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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怒火中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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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在昏醒之间徘徊数次,王洝只觉双眼沉沉,好像怎样睁也睁不开一般。周身无一处幸免,痛意持续,从未间断。喉咙腥痛泛滥,如同被撕裂一般。
王洝仅是稍动胳膊,抻动肩颈的一瞬,脖子如同断裂一般,一片撕痛。已经形成记忆的神经立马刺向王洝的眼眶,却流不出一丝泪液。
不尽的疼痛翻涌泛滥,愤怒的情绪瞬间燃起,不堪入目的画面,王洝想都不愿去想,是毁尽千年的耻辱。
杀魔训兽,修仙入道,熬过天牢地狱的刑罚,挺过雷火鞭挞的折磨,王洝以为自己也算历经风浪,王洝也以为余生可以安然,却不曾想过,有朝一日,竟会落魄至此。
王洝抬起手来,却无力抓握,眼望着水杯滚落,口中更是干渴泛滥。
怒息再次翻涌,王洝的内心却极力保持平静,不去回忆、不去深究,就忽视周身怪痛、就努力忘记不堪。王洝不断说服自己、规劝自己,切莫生气、切莫计较,年事已高,动气伤身……
王洝想要开口,唤来一兽,却终是放弃,谁能知道这般嗓子会喊出什么奇怪的声音。
王洝拉开被子,直接下床,走出房间,一套动作连贯利落、一气呵成。
王洝怀着痛感跟不上动作的侥幸,得到的却是令人崩溃的折磨,疯痛翻涌如潮,遍布全身。王洝觉得自己就如同被缝接的木偶,再多动一下仿佛就要散架一般。
王洝脚下不稳、全身不稳,迈出房门的一瞬,再无力气,直接一头栽倒在地。
王洝抬手抓不住栏杆、双腿也早已无力,整个人直接滚落而下,磕在台阶的棱角、撞在两边的围栏,身体翻滚、神思翻滚,一路向下,王洝最终摔在了一楼。
停靠的一瞬,王洝只觉天旋地转,从未觉得二层至一层的距离这般遥远,从未觉得自己这般愚蠢笨拙。
王洝静静地躺在地上,身体蜷缩,将所有的疼痛包裹。
王洝双眼痛睁,望着前方的桌腿,心中的恼火再次翻涌,连带旧忆,悉数涌向脑海。
什么仙风雅量、道骨傲然,全都在此刻作废,什么不记世俗、笑泯恩仇,全都化为泡影,王洝默默立誓,必将报仇雪恨、永记此刻。
王洝撑起身来,艰难地爬起,一步一步挪动,路过镜子前面,映出的人影陌生恐怖,肤色惨白,就连双唇都褪红,好似铺落一层白霜,脖侧还留着淤血的紫痕,肩颈之间的齿印早已愈合,不留痕迹,王洝哪怕仅是望上一眼,记忆之中的疼痛都不会减少半分,瞬间便能涌上身体。
王洝握紧壶把儿,蓄入全部的残力,却不曾料想,直接拿起了一个空壶,闪得腰身险些断掉。
王洝心间长叹一声,默默扶着台柜,静缓良久。
橱柜之上,瓶罐堆落,竟连一样能喝的清水都没有,仿佛已经走到黔驴技穷的地步,王洝拧开水龙头,直接趴向水池,喝起生水,大口大口,咽下得尽是苦楚。
灵息汇聚一处,房间的墙壁之上旋起金光,异空浮现,域瞬间闯出,看到王洝的一瞬,域惊喜道:“你终于醒了!怎么喝生水?怎么不叫我呢?我给你烧热水啊!”
王洝平静道:“等你烧水,我得渴死。”
王洝抬手,擦去了唇边残挂的清水,更为白皙的皮肤添一层水润,脖侧醒目的痕迹,恐怖却又难言,不禁让人浮想联翩,上衣被扯得宽松,锁骨起伏,曲线埋藏。
域收回目光,怔怔道:“你……贫血了?”
王洝的脸色又沉落几分,满目怒火,几近烧出,域立马道:“苍,苍齐罩怎么……怎么碎了?”
苦心勘造了百年的灵御仅在一瞬便化为泡影,碎得四散,只要稍稍想起一丝,王洝就痛心不已:昔日抵挡入侵的灵御,如今全都用在了自己身上,自己筑起的厚墙,全都被自己的身体撞碎,如若传去天阙,神尽皆知,自己岂不成了笑话之中的笑话?
王洝移开眼去,不再与域对视,默默道:“……被我,撞了一下……”
域也不再深究,随口道:“嗯……”
……
说出的理由,王洝自己都觉荒唐,要多大冲力,才能将苍齐罩震动?又要多大冲力,才能使苍齐罩破碎?王洝长叹一息,转而坦白:“鬼首伏沧闯入,灵御毁尽。”
域诧异道:“鬼首?鬼首为何会来此处?灵御碎裂,本应声比爆炸,我怎么没听到声响?”
王洝思索片刻,道:“碎裂的声响确实强烈,我听得十分清楚,如果我没想错的话,鬼首闯入之时,应该使用了钟咒,一切都悬浮静止,不光你没听到,我想,凡间万物,应该都没听到。”
王洝低头看向手表,虽然屏幕早已撞碎,却也依旧可以看清,与墙上挂钟的时间的确有差,凡间时空停搁一段,唯有自己与鬼首的时间在正常进行。
手表价格不菲,虽是王洝买单,却也算是王率挑选的礼物,平日王洝向来小心佩戴、万般爱护,如今只在一瞬,便全然碎烂……不能细想、不能再想,王洝转而指了指手表,继续道:“快了三分钟。”
百年蓄积,灵息浑厚,却只在分秒间,便能冲破侵入,鬼首魂咒,实在难以想象,域不禁惊讶道:“才三分钟?”
受尽折辱,家里无人关心也就罢了,周身浸痛,只想求死的崩溃也没人理解,王洝瞬间急躁起来:
“三分钟怎么了?”
“三分钟还嫌少?”
“你怎么不去试试?”
余声回荡在耳边,空气里弥漫着微妙的寂静。
域从未见过王洝这般急怒的模样,平日溢散的温柔,此时此刻,一丝不留,域立马改口:“嗯……那,鬼首伏沧,大半夜的,来咱家干嘛……”
平静几分,亦觉难言,王洝终还是叹道:“取血……”
忽而联想到询问书灵所得结果,域恍然大悟:“所以,鬼首伏沧会不会就是书灵所说的鬽鬼?”
追寻书灵询问线索,耗费多少灵息,最后仅问到一句“鬽鬼”,异亡者的死因尚未查清,自己确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鬽鬼附身”的恐怖,王洝无奈道:
“在凡间之时,伏沧身上没有半分魂咒,周身流转血息,与凡人没有区别。能将如此强大的魂咒隐藏得这般彻底,唯有血咒相换的方法。但长久以来,必有损耗,所以需要新鲜的血液更替,才能维持凡体生存。鬼首取血的方式与鬽鬼相同,可取血的目的是为了机体置换,而并非食用,这一点和鬽鬼又不同。”
域忽而想到:“那一批无法查询的异亡者,会不会也与鬼首有关?”
那些恪守规则、刚正不阿、一视同仁的为官之道全都被王洝抛到脑后,此时此刻,王洝恨不得将世间恶鬼所有的罪行全都归为鬼首所为,好杀而快之。可转而细想,鬼首强大,魂咒无踪,杀人放火,就连百家录之上的记载都能消散得一干二净,谁能管束、谁敢管束?
眼看王洝头顶恼火窜上,域赶忙笑道:“饿吗?我做点什么给你吃啊?”
迁怒之情岂能说无便无,王洝忽而厉声问道:
“你刚跑哪儿去了?”
“和谁在一起?”
“干什么了?”
……
淳于上神昔日温和颜善,千年不曾动怒,此刻却仿佛能在其头上看到火星灼烧,域霎时化作猫态,慌乱逃离,钻入了暖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