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学管窥》jjof

8、犹大之吻

　　高耸的建筑伫立在不远处，公司外的停车坪停满了小车，透过玻璃旋转门可以看到一楼的大厅里人来人往。
　　李杨明眼神不自觉地朝周围扫视着，不放心地摸了摸西装内侧口袋里的u盘，小步向眼前的公司走去。
　　大厅里的人很多，但是都在各忙各的，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李杨明朝前台走去。
　　前台的两个姑娘正聊得起劲，一个姑娘把手机睇给另一个人看，声音很小但是语气颇为激动：“真的很绝，后来他跟我说什么我都没注意了，光顾着盯他的脸了。”
　　另一个姑娘看着手机里的图片兴奋地叫了声：“救命这么帅！不做手术，我下次也要特地去一院看看。”
　　李杨明走到前台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手机里的图片——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李杨明不屑地嗤了声。
　　不就是个小白脸吗？一个穷酸的破医生而已，等他做完这事儿当了副总经理的时候，这些女人还不是照样往他身上贴？
　　前台两人很快就注意到了他，连忙收起手机敛下笑容，礼貌问道：“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咨询的吗？”
　　“找你们总经理。”李杨明手指在前台桌面敲了敲，说了自己的预约信息。
　　前台的姑娘确认信息后打了个电话，然后对他道：“好的李先生，等一下会有人带您到会面室的，请您稍等。”
　　李杨明闻言松了口气，不一会儿又有点心虚了起来，右手不自觉地伸到内侧口袋，紧张地捏了捏里面的东西。
　　自己正在工作的公司是同乡兄弟前几年创立的。自己在兄弟创业受阻的时候明明还多次帮过他介绍人脉关系。而现在公司有起色了，发展好了，自己却只是当了个不足挂齿的人力资源总监！
　　这破职位能捞到的好处也就那么点儿，自己好几次跟他暗示过升职一事，那人一开始还敷衍安慰几句。后来被问多了，居然直接说自己不适合那些位置！
　　他既然不仁，那就别怪自己不义了。
　　李杨明捏着袋中的u盘，里面是公司的几个预备的竞标资料和一些机密文件。这家公司的总经理答应了他，只要他把这些东西交给他们，他就可以成为这家公司的副总经理。
　　副总经理这高薪职位不比那破人力资源总监好了百倍？至于他那便宜兄弟的公司，就算倒闭了也是活该！要怪就怪他自己吧，谁叫他不让自己升职的。
　　李杨明喝了杯在前台倒的水，刚喝完便看到有人走过来了。那人将他带到了会面室门口，眼前是一堵黑压压的实木门，那人礼貌一笑道：“总经理已经在里面了。”
　　李杨明点点头，伸手推开了厚重的实木门。
　　身后的木门自动关上了，偌大的会面室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怎么没人？不是说人已经在里面了吗？
　　李杨明疑惑地看了一眼四周，倒也没当回事。他朝沙发那边走去，那人可能是刚刚有事出去了吧？
　　他脚步突然一顿，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
　　沙发和茶桌之间倒了个人，竟然就是不见踪影的总经理！
　　他刚想转身叫人，却愕然发现身体竟动不了了，全身居然都失去了知觉。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这空旷的会面室里犹如可怖的鬼魅一般，尾音却带着笑意。
　　“下一个是你，犹大。”

　　刑侦办公室的众人默然看着墙上的案发现场图，整体和细节的照片都被整整齐齐地钉了满墙。
　　照片上的两个男人都站立着，其中一个人双手向前环绕着，嘴唇呈亲吻状，似乎是要拥抱亲吻什么人。另外一人站在左方，手握着刀，呈现出要向前刺杀怀中人的姿势。
　　这次的作案者所表达的寓意很明显，就是著名的壁画故事——《犹大之吻》。
　　耶稣的十二门徒之一的犹大，这个出卖耶稣的叛徒，带领着兵马拿着兵器去捉拿耶稣，并用虚假的亲吻来欺骗怀中的耶稣。
　　他们在李杨明口袋中发现了存有他任职公司机密的u盘，而他却又带着这个至关重要的u盘到了那竞争对手的公司里约见公司高层，其目的可想而知。
　　李杨明是背叛者犹大，和他会面的高层就是犹大的帮凶，而李杨明公司的老总，或者说是他的公司，便是那个遭受犹大背叛，最终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
　　刑侦组经过对李杨明公司的调查，最终确认了李杨明盗取公司机密的事实，也进一步肯定了案件的推测。
　　而这次的凶手，根据作案手法来看，和之前几个案子几乎一模一样，他们猜测是同一人所为，或者说，是同一团伙所为。
　　“凶手这次也没有将这两人公之于众。”周影指了指其中一张图片上反锁着的门。
　　凶手作案后没有将死者暴露在公司成员眼前，甚至还颇为“礼貌”地把门也顺便锁上了。门是从室内反锁的，他们猜测凶手是从窗户逃出去的。
　　“大多数连环杀人犯都更倾向于将死者暴露在外界的眼光中，外界对死者的反应，比如震惊恐惧之类的，都会极大地满足他们扭曲的杀人快感。”周影朝众人淡淡地陈述道。
　　赵多凯思索了一下，眸底漆黑：“但这个凶手好像并不在意死者能不能被发现。”
　　吴峰点点头：“对，这个凶手的快感并不仅仅来自于杀人。我和小周结合了之前的案件猜测，他的快感可能更大程度的来自于对死者的处理，也就是说，来自于对他想表达的文学艺术的制作过程。”
　　根据前几个案件中死者的姿态可以看出，凶手在对死者进行处理的时候，是极度精心的。死者的动作神态，精确到每根手指的姿势，甚至是嘴角的弯曲弧度都是悉心摆弄过的。
　　凶手似乎十分享受这种扭曲变态的过程。
　　这和【猎人案】不一样，虽然作案手法很相似，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凶手对死者的处理却有所区别。猎人案对死者的处理十分随意，并故意将其公之于众，而其他案子却与之有所差别。
　　他们猜测，如果这些案子都是【红叶】团伙所为，那么【红叶】的引导者很有可能不只同一个人。

　　“我真的第一次听说除夕还能提前过的，哥，空前绝后你真的是。”陆离哭笑不得地站在餐桌前，捏着手上的饺子皮。
　　陆驰眉头紧蹙，一手托着面皮，动作笨拙地捏着饺子形状，语气淡淡道：“突然想吃饺子，叫你过来帮忙包饺子而已。”
　　“别信你哥说的，他就是想和你一块儿提前吃顿年夜饭。”谢文茵眉眼带笑地看着这兄弟俩，边包着饺子边道。
　　往年的除夕夜，陆驰都会把弟弟叫来他家一块儿吃饭，但今年除夕陆驰打算和女朋友谢文茵一起回趟她家，拜访一下未来岳父岳母，吃顿饭也顺便聊聊结婚的事。
　　但是想想又觉得，到时候只留下自己弟弟一个人在这边孤零零地过除夕夜，实在是有点心疼，于是和女朋友俩人一商量，决定补偿性地提前一块儿吃顿年夜饭。
　　“嫂子你说我哥怎么就这么别扭啊。”陆离动作熟稔地包着饺子，眼里笑意真切。
　　“老男人不善表达呗。”谢文茵笑着看了一眼自家埋头包饺子假装听不到他们对话的男友，打趣道：“他当初和我刚在一起的时候，每天就只会给我发【在干嘛，吃饭了吗】、【嗯，好好吃饭】和【不要熬夜】”
　　她沉下声模仿着陆驰一本正经的语气和表情，然后又笑道：“我那时还在想我怎么就给自己找了个爹，后来才发现他只是想找话题和我聊天，哈哈哈真的离谱。”
　　陆离对自己亲哥的事迹哭笑不得，“老男人的爱就这样，他不给你发老年人表情包已经很好了。”
　　谢文茵：“……他发过。他后来还真给我发过，早点休息几个大字，背景还是一大束玫瑰花，我差点以为那是我爸。”
　　35岁，成功少走了20年弯路的陆驰自觉沉默。
　　陆离笑的不行，但是笑着笑着，看到眼前戴着银边眼镜、一脸严肃地包着饺子的陆驰，又觉得很心疼他哥。
　　他们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小时候他老爸总是很忙，有时候甚至一周都没见一次面。小时候的陆离又皮得很，保姆完全管不住。因此，比陆离年长7岁的陆驰从小就练就了一身带娃的本领，天天在后面又当哥又当爹的。陆离以前觉得他哥特别的烦人，小学的时候甚至还叛逆地嘲笑过他哥是“陆家奶爸”。
　　想到这里陆离表情一变，朝他哥正色道：“哥，对不起我不该笑你的。”语气里满是真诚的悔恨，“我真该死啊……”
　　陆驰：“……”
　　陆驰已经对他弟突如其来又变幻莫测的态度习以为常了，这孩子的脑回路打小就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
　　“对不起我，就赶紧找个人。”陆驰抬头朝陆离嫌弃地看了一眼，“省得我还得操心你大过年的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过。”
　　自从三年前陆驰和谢文茵确定关系后，他们兄弟就没在一起住了。虽然如此，情侣俩还是隔三差五地让陆离来他们家一起吃饭，美曰其名是“多一个人热闹点”，其实还是因为担心陆离自己一个人住，会太孤独了。
　　“在努力啦。而且其实我自己过年也挺好的啊，可以在外面到处逛逛，晚上在家看看电影什么的。”陆离包好最后一个圆鼓鼓的饺子，放进了碟中。
　　陆驰只留意到他的前半句话，有点讶异地问道：“你同事？我认识吗？”
　　“不是同事。”陆离顿了顿，诚实道：“你认识，但是我还不想告诉你。”
　　陆驰一愣，转而笑了出来。
　　他弟居然也有不想告诉他的秘密了？真是稀奇。
　　他弟从小就不在家人面前藏秘密，在家人面前向来敞开得明明白白的。在学校惹事了回家就说，跟着别人去网吧玩了，回家后被问了也不遮掩，虽然后来被臭骂了一顿。
　　初中的陆离有次放学回家，郑重其事地把他爸和他叫到了客厅，一脸哭丧的样子和他们交代道：“完了我不正常，我和我那些同学不一样，我觉得我好像不喜欢女生”。
　　闻言，他和他爸松了一口气，这小子突然这么严肃，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他们倒是不觉得这有什么，喜欢谁不是喜欢？于是花了一个多月终于将陆离这种自我惊恐的错误性取向态度纠正过来。
　　“那等你想说了再说。”陆驰唇角不可觉察地微微扬起，心情有点莫名的欣慰，“从小到大第一次见你喜欢一个人，好好相处。”
　　陆离眉眼弧度温柔，点头道：“嗯，因为他是个很有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