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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坠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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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双的父母连夜开车感到了本市。他们都已经年过五十,白发爬满,得知女儿失踪的消息,瞬间苍老许多。白丽在审问室中与他们进行了对话,然而一无所获。她的父亲始终沉默,母亲不停哭泣,在悲伤之后仅剩麻木。
姜双实在是一个过于独立的年轻女子,在父母的描述中,她在学生时代就开始走读,几乎前半辈子都在住校,即便放假也很少回家,在学校进行集中学习,工作后更是投身工作,很少与家里沟通联系,即使她会定期给父母一笔很高昂的赡养费。而在姜双失踪的前三天,她甚至没有与家中联系。
刘清扬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于是联系调取了姜双小区的监控。就在晚上八点的时刻,姜双的车子缓缓的驶向了右侧的主车道,随后缓缓消失在黑夜中,真如许丽娜所描述的一样。
刘清扬气笑:“真是纯粹的失踪,居然找不到一点踪影。”
两人去了徐处长处报道,才发现处内外查科所有的精英都在。
徐处长面色沉凝,冷声道:“立即准备研审会。”
几位室长交换了意见,徐处长即刻做出了简短的总结:“本来没有想过并案,但是你们外查后的结果太多近似点了。独居老人、大学生、单身母亲、离异医生,高级经理乃至政府官员,都是属于自己独身居住的人,而且经过调查后,可知这几个人在自己的交际圈中都属于性格比较乖癖的人,似乎都没有主动交往的意识,或许这样的人更好下手。”
蒋兴和却不同意:“并案处理需要逻辑线索,这几个人没有任何关联,除了都是失踪没有相似之处。天海每天都要失踪很多人,有很多甚至是精神疾病死在了外面,难道这些人都要并案处置吗?”
刘清扬却微笑:“也并不是没有可能,从前有过先行案例。有一个财产继承案,凶手为了隐藏意图,使用藏叶于林的手法,杀了好几个毫无关系的人,就为了转移调查人员的注意力;还有一个反社会人格的罪犯,专门捕杀单身女性,只因为有报复社会的心理。有许多看似不可思议的案件,往往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徐处长点点头:“并案只是一个想法,或者说可以按照并案的思路向下查。现在最主要的政法委领导失踪案,如果没有头绪。”
刘清扬似乎一直低头在想什么,不一会儿却打手势示意徐处长:“您一直在向并案的方向带路,是有什么线索吗?”
徐处长脸上的皱纹也煽动着,深深凝视了刘清扬一眼:“真敏感。”
门忽然被打开,杜处长姗姗而来,带着凛冽的气息坐在主位上,他的眼神很尖锐的环视一周:“刚刚接到了上面的指示,对这次的失踪案要重视,不过不必进行并案。”
刘处长脸上也露出惊讶的表情:“据说前两个失踪的人员是有所接触的,而且采证也证实了。”
徐处长凝神:“本来是这样,不过现在我们把重心放在领导层就可以了,最近本市有一次国际性的重要会议,需要抽调大量的警备,至于其他的几个失踪案,也是次要的跟一跟。”
白丽微微转头,瞥见刘清扬脸上露出一瞬讽刺的表情,蒋英则似乎冷笑一下,他们都是警队的精英干部,对于这种临时性又无意义占用本职的工作感到不适。
徐处长大概分配人物后,又微微思索片刻,随即翻开笔记本:“你们应该将案件资料都带来了,既然如此,直接进行研审交流吧。”他又环视周围:“老实说,这种安排已经打乱我们的思路了,会大大削弱工作效率,但是这是上峰命令,维护国际会议是首要要求。现在我们只能希望提升效率,尽快将领导失踪解决,其他的几个逐个击破。”
徐处长即刻下令,要求两个组组长进行汇报。
蒋兴先声夺人,将资料送给参会人员传阅后,习惯性皱眉:“我非常理解上层的意图,事有轻重缓急,但是从这几个案件形式上,是具有共通性的。对于多利安的案子,我并不太熟悉,但是另外几个案子,怎么说,很具有一定的倾向性。”
习惯独自行动,性格内向,行踪隐秘,几乎是雷同的要件,而且消失的地方几乎都是监控屏幕的死角,或者是监控屏幕的损毁处。
杜处长又听了众人的发言,期间两位组长闹得也不愉快。蒋兴和是个混迹多年的官派主义者,更倾向于官方的运作,只将所有精力集中在上层失踪人员,刘清扬则是象牙塔浸淫多年的实干主义者,同时他更在乎的是一件案子是否能够自圆其说,将已经收拢的线索再丢弃或者糊弄的草草结案,漏洞太多,而且容易引发蝴蝶效应,酿成更大的群体性事件。
杜处长也不禁问他:“刘室长。过去你做事也是很灵活的,为什么这次非要坚持常见的失踪案呢。”
每年并发的失踪案就和诈骗案一样平常而容易结案,除非涉及到个人利益,很多报案的家人甚至能够很平静迅速的接受这样的结果。
刘清扬凝神,平静的直视两位领导:“群体并发事件容易酿成大的灾祸,在过去是有所教训的。您知道我的老师曾经是全国有名的高级警长,他在退休返聘任教后不止一次的告诉他的学生,它一辈子的耻辱就是二十年前震惊全国的‘芳谭’连环杀人案,起初看起来是一场场意外,是高空坠物、意外坠井诸如此类的事情,最后才发现是一名失业的自由职业者为了报复社会策划的多起故意杀人案件。因为警方主管上对线索的轻视,造成线索逐渐湮没灭失,最终导致凶手在省内流窜作案。您知道,那次事件下课的警长几乎成串了。各位领导同事都是有职业敏感的人,你们应当感觉这件事情的不对劲了。”
众人的面色不虞,就连蒋兴和也同样如此。
白丽知道,蒋兴和并不是缺少敏感的神经,只是他不能违抗组织□□的大局,这纯属无奈之举。
徐处长一锤定音,他定定看着所有人,眼神坚定:“虽说如此,我们仍然要以大局为重。几个案子马上走手续立起来,然后先处理麻烦的吧,主要将经历放到政法委领导和大学教授身上。”
白丽瞥过眼去,看到刘清扬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这个社会的阶级无处不在,如虱虫一样渗透在人的皮囊血液中。
散会后,所有人的周边气压都低了下来。
刘清扬冷凝的眼神在面对同事时,又恢复了那样公式化的笑意。
白丽同他并肩而行,淡声道:“对多利安的调查就这么戛然而止了吗。”
刘清扬忽然顿住,眯起看着她:“你似乎对多利安的案子非常感兴趣,很难得啊。”
白丽面色如常:“她的父母年纪很大了,又是北方小城镇的独生女,至少有个阶段性的成果,让他们留点希望。”
这个理由实在太过蹩脚,刘清扬看看她只是微笑,白丽这个人,人情世故在她眼中如浮云。
刘清扬向角落指了指,两人前后过去,在距离监控头较远的边缘前后行走。
在阴影中,他缓声道:“第一,时间由你掌控,工作时间内,要以领导完成的任务为第一要义;第二,界限由你掌控,规定二人审问及取证调查,单独行动违反规定;第三,结果由你掌握,你知道的,我不会负责任何责任。”
白丽轻轻“嗯”了一声。
刘清扬是安全□□委员会的成员,他这样的说法,也算是是在默认为她开设“特殊通道”,而这个机会不能错过。
这一天时间,两个小组的成员被打散,意外的是,刘清扬将他排除到□□小组之外,同领导的说法则是“办公室最优秀的接线员在做侧面的□□工作”。
白丽预备借用外调的名义溜出去,在那之前,她想先同薛寒说话,意外的是,在那充满电波的办公室中,他看到了时美惠的身影。
时美惠那显眼的白大褂一闪便出了屋,二人猝不及防的撞上,对方端丽的脸上冰冷的笑了一下。
白丽将她当空气甩过去,随后进了薛寒的办公室,双臂环抱便居高临下望着许静。她似乎仍沉浸在某种思绪中难以自拔,嘴角上浮起微妙的笑容。白丽很熟悉这种状态,在学生时代,她虽然称不上离群索居之人,但也是那种为人处世颇为冷淡之人,交人不交心,大多数的时候,她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思考,正如此时此刻。
白丽走到她面前敲了敲桌子,薛寒似乎早就意识到她的踪迹,仍向平常一样递给她纸杯:“又借口出去?真难得,刘清扬也很纵容你的。”
白丽微微颔首:“你知道我一定是为了公出……时美惠是来咨询电子档案新修系统的工作吗。”
薛寒的玻璃镜片微微泛着蓝光,映衬着白丽瘦削的面容:“她问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而且这是一个与她气质很相符的问题。”
时美惠的气质很尖锐……对于白丽来说,这个稍长她几岁的女性同她的关系非常微妙。她的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日本人,风闻中,她似乎还有一部分白种人的血统,或许是她稍微有些锐利的气质造成这种错觉。她在二十岁之前一直在日本念书,只是假期会往返于中日之间。在日本念了本科学校后,便留学于中国,最后落户。
在这个局子中,时美惠的高傲与她媚上的手段同样出色。她时常挂着一种虚伪的冷笑,然而在官场上却能掌握动脉,如鱼得水。
时美惠的面具非常坚固,很难破碎或者磨出棱角,但是薛寒对此会提出很有意思的见解。
“她刚才问我,类似《无界》中行为是否具有可操作性。”薛寒拿下眼睛,一边擦一边低头淡声的说:“你似乎也曾经读过这篇小说,一个虚拟的靠数据编织的虚拟世界,一种阮病毒投放后,这个世界入侵现实世界。依靠电子数据去影响人类世界似乎是一种科学的猜想,不顾在现在的影视剧中经常会以此为噱头,编辑大量的恐怖作品。听说在岛国经常会搞些灵异社团,而且民间乐此不疲的研究什么不明生物、异常生物、不明飞行物,大概她最近沉迷其中。”
确实很符合时美惠的气质,她看上去有一种极具杀意的神经质,洁癖,强迫症,而且观察入微,但是据白丽的了解,时美惠似乎从未表露过对这种小众文学的热爱。
白丽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的衣服袋中还装着从多利安带出来的项链。
“你指的是那种传播诅咒的恐怖录像带吗?这东西破绽太多了。”白丽轻声道。
薛寒的眼睛仍旧瞥向监控器:“你看,首先录像带就不可能拍到非人生物,那些妖魔鬼怪在高清摄像头下就从没出现过。”
白丽靠在一旁,微微点头:“我记得你有一位研究民俗学的朋友,现在在大学任教,我有一个朋友……”
“打住吧”,薛寒叹了口气,“你这个朋友就是你自己吧。那个人是我们班级中有名的神经病,不过后来研究神秘学,据说实力实在过硬,大概是梵高,疯子和天才只有一线之隔。”
白丽将手机递了过去,薛寒想了想,随手将手机号输了进入,又提醒似的看看她:“和这些人接触小心一点,我那个朋友前段时间有位同事研究《易经》,不知道为什么搞得一夜白头,后来据说不能见光,没多久就自杀了。”
白丽小声道谢,随后便离开了。她随机叫了一名实习生,便打车到了姜双居住的小区,同门卫出示了警官证。
警卫很年青,似乎还带着些好奇,白丽淡淡的垂下眼,对方便有些害怕。
这个实习生是个看起来很柔弱的女孩子,据说是文职岗位下发锻炼的,因此寡言少语,而且看起来极度缺少社会阅历。
白丽同管理人员沟通后,便做好登记,取得了姜双家的钥匙。
她在的眼睛瞄在这小姑娘的手机上:“把手机录音录像关掉,从现在开始,你可以自由活动了,等到我给你打电话,你就回来签字。”
小姑娘看着她面带疑惑,似乎犹豫要怎样开口问询。
白丽摇摇头:“老警员都习惯一个人调查,另一个人大多数是为了合规。”
小姑娘也察觉到了她的意思,过了道便向着隔壁的商业街去。
物业管理员带着白丽向狭窄的高层走进去掠过门口两个高大的垃圾车,散落的老人两两三三的挑捡着垃圾,高大又破旧的走廊间,到处都是乱窜的小孩子。
物业管理员讨好的笑了笑:“我们这个楼是回迁楼,所以旧了点,但是五脏俱全,吃住还是很方便的。”
白丽随走随退,偶尔也看着整个厅堂的布局:“这里没有一台监控设备吗。”
管理员“嘿嘿”的笑:“没钱。”
白丽又问道:“你们对姜双有什么了解吗?”
管理员摇摇头:“这栋楼看着破,住着不少白领呢,每天光鲜亮丽的不少,不缺她一个,我们这地方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除了岁数大的,年轻的互相都不认识,这些年轻人懒得理我们。”
二人进了电梯,偏巧那电梯按钮已经破旧不堪。管理员骂了一句,狠狠的敲击着按钮,两人才乘着摇摇欲坠的电梯到了二十楼。
电梯门一开,白丽的心脏就瞬间被一种暗色的潮湿笼罩了,这里阴气着实太重。
管理员将钥匙留给了白丽,便识相的要走开。
白丽叫住他:“记得保护好现场,没有我们的调令不要放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