妹妹,并未有过多余的情愫。

      想了想,只得收回目光:“我身体不好,毛病太多,照顾不了你。”说罢,将手中摘下的两个新鲜梨子递过去,又道:“而且你离家太久,你父母会担心的,喏,这果子送给你,吃完后就赶紧回去吧。”

      白小棠盯着果子,怔了片刻,忽然摇一摇头:“穆哥哥,你还是那副老样子,一直对我口中的情意避而不谈,眼眶还总是红红的,不过我就是喜欢你这副模样,好似冷漠,实则心比谁都软,今日我喊了你的名字,你是不是就为了避开我,离开此山?”

      穆云之手指一僵,只浅笑道:“是,我当下只想逍遥避世,不想再回忆起那些红尘往事,小棠,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的好。”

      白小棠眼中落寞:“既然这样,那我以后也不会再来了,希望来日你能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不要被我偶然撞见。”

      等到女子转身走远,穆云之才站在原地深吸了口气。

      虽然他表现得薄情,但白小棠的出现如同晴空万里时劈下的一道惊雷,一旦被她知道自己的所在之处,那么白家就一定会知道。

      京城内人人皆知,白、穆、刘三府官员来往密切,白府希望自己的女儿白小棠能够与其中一家联姻,以求相互帮衬,他这一走,白小棠只能嫁给刘府的适龄公子,若换做其他女子可能从了父母之命,可白小棠自小就喜欢主动争取机会,但凡能为自己求来快乐,就绝不会委屈自己,因此,她定会四处搜罗他的下落,来日定会在自己成亲的前一天,将他的所在之处出卖,再带着穆家的人前来相寻。

      故而,他不能再留在此山了。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陶儿的小脑袋冒了出来,轻声呼唤:“公子,是不是陶儿方才声音太大,将您的故人引来了?”

      穆云之撇去眉头的阴霾,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不,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只是有件麻烦的事,从明日起,这鹤竹峰不能呆了。”

      陶儿:“啊!公子,这竹舍可是我们二人辛辛苦苦盖出来的,我还没住够呢,说不定……那白姑娘回去不会说出你的下落呢。”

      穆云之暗自握紧自己的腕骨,叹息道:“虽然我也希望小棠不会言语出卖我,但今日见面后,她的心态和举止定会发生改变,若被有心人发觉,按照她曾去过的地点一路寻来,迟早会找到这里。”

      陶儿轻声道:“公子,必须要走吗……”

      穆云之:“要走。”

      见他铁定了心,陶儿只能思索今后的事,又小心翼翼问:“好罢公子,只是若我们走了,那少年该如何是好?”

      穆云之回过神:“你说……那个少年?”

      事实上,按照原计划,他打算的是等少年伤彻底养好,再给他找个活儿干,如今情况有变,恐怕不能再继续带着他了,不然这一路上得耽误不少时间。

      可,一想到因为自己的私人状况就要抛弃少年而去,他这心里无论如何都不是滋味。

      “公子,再哭你就要瞎了……”陶儿左思右想,寻找劝导公子的办法,最后只得叹了口气,“哎呀公子,其实你不必难受,最近那个少年做梦呓语越发严重了,前几日,他还……还……”

      穆云之:“还什么?你何时说话变得这样吞吞吐吐的了?”

      小陶儿深吸一口气,道:“公子,他在梦里一直喊你的名字,还喊好喜欢穆云之……”

      穆云之:“……啊?”

      陶儿:“公子!你要留着他的话,得三思啊!”

      穆云之扯了扯嘴角。

      喊他的名字倒没什么,喜欢倒也没什么,梦话而已,只是他似乎从没说过自己的真名啊。

      这少年又是怎么知道的!

      起初,他并未多想,可是发生了白小棠的事件,他不免又多疑起来。

      毕竟想当初,穆家那些人为了引他出山,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现在派一个家丁装作乞丐,来对他施展苦肉计引诱他回去,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想到此处,穆云之就加快脚步,赶回竹舍查探情况。

      两人刚刚进门拐了个弯,就迎面遇上正在床上脱衣,露出臂膀的少年。

      带着血痕的肱二头肌在阳光的映衬下格外引人注目,背部的肌肉紧实,轮廓硬朗。没想到前几日少年穿衣时看上去清清瘦瘦,这几日养下来,竟成了脱衣有肉,较为硬朗的气质。

      穆云之:“……”

      陶儿哪里见过这样的世面,捂着眼:“呀!臭流氓!”

      岁谂安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披在胸前,一双剑眉下的瑞凤眼向上抬起,尖尖的下巴随着嘴巴浮动,声音有些难堪:“这……公子,是我伤口有些发痒,想换个纱布而已。”

      穆云之如梦初醒,清了清嗓子:“抱歉,这件事应该由我来做的,是我考虑不周。”

      陶儿在一旁脸羞得通红,原本伶俐的嘴巴开始变得结结巴巴:“那你也不能大白天换啊,哎呀,我去洗衣服了!”

      望着小姑娘匆匆离去的背影,穆云之一时愣在原地哭笑不得。

      昨日还觉得陶儿是个未成年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当下一看,倒是有点长大了。

      正在出神,就被身旁的少年忽然冷言冷语唤回来:“穆公子,你说好经常来看我的,可你食言了。”

      那双漆黑的眸子满是不快,似是在控诉他前几日做出的承诺竟被抛诸脑后。

      “我是怕打扰你休息,你多安心静养,伤势也能好得快些。”穆云之帮他包扎时说出这话,竟感到有些心虚,“但我今夜可以助你更快恢复伤势,放你下山,你回到城内,你万万不要再对任何人说起鹤竹峰的事,还有山上住的什么人。”

      岁谂安微怔:“您是想让我离开了?”

      穆云之见他如此聪明,索性直言直语:“我怎么还没说呢你就猜对了,实不相瞒,明日我就要离开鹤竹峰,所以给你提个醒,回到城内,偶尔会有故人来问起我,若是来了人向你打听,你就说你从未听过任何姓穆的,你若是说出我的名字,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这对我来说不重要。”岁谂安漆黑的眸子像是水波浮起浪花,目光却热烈似火,“我想问,你真的要离开鹤竹峰吗?你想搬到一个什么地方?”

      穆云之:“我喜欢平静的生活,喜欢无忧无虑,大概,会另找一座山避世。”

      他答这些,无非就是为了能够让眼前这个疑似京城穆家的人心里明白,无论如何,他是绝对不会回京城的。

      岁谂安脸色黯淡,沉默半晌,又抬头认认真真道:“穆公子,我有一事相求,虽说我与您的交情不深,但是我想像陶儿一样,当成您的书童。”

      穆云之听到这句,一时呆愣:“你说什么?书童?”

      岁谂安不顾身体的疼痛,跪在竹榻上祈求:“我希望公子能留下我!我愿意为公子做牛做马,只求能待在您的身边!”

      穆云之:“你……”

      什么突然的吗?

      细看看,这少年好像真有点发自内心想找个人罩着自己似的,眼神真挚,令人不忍拒绝。

      他闭上眼睛,仍是摇头:“说句难堪的,我没有钱,连养陶儿都十分困难,你跟着我也只是换一种方式吃苦,你还是自己回到城中,去谋生路吧。”

      他富有亲和力的声音像是满心满意替对方着想,旁人听了,都会沉溺在这片温柔乡中。

      岁谂安却低着头,毅然决然:“不,我只是觉得公子好,想一直跟着您,我不在乎日子过得苦不苦,只要公子答应让我跟着,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穆云之被眼前少年这么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语噎得彻底没话说。

      他若说句“你连我的名字都知道,我怀疑是京城穆家那边派来的人”,他会狠狠伤到一个真挚少年的心。

      或许,岁谂安知道他的名字是有另一层原因呢。

      可到最后,穆云之的感性仍是没有斗胜理智。

      他没有马上答复,次日晚上,他一边眼眶湿润一边写下离别信,又在夜深人静之时搁在桌上,再悄悄推醒在地上打铺的陶儿,说即刻就走。

      陶儿迷迷糊糊起身,拿着包裹离别之际,忽然“啊”了一声,扯住穆云之碧色的衣袖:“公子,你年初给我买的那双新鞋子落在我的卧房了。”

      穆云之停下脚步:“在那少年睡的卧房?”

      陶儿连连点头:“对,就是我曾经睡的那间卧房。”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发生,穆云之原地石化,“那双鞋咱们能不能不要了?我可以过年再给你买双新的。”

      这次轮到陶儿眼眶湿润,捂眼啜泣:“可是,五年来,公子还是第一次大方送我的绣花鞋呢,前几年我怎么要你都抠门没送。”

      穆云之捂住她的嘴,叹息道:“罢了罢了!我去去就来!”

      他不想让少年发现自己离开,也更不想见到陶儿伤心,回头看了眼那黑漆漆的卧房,安慰自己周围安静得连喘息声都听得见,想必那少年早就睡熟了。

      悄悄打开了门。

      屋内黑漆漆的,住在屋内的人早就躺到睡榻上歇息了,穆云之垫脚进屋,开始翻箱倒柜。

      正想问小陶到底将绣花鞋放哪了,旁边就有人递了过来。

      “谢谢。”穆云之接过鞋,刚一转身,就觉得哪里不对。

      陶儿不是在门外吗?给他鞋子的人又是哪位?

      他心虚回头,旁边果然不知何时蹲着一个少年。

      穆云之:“你怎么……”

      真是不知道对方方才究竟从什么地方,又用了什么本事悄无声息凑到他身边的。他这样内力充盈的高武人士都毫无察觉。

      岁谂安目光落到了他身后的行李上,却没出声戳破,只道:“公子,我身上的伤又开始疼了,疼得我有些睡不着。”

      穆云之脑中一片空白,干笑几声:“我想也是,你先去榻上坐会儿,我点燃烛火就帮你看看。”

      “嚓”的一声。

      穆云之点燃烛火,才猛然想起背后的行礼还在。

      岁谂安指着行李:“公子,您有帮我收拾吗?”

      穆云之:“……”

      事到如今,他无言以对,只能放下手中的烛火,叹了口气:“来,谂安,我们谈谈。”

      他试图抓住对方的手,坐到床上去谈,可是指尖触碰的那一刻,少年忽然反握住他的腕骨,咬紧后槽牙:“公子,你是嫌我累赘了。”

      穆云之被他一番话说的有些心虚:“不是这样……”

      他一着急,眼眶又不争气地红了。

      一场嘴仗还没来得及打,就已经在气势上弱了三分。

      岁谂安也摸着干巴巴的眼睛,把它搓得湿润:“公子,我都明白,当下的我是个拖油瓶,但拖油瓶的瓶子也会有有用的一天,您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这么一问,穆云之心又软了:“带你走也不是不行,但你得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

      总不能带着一个吃白饭的伤患一路前行,此人总得有个什么用处才行,因为他是真的穷,路上不像山上,总要花些钱的,而他的大部分钱都用来治疗泪腺了。

      岁谂安目光一直直勾勾盯着他看,又问一次:“公子可愿让我当你的书童?”

      穆云之看不得这样的眼神,也不能像安抚小陶儿一样摸摸对方的头,只无奈摇头:“书童有一个就够了,我一天也写不了几个字……你再想想。”

      岁谂安的目光变得更加坚定,似乎早已经想好了。

      “公子……我无亲无家,又没有武功傍身,离开了你,那些恶霸迟早都会来把我欺负死,我如何能活!两天前,我见了你,你说过我眼力好,不如从即日起,让我跟着你习武,等有一天,我可以自己在外面求生了,你再赶我走好吗!”

      他说到这,还扑通一声跪下,大喊一声:“公子,我愿意跟您习武,请您留下我吧!”

      穆云之:“……啊?”

      他更没有过什么收徒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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