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近临界》罗刹灵主

10、白夜

　　白丽是在柔和昏黄的灯光中醒来的。她大概是卧在榻榻米上，柔软低矮的床铺外，点亮了星辉。
　　落地窗的视野无比开阔，湛蓝色的黑暗中洒落一片光点，在那广厦前，是一位身姿高挑的美女。
　　白丽摸了摸自己的面颊，太灼热了，她的身体燃烧在一个顶端。
　　落地窗前的许丽娜回过头，她缓缓走近，素禅纱衣随之轻轻飘动，修长有力的长腿轻快的移动着。
　　屋中的女仆将白丽扶了起来，似乎感到她对陌生人的抵触，她们十分有礼，只是简单做了这样一个动作便退到身后。
　　白丽支撑着身体，从较远处的视线望着许丽娜的眼睛。或许是脱离了工作的环境，她显得更为散漫闲适。
　　新月一般的眼睛望着她，右手是一颗缀满钻石的万华镜。
　　许丽娜摆摆手，这些女仆方才得了指令，她们将白丽请上一座移动的摇椅。
　　这真是新奇的体验。
　　白丽的心中有淡淡的自嘲。
　　她在摇椅上被推动，向着许丽娜走去，直到停在她面前的圆桌前。
　　桌子上摆着几颗弧形的药片，透着一片冷酷的白色。
　　女仆退了几步，机械无比的动作。
　　许丽娜托着下颌，淡淡微笑：“这是美尼的针对于神经性侵入疾病的特效药，白小姐不必担心我对从警人员会有什么迫害。”
　　白丽就着白水吞下那几粒药片，亦不禁叹息：“是我该感谢许总，美尼的东西算得上是一流特供，我竟然赚了便宜。”
　　毫无疑问，许丽娜的实力便决定，会有私人医生及时对身体进行维护，那么所谓神经性侵入又是什么呢。
　　许丽娜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暗夜中的眼睛熠熠生光：“你知道吗，我的私人医生dr.an是曾经在美国西海岸常青藤从业多年的老教授，主修精神科。对他而言，世界上没有不可解的样本，虽然某些变种病毒非常难缠，以至于成为一种世界性疾病而无法解释，但是那些东西会随着人类的进化而逐渐被压制。不过他对你的样本简直有种狂热的痴迷。就在你熟睡时，他打来电话，大概是在你的大脑中发现了某种新奇的东西，那是一种类似于圆环球一样的病毒，严格来说并不能确定它是不是病毒，而你们一直在共存。”
　　白丽感到自己反而冷静下来，联想起那几个似乎处在某种循环上的人，她身上微妙额变化似乎也开始了。
　　或许那颗圆环球像她手中的吊坠一样，白色的晶球更类似于人的眼珠，它是万千力量凝成的一颗透明珠子，它附在大脑之中，无限的旋转，或偶发性的停止，而人类脆弱的神经经不起它的一点摩擦。
　　许丽娜忽然皱着眉，轻轻敲了敲桌子：“为什么你会这样奇怪，你在做什么危险的事情？还是说，你如此执着姜双，是因为发现了什么？”
　　确实非常敏锐。
　　白丽微微笑着，嘴唇仍然不肯多吐露一字。
　　许丽娜居高临下的睥着她，微微啜了一口红酒：“如果在你面前的是医疗部门的高层，你现在已经被送上解剖台了。你应该了解，普通的类神经性病毒的密度远远达不到你脑袋中那个东西的程度，这个东西有点意思，它并没有有丝分裂，它只是一个母体，并且释放出无限的强大力量。”
　　白丽还是叹息着摇摇头。
　　许丽娜眼角弯出笑意：“真是固执。我还是那句话，你有没有什么和我想说的话，关于姜双。”
　　白丽的眼睛望了望窗外的一片灯火，便落在那一片顶立的书桌前。
　　“许总喜欢读书，读那些管理类、财经类，还是语言类的书。”
　　“恰恰相反，如果说哪一类，大概是科学，与其说科学，不如说科幻。”
　　白丽的眼中露出一丝趣味：“所谓科幻，是古典派的科幻著作吗，有关时空相对论，人的死亡再生，还是近代科幻中，无限涌出来的黑衣人、外星人。”
　　许丽娜嘴角泻出来一丝笑意：“人的思考并不是真正的科幻，那是一种剥离人类思考的客观存在。例如科学，同科幻就有着完全不同的定义。就像曾经席卷人类的那场重大疾病，整整数年，人类的神经由恐慌麻木到群体性的神经刺激，它在人类的身体上戏耍后又悄然退去，人们运用一切可用的科学，但是没有任何方法，人们被他愚弄。那时候出现了一个很有趣的声音，或许这不是一种随着生物进化而催生的病毒，如果是另一个维度的生物，他们仅仅出于一种生物进化的需要，仅仅投下一粒小小的种子，就能将人类折磨的生不如死。那么这是科学还是科幻呢？”
　　白丽点点头：“显然是模糊的。科学并不能解决它的问题，科学跟着它的屁股走，然后毫无办法。科幻则是指，这一切灾难都来源于一个刻意的目的性，或者是国际斗争，或者是蜥蜴人、外星人，他们为了完成净化，在地球的磁场上建立了无数的试验场。”
　　许丽娜忽然来了兴趣，眼睛中夹着细碎的光芒：“所以你相信外星人的存在吗。”
　　“这是我的推测。”
　　白丽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认真到许丽娜看不出来她在说笑话，还是假装在说笑话。
　　“人的身体太脆弱了，一个小小的病状都有可能击溃免疫系统，那片屏障类似于防守的堡垒，它更多在依靠人的大脑做一种反击。拿我来做比方，许总，我的精神系统似乎还没有完全崩溃，似乎还在正常思考，但是很明显我无法和头脑中的球状物对抗。有这样一类人，他们对于某些与这个维度的生物有着更敏感的反应，那是因为他们能够脱离这个世界的浮华去上升到一种局外人的角度。可是在棋盘外的人对于棋盘里的一个试验品会是什么感受呢，一只蚂蚁在凝望你。你会觉得新奇、厌恶、还是不予理睬？小时候我们在做游戏的时候，一开始只是出于一种观察，但是我们发现屋子脏了，果然还是要消灭这些蚂蚁，于是我们先在他们身上加筑水滴、面包碎屑，先将他娱乐的功能消耗殆尽，然后，我们会用手指按住他们，直到他们没有呼吸。”
　　许丽娜摇摇头：“高维度生物或许有这样降维打击的能力，但是我认为，每个维度文明的发展是二叉树的无数分支，你永远不能预测它那歪歪扭扭的未来。他么对人类来说，也不会是完全的毁灭与玩弄。”
　　白丽忽然点点头：“是的，尽管我们都是在猜测，但是不能否认您的说法，所谓的共存。不过，我很难不以一种恶意揣测任何生物，这是我们在日常工作中得出的一种智慧。对于那些蚂蚁，我们也可以以一种后殖民思维去看待。现在他们不是蚂蚁了，他们的土地上曾经流满黄金河流，无数的白银珍宝，他们来自于农耕的民族，懂得耕地与纺织，满足自给自足的生存需要，仅仅是一种超越阶段的差距，让他们在没有完全进化前就被人发现了。作为殖民主，我会拿走他们的一切。”
　　白丽忽然自嘲的笑了笑，她那种无力感大抵来源于此：“然后我甚至会去学习，因为我虽然强于他们，但是他们身上仍然长出了你所说的，那种文明差异性的二叉树，我自然要拿到所有，并且摧毁对方的所有。在这个学习的过程中，我带着一种游戏的心态，我会尝试把自己变成他们，这是一种无声无息的侵略方法。就像殖民主的精神同化，用许多的文学作品去赞美殖民色彩创作。”
　　许丽娜的眼神中一片冰冷，连望向窗外的眼神都是冷的：“一个高维度生物会如何完全取代一个人类呢。”
　　白丽的眼睛带着一种疲惫：“我还是那句话，当这是个玩笑吧。比如我，有一天我消失了，等你再见到我，我还是我吗？”
　　许丽娜猛然站起来，眼神却平静无波：“这个猜测实在过于荒谬。”
　　白丽却无所谓的笑了笑：“您的心理建设真强大，这样都没有被激怒。”
　　她又自顾自的说这话：“如果带有某种强烈的不可明说色彩就更有意思了。您知道，‘五眼联盟’一直存在，那是这个世界真正的‘眼睛’。他们会和某些更强大的生物合作，以捍卫自己种族在这片蓝色星球的地位吗，我认为会的，尽管间谍离我们很遥远，但是她们就在我们身边。这些人是狂热的种族主义分子，更是狂热的力量信徒，他们偏偏精神力强大，他们对那种高维度生命甚至带着一种强烈的信仰皈依，这样的人很容易就击穿国家的防疫系统。”
　　两个人中间陷入了一种沉默。
　　许丽娜轻声问：“那么姜双呢？”
　　白丽微笑。
　　她太累了，她想把所有事情昭告天下，可是在旁人看来，她一定会近乎疯癫，会有很多狂热的探索爱好者无穷无尽的寻找，然后就会有无穷无尽的死亡。可是她又怕自己有一天会变成姜双，那时候再去留下什么，似乎已经晚了。
　　“对于这个案子，我的确是一无所知的。”白丽疲倦不已，“您就当我是臆想吧。”
　　许丽娜似乎看出了她的疲惫，因此只是吩咐女仆打开通天窗，海浪潮湿的涌动声在白丽的大脑中翻涌。
　　她一块一块割开那块牛排，放到了白丽面前。
　　“现在，你应该吃一点牛排，好好休息一下。”
　　白丽自然不会拒绝她的帮助，她机械的塞进口中，脸上是平静微妙的神情。
　　许丽娜按住了白丽的手腕，略略抬起眼皮：“尝不出味道？”
　　白丽摇摇头：“只有基础味，咸味，嗅觉与味觉大概是受到影响了。”
　　许丽娜眼波微动：“白警官，我的家族中一直有一项新的研究，你作为一个特殊样本，或许我可以为你提供一个疗愈的途径。”
　　白丽的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如果是这样，那当然最好，虽然不知道这个病症的终点，但是我还有没做完的事情。”
　　许丽娜惊异于她的异常冷静，因为面前这位年轻的警官不过二十多岁，现在她几户可以确定，是被一种极其新奇恐怖的病毒所攻击，正面临着不可预知的危险，甚至于威胁到生命尽管如此，她却仍然以一种极为超脱的姿态去面对。
　　“你看起来并不担心。”
　　“不，没有人会不恐惧。但是，这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恐惧。或许抱着最低的期望，才能活下去。”
　　许丽娜沉吟着，斜着眼睛看着用餐结束的白丽：“如果我说我相信你那天马行空般的推断，你会不会觉得我非常愚蠢。”
　　白丽微笑：“你最好仅仅保持一种警惕，是警惕不是好奇。”
　　许丽娜耸耸肩：“我随时处在休假期，欢迎骚扰，另，如有姜双的消息，请第一时间告知。如果我的私人医生有最新的消息，我会通知你。”
　　白丽露出了十分奇怪的眼神，似乎因她对姜双的特别关注感到一种疑惑。
　　许丽娜在白丽的手机中输入了一串号码，轻轻微笑：“诚然，姜双是十分有魅力的，不过我对她并没有更深入交往的欲望，你可以放心，不是爱人，不过嘛……和白小姐倒是可以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