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清朝公主后朕躺平了》橙筱绡

22、第二十二章

　　富察皇后得知我平安生下孩子，吊着的那根线似是一下子断了一般，沉疴日重，如今已下不了床了。
　　皇后病重，青姝的洗三礼便破格大操大办，为皇后冲喜。
　　色布腾此时正在外头迎接宾客们。我躺在榻上，听着外头敲锣打鼓，热闹喧天的声响，却被身下撕裂般的疼痛牵动着，连坐都坐不起来。
　　“公主，”阿黛从门外进来，有些忧心道：“额附在外头吵起来了。”
　　“怎么了？”我一怔，扭头瞥阿黛一眼。色布腾他又惹了什么事端？
　　阿黛走到榻边，“方才章佳侍卫来了。额附说不曾邀请过他，要将他拒之门外，还叫他不要再缠着公主。章佳侍卫不乐意，便起了口角。”
　　阿桂？他来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色布腾吃他的醋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可这大喜的日子，来人又是当今刑部尚书阿克敦的独子，总还是得给他留些面子不是？色布腾不晓得这人情世故的道理，我是做了十年皇帝的人，总该通透些。
　　我向阿黛伸出手，“扶我起来。”
　　起身的时候，下身仿佛有千万根针在扎一般。我皱着眉头，忍着疼痛站起身来，让阿黛找了双平底鞋来穿上，靠阿黛的双手撑着，一瘸一拐地走到前院。
　　“和敬公主到——”
　　“你怎么来了？”色布腾见我咬着牙走过来，连忙冲到我身旁，扶着我的腰，“你这样怎么能走，快回去躺着。”
　　我摇了摇头，兀自向前行了几步，见阿桂立在廊下，他正面露几分愁云。
　　“章佳侍卫。”我开口唤道。因为三日前生产时的嘶吼，如今我的嗓音还带着些沙哑。
　　阿桂回过头来，抬头望向我，方才面上的愁色立即被欣喜冲淡，“公主！”
　　不用看也知道，此刻色布腾的眸子里能腾起火来。但此事我须得事后再同他私下解释，如今大庭广众之下，得先做足面子。
　　我清了清嗓子，故意扬声让在场诸人都听见，道：“我这些天忘事，昨儿给章佳侍卫发了请帖，忘了同国公说起，是我之过，想来国公误会了。章佳侍卫，请进吧。”
　　阿桂望着我的眼神中漾起几丝波澜，带着惊诧。我眉眼弯了弯，浅笑着向他点了点头。
　　阿桂眉眼间带了几分挑衅，对色布腾道：“看来国公消息不甚灵通。”说罢，便在侍女的引导下入了内。
　　见阿桂大摇大摆地入内，色布腾瞪着我，“你……”
　　“回屋我同你说。”我方才强挤出的笑几乎已经绷不住了，待阿桂一走，我的神情便垮了下来，身下的痛楚让我根本站不稳。色布腾扶着我走了几步，可我却疼得双腿发颤，不由得扶着栏杆歇脚。
　　色布腾见状，俯下身来将我一把抱起。双脚猛然离地，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搂住了色布腾的脖子，将脸紧贴在他肩上。
　　色布腾快步回到屋内，将我放在榻上，自己则在椅子上坐下，“你邀请他，怎么不告诉我？”
　　“我何时邀请过他？”我叹了口气，“只是他来既来了，国公也晓得他阿玛是刑部尚书阿克敦，怎好拂了他的面子？”
　　我见他埋着头不言语，想必是又吃了醋，放软几分声线道：“国公莫恼了，我对阿桂并无半点心意。”
　　“那对我呢？”他闻言忽然扬起头，双眼直勾勾望着我，“你对我可有心意？”
　　我抿了抿唇。又是这样的问题，他反反复复拿这样的话问我，可我不会，也不能给他想要的答案。“我对谁都没有心意。”
　　“我可以等，”他道，“我会等你动心。”
　　我闻言，心底微微发颤，神情也有些不自然起来。我扭了扭头避过色布腾的目光，换了个话题，催促道：“洗三礼快要开始了，国公先去外头吧。”

　　所谓洗三，即婴儿出生后第三日，聚集亲友，为婴儿祝吉，举行沐浴仪式，洗涤污秽，消灾免难。
　　喜娅抱着青姝，跟着色布腾到了前院。而阿黛则穿梭与前院和后屋之间，给我报着信。
　　“公主，添过盆儿了，添了些枣儿、桂圆、栗子之类的喜果。”
　　“公主，格格方才洗过了。”
　　“公主，格格穿好了耳洞，按着蒙古的规矩，一耳只穿了一个。”
　　“公主，……”
　　待到外头喧闹罢去，喜娅抱着青姝回到屋里，色布腾还在外头送客。我微微坐起了身子，将青姝从喜娅怀中抱过来。
　　这还是我第一次抱她呢。
　　她方经了洗三礼，如今醒着，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看，似是好奇一般。纵然她还是个没长开的小婴儿，但这双眼睛，倒已是像极了色布腾。
　　我抱起她的一瞬间，竟没什么实感。这是梦吗？我的孩子……一个活生生的小娃娃，是我生的孩子？我狠狠咬了自己的唇一下，疼的，不是梦。
　　“公主，”阿黛出去了一趟，又从屋外火急火燎地入内道，“章佳侍卫说，有话要同您说。额附在外头忙着，章佳侍卫现下想要来找您……”
　　我叹了口气，阿桂看来也如同块狗皮膏药般死缠烂打，我越想将事情了断，他越不肯放手，哪怕我如今已经嫁人生子，他心里还存着念想。
　　“不必见了。”我道。
　　阿黛答应着去回复，可一会儿却又进来道：“章佳侍卫不肯离去，非要见您一面……”
　　我摇了摇头，这阿桂……倒还真是个倔脾气。
　　“你去告诉他，在外头候着，我片刻后去见他。”我吩咐阿黛道。
　　“是。”
　　我将青姝递给奶娘，被喜娅搀扶着，走走停停地到了外院。阿桂见我走得艰难，伸出手想要扶我一把，我却下意识地避开了，“章佳侍卫，我如今是科尔沁辅国公夫人，请你注意言行。”
　　阿桂悻悻地点了点头，“是臣冒犯了。”
　　“不知章佳侍卫找我所为何事？”
　　“有一份薄礼，想要赠与公主。”他让身边的书童递上一把扇面，上书纳兰词《木兰花》二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我以眼神示意喜娅收下。
　　“臣此番前来，是来向公主作别的。皇上命臣前往金川督战，后日启程。此去山高水远，臣想着，毕竟与公主相识相知一场，纵然今生无缘，到底还是应该来别过。”
　　他眸中含了凝肃的神色，我这才发现他双眼竟如此疲倦黯淡，布满了血丝。他垂下眼睫，“臣……先前也只想做一个如纳兰容若一般的文人墨客，但阿玛将章佳氏一族的荣耀全部压在了臣肩上，逼迫臣入仕途、上战场。臣如今，或许能理解几分公主的无奈了。”
　　“从今往后，臣不会再叨扰公主了。先前的那些事，还请公主恕罪。”
　　“臣只希望公主今后多加保重，若是额附对公主不好，千万不要委屈自己……”
　　他说着说着，一行清泪划过眼角。一时间我竟是有些动容，想来若不是我鸠占鹊巢，横插一脚，兴许此时阿桂与明懿真的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其实他又何其无辜呢？是我和拖雷，我们两个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破坏了他原本的一份幸福，玩弄了他的命运。
　　我忽然有些鼻酸起来，扭头眨了几下眼睛，将眸中的泪水逼回去，“天行无常，人各有命，我嫁与外藩蒙古，维系满蒙情谊，也望你在金川建功立业，为朝廷尽忠。”
　　“臣谨记。”

　　喜娅扶着我回屋后，问道：“公主，这扇面……”
　　“烧了。”我道，此时我已从方才对阿桂泛起的一点点同情中冷静下来。
　　“这……真烧了？”
　　“烧。”我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此物若让色布腾见了，只会徒增误会，于我也不利，更无益于联姻大事。
　　不知真正的明懿，此时是否已身处阴曹地府。若真如此，或许她能在泉下见着我烧掉的扇面吧，倒也算是一点聊胜于无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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