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疑心暗鬼 ...
-
白丽又将实习生带进了姜双的破旧公寓,她再次走进了那件阴沉的小屋。
若是有人意图谋害,在作案后会回到现场,这可能出于某种炫耀心理。
白丽在第一次调查后,便在屋中叠了许多微不可见的丝线,她认真检查后,发现的确无人探寻,于是便仍旧啊硬盘取出来,随即插进了电脑中。
她这次点开了0303的视频,然而视频中却是一片黑暗,明明是熟悉的小屋,却不见人影,反而有电流的声音“滋滋”滑过。
过了一分钟,电屏忽然闪过,姜双身着黑色的衬衫出现在镜头中,衬得她的面颊越发苍白。
姜双此刻的精神状态又有了微妙的变化,她看上去瘦的更加纤细了,好像在病中的模样。她的面容仍似油画少女一般的沉静,散发出一种古典美丽,但是她的眼珠却在下沉一般的垂下,浓密的睫毛下露出眼白,遮住了眼睛的大半表情,她像在沉思,又像在对着镜头娓娓叙事。
白丽此刻又不得不承认,也许她之所以沉迷于多利安这件案子所带来的一系列问题,还因为姜双那种异于常人的美丽,并非电视明星那种天生的皮相,或者是后天科技带来的整容美感,这种美丽是有着某种“人外”的特质,显出一种淡漠的神经质。
此刻的姜双,那黑色的瞳孔在游弋着,似沉凝的思考,又似颤抖的惊惧,她的情绪微妙的令人难以捕捉,难以定论。
于是姜双的眼睛微微抬起,她的声音又变的异常冷静,似乎已经找到了最得当的叙述模式。
纤薄的唇便轻轻开启:“警员小姐,你居然还敢继续看下去,看来你的胆子过分大了。”
白丽回应般的点点头:“如果你说的是心理建设,我已经做好了。”
姜双似是嘲弄,又似是劝慰般的吐出气息:“凝聚意志,保持警惕吧……”
她的眼珠漠然的转动着,完全对上了姜双的眼:“碰到‘岁’后,生活平静无波,又感觉一种指引。我的生活经常呈现一种孤独的状态,我总是独自行走,在夜里无人处看着月亮,会感到一种异常宁静与温柔。三月十五日,宜外出,我到了西边的山。”
姜双的眼睛忽然流露出一种脆弱的神情,她的嘴唇微微颤动着,眼尾泛红:“那是‘替代’,并非死亡,而是‘替代……’”
“不安的感觉增加了,尽管我非常小心,但他们是附骨之蛆如影随形。”
空气变得寂静起来,令人汗毛倒竖的寂静。
姜双的眼睛被抽去了灵魂,挣扎的看着白丽:“我感到,他来了——”
“滋滋——”
画面又消失了,白丽的身体僵直,久久地不能出声,很久后灵魂才逃脱某种束缚回到身体上来。
她周身又一种阴冷的气息从脚底渐渐爬在身上,“岁”这个字像是一种禁锢,像是一片扇形的阴影,正在蔓延。她像是听到了一些声音,间歇性的耳鸣,那种细碎的爬虫的触手滑过的痕迹,却又像是一片平静。
她本来想继续点开下面的视频,但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下手,只感觉手中攥紧的那只单眼吊坠蒙上了手心的汗,却散发出一种微薄的寒意。
她大口的额喘着气,直到感觉自己的血液指标逐渐稳定下来,仍旧打开了下一个视频,意外的是,这个视频并没有转码,采用的确实仅手机能够支持的格式,而且它的时间在“0315”之前。
视频从一片黑暗突然转到了苍翠的山色,明明能够听到电流的“嘀嘀”声,但是却听不到任何生物呼吸震动的痕迹,甚至听不到拍摄者的呼吸声。正值春日,这片苍翠显得有些阴沉,像是在远眺一处山前的绿色茂密林。
“兹——”视频以平直微妙的弧度扭曲,远处的绿色茂林中闪过了阴沉的一点,电波开始紊乱,跳动了几十秒后,画面恢复了平静,波点状、丝线状的白色闪屏到处跳动,阴沉的绿色渐渐变得不同。
黑色的点状生物消失不见了,摄像头开始迅速的晃动起来,像是拍摄者逐渐向从林深树进发,像是在寻找着什么。然后进入了树林深处的隧道,茂密的枝桠遮挡了所有的光线,数目的绿色从屏幕上降下了浓重的黑色,在没有尽头的一片黑暗中,与没有任何声音的死寂中,结束了。
白丽呕吐起来,她的神经像被密密麻麻的触虫爬过,脑髓被敲打吸干,从神经深处的战栗与瘙痒让她反胃,她还存在一点理智,随即抽出一旁的垃圾袋吐的昏天黑地。
她意识到自己的精神状态已经到达了极限,她想要继续打开下一个视频,但是眼前的很多景色已经模糊,她以自己的职业素养保持最大的理智,迅速将屋内恢复原样,然后她提着那袋垃圾走出屋子,在那之前,她看到小屋中落地窗中的自己,面色苍白,眼睑下沉,眼珠漆黑。
她的是被一阵潮湿的水汽浸染,随后身上的温度开始骤然升高。她环顾四周,在毫无遮挡的环境中,四周室空旷的草地,她下意识的摸着腰间的枪,但是却空无一物。她看到阴沉的天空下,墨绿色的树丛,在背后隐藏着一座凸起的山峰。
这里为什么如此熟悉?
脑海中不停的搜索这,意识却混沌无比。
她像是被某种意识驱赶着向前跑,那座丛林似乎存在着另一扇门。
——她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黑色的混浊点,一阵刺痛令她瘫倒在地。
她凭借自己的意志去驱赶那种强烈的刺痛,然后,她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以普通肉眼难以捕捉到的速度迅速的向丛林深处飞去。
她勉强站起身来,骤然感到一股寒意,这里依靠着树林,林中的树木在循环中凝成了大量的水汽,这种水汽在一点点剥夺人的体温。
她凭借意识向丛林蹒跚走去,一开始身体勉力支撑,可是丛林深处那种异动却具有强烈的引诱气氛,就在这时,她看到丛林的入口处站着一个身影,长长的头发垂下,身材似乎很纤细,并不高挑,她背对着自己,身上散发出一种强烈的违和感,似乎她本不属于这片丛林。
白丽仅仅感到有一种割裂的熟悉感,她应该并不认识这个女人,可是她的大脑深处却压抑着一种强烈的共鸣欲望。
她离那个女人越来越近,那种感觉越像要冲破出来,空气的逆流在冲刷着她的身体,海马体似乎开始伸出触角,白丽的眼睛慢慢睁大,下意识的喊出了那个名字:“姜双!”
女人的身体微微停滞,然后如同一道黑色的幻影消失在了丛林深处。
“呼——呼——”风声狂躁的呼啸而过,在这片死寂的丛林中,只有白丽身边能够产生急促的声音。
她飞快的跟着那个身影向丛林深处跑去,直到进入一片黑暗之中,她才意识到自己过于莽撞了。
再向身后望过去的时候,仅剩的入口光源也消失了,这片丛林深处没有遗漏交错的光点,只有深不可测的黑暗,她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了一个巨大的罩笼之中。
比黑暗更可怕,是并不完全的黑暗,偶尔可见幽暗处的一点幽冥绿色。
白丽这时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摸索着身体,发现外勤工装的裤子中凸出一块。
“我是从姜双的家中出来的,那时候为了解压,用打火机点燃后吸了一支烟,然后我去了哪里?”
无论如何,她拿出打火机,在寂静的黑幕中点燃一抹光亮。
她尽量减缓自己发出的声音,并暗自猜想,如果这是一片非人为管束的野生区域,那么是否会存在野兽?
可是那个黑色的墨点,它的速度甚至比野兽更迅捷,如果不是她的动态视力已经超过常人,甚至观察不到它移动的姿势是怪异的。
尽管她并不愿意深入猜测,她还会进行一种可笑的猜想,是外星人?还是什么超自然的野兽?
她熄灭了打火机,因为机体中的油已经非常稀少,她首要的则应该是找到丛林的出口。
于是她向后转过去,按照自己的意识去摸索正确的方向。
然而依靠她在黑暗中的夜视力,她却隐约在黑暗中看到一颗粗壮的树干旁似乎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白丽咬着嘴唇,她不敢妄动,她不能确定这个身影什么一拐的异物。
她只是站在那里,命令自己保持冷静,去以一个捕猎者的眼光去观察猎物。
两个身影在无声的对峙着,那个身影毫无声息,忽然抬了抬头。
白丽则失神的叫出声来:“姜双!”
她立刻点燃打火机,随着那个若隐若现的身影追上去,然而火焰摩擦后迅速的熄灭。她干脆凭着自己的感觉去追寻那个人影。那些影影绰绰的树丛,在奔跑中肆剐着她的身体,她已经毫不在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找到姜双。
对方的速度过分诡异的迅敏,她一边奔跑一边大声叫着姜双的名字,然而对方却毫无反应,直到看着姜双消失成一个斑点,她直愣愣的追出去,然而却迎来一片死白色的光,一座巨型山峰赫然耸立在她的面前,她渺小的如同一粒尘埃。
此时她在向四周不断的转动着,观察着四周的一切,但是此刻姜双的身影却不见了。她回过头,那片丛林如同死水一般立在身后。
看来她并没有按照原来的路返回,而是穿越了丛林来到了山下。
越向后就越无法回头,直觉告诉她,不应该向前继续走,可是她返回丛林中,就真的能够回到原处吗?
她的思维开始紊乱起来,她忽然意识到,她究竟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望着面前高耸的山峰,天空吞噬了日月,没有任何生物的存活,再向深处,会到达什么样的世界呢?
可是姜双的身影却出现在了这里,那么她呢?
白丽不禁苦笑,她第一次感觉到一种淡淡的绝望感,突然出现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空无一人的荒郊野岭,脱离文明灯火的世界,还有忽然出现的失踪女人。
错过这一次机会,她是否还能寻找到一个“活着”的姜双?
白丽便向着那座山峰走着,那仿佛一个吞噬人的巨大熔炉,像是活火山的形状,然而它却是毫无生机的,就连那种隐藏喷薄的岩浆生命感都消失不见。
白丽沿着火山走过去,显然,这里没有任何方向路标,可是她再也看不到姜双的身影了。
她仍旧坚持的走着,一旁寂静的如同一幅二维的画作,似乎仅仅在她行走的过程中留下痕迹,那种视觉错位却不符合人眼的透视原理,直到她看到了一个空荡荡的木屋。
在木屋前,她终于看到了姜双的身影。
白丽不断呼喊着姜双,她也继续前行,然而这仿佛是两个割裂的空间,尽管她看上去一直离姜双很近,然而实际上她却一直在同一地方原地踏步。
然而她更加细微的看到,面前的这个姜双,分明穿着不同的衣服!
她就在原地,几乎离姜双仅有五步的距离。她观察着面前的姜双,仍然是那张如同油画一般的面容,可是却并没有像在丛林口的那个女人一样,给人一种巨大的隔膜感。
姜双似乎在观察着周围的山峰,不知为什么,她那惯常面无表情的面容下,似乎隐含着某种难以察觉的抑郁,然而那种微妙的表情又被她压抑,这的确很符合她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
她张望半响,嘴唇始终轻轻抿着,她的眼神似乎微微意动,看着林中的小屋忽然慢慢走出了一个中年女人。
这个女人面色极度苍白,五官空洞,魂魄仿佛被摄走一样,她似乎在喃喃自语,不停的向前走着。
姜双的面色紧张了起来,她迅速跑上前去,阻止这个女人前行,或许是看出来对方的精神状态十分糟糕,她皱着眉,小心翼翼的询问:“你怎么了?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女人猛然的抬起头,双唇颤动着:“我应该去死。”
姜双猛然被撞倒在地,她眼见着女人冲进小屋中,一边惊声叫着,一边追赶着,然而女人迅速的冲进了屋子,小屋的木门“咣”的一声被从里面锁上,姜双不停的敲打着房门,那种寂静郊外中不停呼喊着她的声音。尽管她的面容仍旧保持冷静,然而她的呼声却在昭示着她的担忧。
她开始退后几步,面向这座几层的小屋,她似乎在尝试跳跃,或者是从不同的暗角突围进去。
白丽的心中浮现出一种不安的感觉,她感到,在那所小屋中,似乎暗藏着一双眼睛,在持续的注视着这个方向,她究竟在注视着姜双,还是在注视着自己?
她甚至感到,那双眼睛在以一种玩味的态度在注视着一切。
白丽不仅用尽力气大喊:“姜双,千万别进去!”
她也知道姜双无法听见,里面的一切就像是既定发生的事情,她渐渐明白,她只能作为一个局外人观看这一切,但却似乎无法改变这一切。
然而此刻,姜双却停住了动作,她以一种警觉的动作慢慢后退,或许,敏感的她也感觉到了某种异常。
姜双似乎要开始慢慢摸索,整在此时,一具身体似一块巨石一般垂直砸下,“嘭”的一声,那身体深深的陷入土地中,在姜双身上爆出一阵血花。
鲜血的余波喷溅在姜双的面颊上,她的灵魂似乎一瞬间被抽离。她却是是个极其有胆色的人,或许在那冷淡的面容下,也是一个怜惜生命的人。她冲上前去,不惧血肉淋漓的身体,冷静的去摸索她是否残存的呼吸,甚至开始进行非常有专业性的急救,不停的按压对方的心肺,然而却都无功而返。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拿起手机,可是免提声中的忙线却一直被诡异的电波干扰,显示出一种不安的噪点音。
女人的身体渐渐冷却了,姜双黑色曜石一般的眼睛却慢慢的暗淡下来,然而此刻,她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她向后奔跑着,似乎在低声咛喃着什么。
白丽尽量凑近些,然而她仍然没有办法完全接近姜双,她只能听到消散在风中的声音,“一定是那种东西在屋子里,一定是!”
白丽面色焦急,难道姜双是发现了那种一直在调查的东西在屋中?千万不能进去!
姜双此时已经向屋后迅速跑去,白丽的也随着她的方向跑去,她的视角随着姜双移动,她看到姜双在向上攀爬。
她看着瘦弱,但是运动神经却超过常人一截,竟然能攀爬到两米的高度,她用力的敲打窗户,似乎敲破了一块窗户,从很远处能看到手臂上留下的血液。她的眼神很坚定,只是抿着嘴唇,不叫出来一声,然而就在那个瞬间,她的眼睛却忽然睁大,整个人从高处坠落下来。
白丽也随之叫出声来。
姜双似一朵坠下折断的羸弱花朵,她躺在地下,似乎没有一点生机。
白丽内心焦急不已,然而无论她从那个方向进入,始终无法靠近姜双,她甚至感觉姜双的呼吸渐渐微弱下去。
不过她的面容也渐渐浮上一丝喜色,她看到姜双似乎缓缓的支起来了上半身,或许是她在快速坠落时双手攀在屋子的支架上,为自己预留了一个缓冲带,因此虽然的手臂的血液大量的流下,又从高空坠下,但是似乎还残存着稍微清醒的意识。
白丽不禁肃然起敬,姜双的意志力与临场的冷静丝毫不逊色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她甚至猜测,也许这位年轻的干部自己学习过某些野外生存技能,她看起来远远不像外表一般羸弱。
姜双勉励支撑,却拖着自己的身体,稍显戒备的远离着那所小屋。
她到底在那所小屋中看到什么了?
姜双反而冷静下来了,她抱着双膝,似乎在沉思什么。
然而她的面容却死死盯着斜前方,似乎有什么令她汗毛倒竖的东西正在接近。
尽管如此,她反而带上盔甲,面容上又出现了那种沉稳而拒人千里的冷淡表情,尽管她此刻的手臂在流着鲜血。
从小屋对面处缓缓走出一个人影,他就像凭空出现的异次元空间物体一样,毫无任何生息。
他停在姜双的面前,背对着白丽,使白丽始终看不清这个人的长相,然后,她忽然感到自己内心深处涌起一种巨大的恐慌,尽管是对方的背影,她都感到一种强大的负能量,好似组织一切生物的偷窥与觊觎。
他身着黑色的长衣,身形高挑,但是却却无法判定他的性别。
姜双屏住了呼吸,她微微眯起眼睛,冷漠的看着她,抗拒意味极其明显。
黑衣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白丽忍下那种不适感,继续看着面前的一切。
“凭借自己意志穿越了森林,是迷途的闯入者。”
黑衣人的声音是沉静的,但是白丽的恐慌感更加严重,她感到有一种什么东西在压迫她的心脏,甚至使她失去思考的能力。
她的话语波平无风,此时她摸到了手中的吊坠,她紧紧握紧吊坠,那种紧制的感觉微微松懈。
姜双的额头已经滴下密布的汗水,不知道是因为手臂的剧痛,还是因为面前人的威压。然而面对这个人,她却意外的冷静,就好像、就好像是从前认识的人……
姜双甚至满不在意的笑了笑,白丽敢说,这是她见过姜双的第一个笑容,那冷凝的漂亮的面庞上带着些公式化的微笑,让白丽想到了她的那位美女上司许丽娜、还有她那位颇有心机的上司刘清扬。
“我只是来这里徒步,您呢,听说您一向非常忙碌,您也来到这里徒步吗。”
白丽感到那黑衣人似乎是微笑了一下,因为他的语调变得如同雨丝一般缠绵,或者说……更像是蜘蛛丝
“徒步是一种人用以保持□□增殖再生的方式,不过,如果仅凭借普通的行走,是无法到这个地方。”
姜双抿着唇,双眼直视着他:“这是东郊废弃之地,听说市中心的‘屠户’会经常来此屠宰牲畜。您知道这个地方吗,因为谋杀总是隐藏在黑暗的地方,屠杀弱小的牲畜也是谋杀,有的屠户会以谋杀为乐趣。您喜欢屠宰吗?”
“人总是在意一种行为是否产生乐趣,屠杀是单纯的湮灭,再生是一种更新换代。”
姜双的眼睛开始慢慢懈怠下来,她似乎是失血过多,意识开始模糊,尽管如此,她仍旧紧紧盯着面前的人。
白丽有一种感觉,姜双总是在疑问着、确定着,似乎在等待对方的回答,她像一个理智的警员,在盘问她的对象。
可是对方的话让白丽越来越听不懂,这究竟是什么哑谜呢。
姜双微微喘息着,双眼似乎已经完全陷入疲惫不堪中:“首先使人抽离出人类社会,然后使人的意志脱离人类社会,最后陷入死亡。刚才那个女人,我见过她,她就是前几天失踪的独身母亲。一直在失踪的人,人数一直在叠加。她在状态不正常的情况下自杀了,这是什么,精神控制?还是诱导?”
黑衣人的声音低沉而柔和:“你太过劳累了,消耗了精神的力量,所以产生了错觉,你看,那个女人还活着。”
在小屋的被砸碎的窗户处,静静地出现了一张脸,那张脸阴郁的笑了笑,像是露出獠牙一般。白丽震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赫然是刚才跳下小楼死去的女人!
就连姜双的脸上也写满了不可置信,喃喃自语:“这明明不是刚才的脸,怎么会,她明明死了!她已经没有任何呼吸,甚至连身体都粉碎了!”
她拖着身体向小屋前奔回,白丽也从僵直的身体中暂时的解放,跟上姜双的步伐,然而当她到了小屋前,女人的身体已经消失,甚至连砸下来产生的裂痕也消失不见了,简直就像是幻想。
白丽不敢置信,难道真的会有人在瞬间死而复生吗,这是她与姜双的肉眼共同看到的一切,可是姜双流血的手臂,羸弱的身体却是证实了这一切的发生。
“你只是出现了幻觉。”
黑衣人的言语中带着些笑意,却令白丽感到一阵胆寒,那是一种近似野兽的齿冷感。
姜双看着自己流血的手臂,她的眼瞳紧紧盯着对方。她吐出舌,在嘴角将血迹舔走:“人的血液是不会骗人的,刚刚凝固的血液味道,恰巧为了区分,我的手上血液绝不会溅到脸上。这是那个女人的血液。她已经不是她,她真的是人吗?”
黑衣人慢慢蹲下,像是在她的耳边呢喃着:“用人的话来说,你真是非常‘可爱’。”
她的身影遮挡着白丽的视线,白丽只能看到姜双缓缓闭上的双眼,对方将她揽入怀中,她的双手完全的遮盖住了姜双的面颊。
难道姜双……?
白丽的血液也随之冰冷,姜双会受到侵害吗?
姜双似乎是听到了她的担忧,“嚯”的站了起来,而她手臂上的血迹,已经消失不见了,她就像一个从来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的完整的人类。
黑衣人发出低沉的笑声:“你看,什么都没发生,你实在善于想象。”
姜双的眼睛有些空洞,她直直的向着前方,就像是真的在看着白丽一样,可是白丽能够确定,她的眼神是失焦的。
姜双喃喃出声:“什么……都没发生。”
白丽紧皱着眉,她感到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滞涨的气流在无限膨胀。
她预感到有什么将要发生,就在此时,她看到姜双忽然睁大眼睛,用尽力气将手机扔出一道狠厉的弧度,重重的向自己砸来。
“快跑!”
白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她意识到自己此刻大概是闭着眼睛的,她尽力在挣扎着,她想到姜双正在和一个危险人物接近,想到她自己处在一片未知区域,好像永远无法回不去显示社会。
耳边有一种诡异的寂静,然后出现了极有规律的水滴声,像是钟乳石下滑的声音,但是更接近石钟的刻板与规律。
她的四肢始终没有放弃在摆动,尽管她此刻是否处于一个密闭的空间内,四周处于黑暗之中,身体似乎在高高漂浮着,丝毫没有着陆的安全感。
然而那声音却像是被无限放大一般,拼命的敲击着她的心门。
“意志非常坚强,善于伪装,且能够及时保持冷静的头脑。”
是黑衣人的声音,那种雌雄莫辨的低沉声音,似乎永远含着一种微妙的笑意,无法得知她在望着姜双时的神情,然而那种令人悚然的冰冷中对姜双持一种兴味。
姜双在大口的呼吸,她甚至冷笑了一声,并拒绝对话。
黑衣人的耐性很好,似乎用一种漫长的审视与沉默在拷问着姜双。
姜双沉默着,这非常符合姜双的性格,姜双在思考时、在谋划如何进一步行动之前,似乎总是用沉默去凝聚意识,并获得片刻的冷静,而且她异常能够容忍沉默的氛围。
“真令我好奇,你是什么时候脱离控制的呢?或许切断大脑大脑会是更好的选择,不过,那样太可惜了。”
她的声音轻柔起来,却说着令人齿寒的话。
或许是她释放了某种压力,那是普通的人类难以承受的,姜双的声音变得粗重起来,然而她仍然勉励维持着平静,将浑浊的气体吞进嗓子里,似乎不想在对方面前低头:“我真怕说出来叫你们蒙羞,不过,我始终清醒着。”
她丝毫不畏惧,又喃喃自语:“那些失踪的人都去了哪里呢?如果死的话,是最好的结果,如果被你们抓走,会进行精神诱导折磨后死亡吧。我猜,如果是自行选择死亡的人,精神力能够更好的融合捕捉,这样造出的新形态,就会非常的高级。从我拿到那只眼睛开始,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可是,那只眼睛偏偏出现在我的视线内。”
“究竟是我中了你们的陷阱,还是你们选择了我。”
黑衣人低低的笑着,她似乎在摩梭姜双的肌肤。
“或许是双向选择。真是与众不同的孩子,这次游戏的时间能够长久一些……”
或许是受到某种外力的影响,姜双的声音变得孱弱起来,她低声的呜咽着,隐忍不发的声音中又带着些令人心痒的难耐气味,那并非旖旎的气息,是某种极具压迫感的强制,泪珠滑落面颊的声音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细碎的声音。
白丽挣扎着发出尖刺的叫声,她感觉姜双的气息在离她远去,消散不见。
她是被敲门声惊醒的,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身体嵌入了柔软的床铺里,一副皱巴巴的贴在身上,全部被粘腻的汗液所浸透。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蹒跚着开了大门,隔壁全职太太则怒目圆睁,看着她憔悴的面容面色忽然就转为吃惊,语气也平和和许多:“你现在看上去好像……做了噩梦。实际上,整个晚上你一直在大叫,我们实在被吵得睡不着觉了,还以为你是被绑架了呢!”
白丽那两汪黑洞洞的眼睛盯着她,邻居一时间毛骨悚然。
她一出声,嗓子像是撕裂流血一般干瘪:“什么时候……开始的。”
邻居被她嘶哑的声音吓到了,颤颤巍巍的看了看手表:“大概从晚上七点开始,你没事儿就好。”
白丽淡淡看了她一眼:“只是做噩梦了,不好意思,之后不会了。”
邻居看上去带着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白丽,直到白丽关上门,她整个人几乎贴着门瘫倒在地上。
巨大的困倦袭来,但是白丽的脑海中始终绷着一根警戒线,那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在睡着,现在到底是在现实还是在梦境中呢。
太困了,尤其是她的精神告诉自己要清醒,但是身体的机能却开始陷入沉眠。
于是她用了最传统的一招,她在架子鼓旁抽出防身用的小刀,盯着那锋利的刀剑,看着自己的手臂开始慢慢的抵住皮肤。
刀尖抵在皮肤上带来一种尖锐的压强,白丽的颜色平静,以平直的视线看着她在手臂上划出一道血痕,痛感出现了,更多的接近瘙痒。白丽的刀持续向下加深,直到那痛感慢慢割裂而加深,以致于让她的大脑一个激灵,到达临界线后,带血的刀子被仍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白丽连忙拿出急救箱,即刻消毒包扎。她静静坐在床上,手臂上是血肉的疼痛夹杂着被消毒酒精刺激的痛感,然而那僵硬的大脑似乎仍然难以灵活的思考。不知道为什么,她也有种错觉,她的血液像是一个个鲜活的生物,似乎在向外跳跃。
现在可以确定她回到现实了。她翻开手机,手机上没有任何未接来电。现在显示仍旧是27日,四个小时之前,那是她应该是从姜双的家中走来,她当时是提着装满呕吐物的垃圾袋出来的,然后那段意识她便开始不清楚了。或许她凭借本能回到了家中,然后她便开始陷入混乱。邻居在三个小时中一直听到自己在大声喊叫,这至少说明她一直在屋中没有离开。
为了使自己更有的精神活力更鲜活,她开始咀嚼辣椒,尽管这容易使她的伤口恶化。
她的神经像是被强烈刺激到,终于开始拨开云雾。
检查了自己的身体,镜子前的人仍旧穿着皱巴巴的便装,面色惨白,眼下乌青,眼神开始涣散。她的嘴角平直,嘴唇却是苍白的,她忽然有种错觉,她的灵魂好像和□□分离,乃至呈现出一种绝大的割裂感。她摸着右边的口袋,那里是一个红色的打火机,那是在梦中的打火机。在左边的口袋中,那是黑眼的吊坠在她手中静静的垂着,圆睁的眼睛穿透了空气,像是正在凝视着自己。
白丽苦笑着,她算错了一件事情,《金枝》中说过,接触律是第一律,或许正如薛寒所说,从她拿到这只眼睛的开始,她就已经被姜双的一切所影响了,后续无论她再怎么去避免,都是无用功。
姜双或许非常敏感,她发现了什么,但是她选择了隐瞒,又或许不是隐瞒,既然接触会导致传播,那么她为了不伤害其他人,一定要断掉所有传播的途径。
现在,姜双身上那种厄运,也许也会降临到自己身上了。
白丽的猜测果然成真了,第二天,当她仍旧上班时,薛寒将她堵在茶水间上,面色凝重、甚至带着些怒气:“你是不是去找程选了!”
白丽的心中已经越来越接近那个结果,她的面色沉重:“他出了什么事情。”
薛寒的脸色铁青,只是抿着唇,甚至说不出来一句话。
白丽淡声到:“最坏的结果,他死了。”
薛寒“嘭”的一声将拳头砸向她后方的水池内,整个用水系统的红色点在一瞬间停止。
两个人反而冷静了下来,茶水间自然是没有监控设备的,两个人具备这样的职业素养。
他们到了大门口的一处翠树下,白丽拿出了两只烟,两个人自顾自的抽起烟来,一时间烟熏缭绕无声。
“就昨天东三区开会,遇到一个同系统的同事,当是因为抑郁症跳楼的话题聊过去,她说有一个大学的教授刚刚死了,初步判断是自杀,那个人叫程选……”薛寒垂下头苦笑。
姜双重重的吸出一口烟:“我确实找过他,那时候他的精神状态就非常差,而且……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她隐藏了一切要素信息,只是看着薛寒:“他让我转告你,谢谢你……”
薛寒的那一贯带着些微妙笑意的眼睛不禁含着悲伤:“他从前总是非常疏离,说些怪话,但是他这个人谲反倒比一般人真挚的多,那时候他长得很瘦小,脸也像女孩儿,我不过是在他被校园暴力的时候帮了他一次,他就记到现在。虽然我们现在在一个城市,但是见面很少了。他的精神确实一直不太好,没想到……”
“你认为他是出于精神问题自杀吗?”
“你到底和他说什么了?”薛寒倚在栏杆上,狠狠的抿了一口烟。
白丽知道,薛寒绝非不信任她,但是她对程选的突然死亡,总是难以尽快接受的,“东三区的警员很快就会排查出来你这个人了,你最好做好准备,别把自己牵扯进什么官司里面。而且……你知道你今天状态很差吗,真不像你。”
薛寒似乎已经恢复了冷静,只是那双凤眼十分锐利的审视着白丽。
白丽揉了揉眼边的穴道,微微回避薛寒的眼神:“只是失眠而已……对了,以前程选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或者说,他有什么爱好吗?”
薛寒的声音悠远又沉郁:“他是一个非常极端的神秘学爱好者,我说的并不是指他极端沉迷于那种神秘学,而是对神秘学以及相关的东西有一种执迷,甚至模糊了现实与虚幻的界限。我记得以前上学的时候,他经常偷偷看杂书,每次老师搜出来都是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什么灵异、风水,还有类似巫术一类的东西。只是他这个人实在太聪明,上学的时候就一直在跳级,所以那时候同学都说他是个过于聪明的疯子。”
“而且……我总感觉他的心理疾病越来越严重,他那时候太阴郁了,几乎都不说话,工作后好了一些,那也和普通人的共情不同。”
白丽想起来程选那种不正常的苍白面孔,还有颠三倒四的话,他曾经说,他马上就会死亡,似乎已经预料到自己的未来了。
如果自杀,那么就相当于完全主宰自己的意志,在最后一刻都维持着人类的心态,一了百了。
程选也许已经接近真相,甚至已经发现了真相,但是他却无法言明,或者说对这样的力量感到绝望。
薛寒擦了擦站上灰尘的眼镜,一种粘腻的湿气贴在她的睫毛上,她静静的望着远处:“最近的气氛真的很奇怪,程选莫名其妙自杀了,你是这样,时美惠也鬼鬼祟祟的。难道是和最近失踪人员太多有关,照这么下去,全市的警力储备也不一定够吧?”
白丽走在回廊中,耳边响起来薛寒的只言片语,她一向非常敏感警觉,所以她的一些感觉很容易成真。
在银白色的档案室中,她看到了时美惠的身影。
她仍旧穿着那身医生白色褂子,纤细的背影直直立着,白丽的眼光窥视的同时,她转过头,向着白丽微微一笑。
这简直非常诡异,那张高傲又带着些刻薄的端丽面庞,眼角的弧度却以非人一般的锐利,像冲刺的刀尾狠狠的划过,只有嘴角的弧度显得异常怪异。
白丽退后几步,连忙向前走去,然而她快走几步忍不住回头,却发现时美惠站在门口,她的面容已经快要看不清,只有那种阴冷的视线一直伴随着她。
她躲到了办公室的墙角处休息,不知为何,对于那些微弱的粘稠的阳光,她今天忽然觉得那格外的刺眼,就像那种阳光刺穿了大脑,要将自己的脑浆融化一样。
与此同时,她借助微弱的阳光去掀开袖衫,她看到自己苍白的皮肤上并没有像梦里一般擦满伤痕,可是深思恍惚的一瞬间,她却又发现自己的皮肤上遍布了伤痕。
她的大脑开始升起一个警戒的信号,自己的神经或许已经被那种异物所影响。
出于一种心理暗示,她强硬的要求自己驱散那种不安的思考,现在她的大脑被两个声音占据,那是姜双和黑衣人的声音,黑衣人的声音占据压制性的力量,像魔咒一般在耳旁低语,而姜双只是偶尔会夹杂着那种冷笑的声音。
她像办公桌旁走着,或许是意识模糊,中间有几个平日里的刺头一直在故意碰撞她,便是同她有肢体接触,这些人的眼神中包含着恶意,还含着挑衅。
白丽掠过他们,或许招致了几个墙头的不满,其中有一个一直冷笑的女孩子,她似乎很不满,向着她摆出一副攻击的姿态。
白丽的脑海中想起那样的一幕,黑衣人的手伸向了咬紧嘴唇的姜双,可是她无法保护自己。
等她清醒过来,那女孩子已经被她推倒在地发出尖叫,这一声尖叫打破了整个办公室电流般的工作低语声。所有人都围绕过来,姜双感到一群人气的窒息,她的意识下坠,甚至看不到人们的惶恐,也听不到人们的声音。
仿佛一秒之间,她便从床上醒来。消毒水的味道充斥了鼻腔,令她感到一阵作呕,然而更恶心的那种下身巨大的空虚感和一种失重的感觉。
身体里像是流入冰凉的液体,她方才发现自己是在医疗室中,那是葡萄糖顺着针管注入身体中。
白丽下意识去拔针,连忙被外人的声音制止,这才发现是刘清扬。
他皱着眉,一手按住了她的胳膊,顺势坐了下来:“白丽,你的状态很不对,你知道吗,刚才医务室的宋室长说你身体大出血,而且及其虚弱,你发生什么事情了。”
刘清扬的眼神十分锐利,似乎想从她的眼睛中读出什么。
白丽的面色苍白,嘴唇薄脆,似乎还带着颤抖,不过她仍旧以较好的素质整理心态:“没什么,最近疲劳过度。”
刘清扬的眼睛仍旧打量着她:“是不是因为你最近接触的案子。”
尽管白丽在勉力支撑,刘清扬还是她的眼神中捕捉的一丝闪躲,他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她,话语中带着一丝凉意:“你对工作太投入了,有时候模糊了侦察与生活的界限,就像刚才,就算平日里和同事有太多的龃龉,但是一向冷静的你是不会发作在面上的。”
白丽苍白的面容上皱起了眉头,只是不住的摇头。
刘清扬脸上则是露出非常微妙的冷意,他是一个非常有职业道德,而且非常注重纪律与成效的人:“你现在已经违背了工作纪律,不管是谁先挑衅,但是那个女同事现在被你撞倒,腿部也有轻微擦伤,现在她的情绪并不稳定——虽然你不能确定真假。在我们单位,无论你是主动还是被动,这样的争端都是不被允许的。”
白丽扶了扶额头,不禁苦笑,这大概是对方无理取闹,趁机想要将军,但是确如刘清扬所说,在经侦就是如此,不能够引起争端,不然领导也会不好做人。
“放你两天假。”刘清扬抱着手臂,眼镜片上的幽蓝光线微微闪烁着,“这里由我来处理,这两天你把证件留在办公室,不要带走。去过两天自己的生活,随便找个男友谈恋爱也好,不要再沉迷于这些案子里。”
白丽的嘴唇微微煽动,也不说任何话,她明白,这是刘清扬要为她善后,但是在这段时间,她不能在使用经侦的权力,这算是一种强制休假。
白丽平静接受,只是轻声问道:“那几个失踪案有什么进展吗?”
刘清扬神色颇为怪异的看了她一眼:“能有什么进展,每年失踪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大海捞针而已——只不过,确实太平凡了。”
他又转过头来看着白丽:“你不是私下一直跟着多利安的案子吗,或许你发现了什么?”
白丽盯着他的眼睛,只将他盯得有些不舒服:“什么都没有。”
刘清扬叹了一口气,便带上门离开了。
白丽自己拔下了针管,在那一瞬间,她感到自己没有针形物体从血管抽离的痛感,就好像肌肉僵硬了一般,但是她确实吸收进了葡萄糖。
她轻手轻脚的靠近隔壁房间的后窗,冷眼看着被她“推到”的女同事在旁若无人的同其他人打闹着,她确定自己并非主观伤害他人,于是便躲到了薛寒的办公室。
她的身形是很快的,薛寒看见她也像是被吓了一跳。
白丽轻声喘着气,柔声道:“怎么了。”
薛寒面色凝重:“我在这个犄角都听到你们前面的事故了,你实在不应该和那种无聊的人发生冲突……你知道吗,你现在看上去好像一具尸体,你到底怎么了。”
白丽看着她,确实那面色中混杂着相当的不解,而且对方难得皱着眉,似乎在探究白丽发生了什么。
白丽只是盯着监控室中德那些人:“没什么,我最近太累了,需要休息。”
薛寒默然,眼角眉梢带着些倦怠:“最好如此。你现在让我想到程选死前的状态,说真的,我快被你们弄成神经质了。”说到此处,她那双敏感的眼睛忽然扫射白丽:“你一直没有告诉我,你到底谈了什么,是和程选研究的那些东西有关?我认为你应该不是一个会去信什么□□的人,别搞那些东西,好奇心也不要太强。”
白丽惊异于薛寒的敏锐力,从前她习惯了工作中的薛寒。在困境中,薛寒的冷静与理性真令人十分惧怕。
白丽沉默了半分钟,在薛寒看来,这几乎等同于默认。
她似乎想问些什么,只是眼神垂下的瞬间,却也适时止住:“我不多问,你虽然对于工作有着某种狂热的追求,但是我认为你不是一个非常感性的人。希望你在遇到一些难以解决的事情时候可以知道,有些事情没法隐藏,说不定最开始的判断就是错误的,总是习惯自己消化与承担,过分相信自己的理性,这是你的弱点。”
白丽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薛寒的话实在是正确的。她现在一切都处在一种千丝万缕的束线之中,能够确保自己的猜测就是正确的吗?或许等到她完全掌握真相,也会像程选一样带着秘密入土?
可是程选这样做了,为了不将这样的危险扩散给他人,宁愿埋葬自己。
白丽点点头:“你的判断是正确的……或迟或晚……”
薛寒静静看着她,随即打手势示意她离开。
白丽贴着电讯室的墙壁一步一步行走着,电波的声音似乎打在她的心上。她靠近那所档案室,越近就越发现那种诡异的感觉。
档案室的门紧闭着,但是白丽能感到,时美惠一定在房间里面。或许是出于同类相斥的气息,她一向时美惠非常的敏感,她的踪迹、气息,乃至于她心中的那些坏念头。
白丽在档案室的门前,惨白的铁门隔绝了屋中的视线。
正在她思考踌躇之际,白色的大门“咯吱”一声被打开了。
时美惠那张端丽的面容含着鬼魅的笑意,平静的笑凝着她。
她只比白丽高一点点,然而那似笑非笑、似是平视、似是睥睨的眼神,像是将白丽当作一个物件打量。
白丽身上的汗毛倒竖,这个“东西”或许披着时美惠的皮,但是她绝不是时美惠!
她下意识退后几步,右手摸上了腰间,但是此刻腰间确实因为解除权限无法配枪。
时美惠在转弯间,已经将她逼到死角,她靠近白色的大门,直到那大门完全关上,发出巨大的响动。
屋中那些黑色的摄像头眼睛闪动着,时美惠的眼睛闪烁着异常的光,她的嘴唇无声的煽动着。
“小心点,你该知道什么不该说。”
他们在书架角落中擦身而过,白丽这才看到时美惠的眼睛,她那目中无人的,时而精于算计,时而露出鄙夷的眼睛,此时此刻幽深而浓重的笑容。
时美惠不该是这样的,她的笑意总是不达眼底,但那虚伪的笑容更多具有人情的色彩,她不该有这样剥离的笑容,那一对黑色的眼瞳好像玻璃珠子一样,机械的转动着,那嘴角的微笑却维持出一种抽象的弧度。
白丽想到了梦中那个死而复生的女人,很显然,她虽然活着,却已经不是她了。
“你不是时美惠,你是谁!”
白丽低吼着,死死的盯住时美惠,“时美惠不会这么粗暴,她对别人可没有半点兴趣。”
时美惠低沉笑出声:“你拿了什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知道了一些事情,那可真不该是你知道的。”
白丽的声音沉下来,她并不惧怕的望着时美惠:“时美惠在哪里?她死了,怎么死的,你最好不要想做什么,大不了鱼死网破。”
“真是可惜,你死了我都死不了。”
时美惠冷笑一声。
白丽顿时松懈下来,他看见时美惠的瞳孔闪动,那目中无人的态度又回来了。
可是时美惠的过渡太过于自然,又或者她在有意识的进行恶作剧。
时美惠的那危险的笑意中带着了然,很显然,至少在她的意识中,她清楚发生了什么。
白丽迅速的从层叠的档案架中间出来,她看了看头上的摄像头,随即坐到了窗子边:“你有分裂症,还是……”
时美惠冷淡的看着她:“只有像你这种愚蠢的人才会控制不住情绪,居然在这种注重规矩的部门和人吵起来。”
白丽忽然笑起来,那是一种极其倦怠的病容:“你从前说过,在日本的时候经常参加怪谈社,那时候有一个同学好像被附身了。你们都不相信,但是后来这个小孩就神隐了。所谓神隐不过是你们日本的一种附会的说法,其实这个孩子就是失踪了。”
时美惠眯起了眼睛。
“附身等同于一种精神占领,相当于封锁人的意识,以操控对方的身体。但是,如果两个精神是共存的呢,或者是存在主从关系呢?对于某些精神力强的人,我认为很有可能,你觉得呢?”
时美惠的眼睛锐利起来:“你在调查什么。”
白丽也不甘示弱:“你又在策划什么。最近一段时间查间谍可是很严格的,千万别太相信自己。”
时美惠手指间的笔动了动,那只笔尖非常锐利,看起来并不是钢珠,而是钢铅制造的。
白丽冷声道:“我不是国安局,不会操心这些,但是你最好别起什么害人的心思,还有另一个你,虽然我还不确定那是什么东西。”
时美惠冷笑:“最好井水不犯河水。”
就在那一瞬间,她的眼睛变成了平滑的直线。
一半是人,一半是鬼。
白丽找准时机,立即冲出档案室,然而时美惠那阴冷的眼神仍然紧紧攫取着她。
时美惠又回来了,可是她感觉那个东西没有从她的身体中出去。难道时美惠也像梦中的女人一样,她会经历一次死亡,□□被人所替代,可是为什么时美惠的精神仍然会存在呢。
白丽草草的换了衣服,只在走之前给薛寒发了一条信息,她的手摘手指删除了又发,几次重复,终于还是没有按下去。
她打上一辆车,神智仿佛被掠夺,她看到司机的眼角余光用于中怪异和恐慌的表情,这才看到镜子上的面色,苍白,诡异,黑色的眼睛更加深刻而空洞。
她浑浑噩噩的回了家,将自己窝在小小的床上,她的脑海中回顾了许多事情,可是连那记忆也变得扭曲而细碎起来。
好好睡一觉,她想,可是她的手仍然将那只吊坠紧紧攥住。
白丽就这样睡了一觉,她的身体似乎得到了一点休息,又或许得到了肌肉的松弛。
在梦中,她应该是在溯洄进入姜双过往的经历,或许那是她在看过视频的后摄反应,但是姜双为什么又会想着自己大喊呢。
是空间出现了扭曲,还是这并非过去发生,而是现在发生的事情?
白丽急切的想找到姜双,那个黑色衣服的人,她能够感到姜双的恐惧,而那个死而复生的女人,也是一种代替。
如果记忆是串联起来的,那么在姜双失踪前,她的领导为她介绍了一个新人,而姜双在对着黑衣人说话的口气中,似乎两人相识时间不长。
这个人应该不是许丽娜,声音实在不像,也不像是姜双的态度。
那么看来,她应该从许丽娜那里下手,至少知道这个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