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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天阙史图 ...


  •   雾气飘绕,仙林浮光,绿水缠绕,云波丝缕,清河从初日下淌落,收起了昨夜的星点。

      天门威立,沉碧琉璃,镇天元臣握枪撑旗,身背刀剑,各守龙鳞石柱。镶玉天桥腾架云端,鹤雀凤灵双双报喜,礼彩高挂,朝阳灿烂。

      皇座金顶,巍立云端,寿台之上,供奉吉物,兆祥兆喜。皇座下设千席千座,众仙圣装而至,赶赴初日大典,同庆天阙仙君吉岁之喜。

      长门之下,金堂殿外,来客皆持贺礼,小仙持笔,金册注名。

      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新奇玩物,或源自天阙、或集于凡间,皆摆于礼台之上,奢华珍贵,仙气荡然。

      身侧仙兽相伴,王洝站在队尾,跟着宾客缓慢入场。行至入口,王洝却被玉笔小仙微笑拦住:

      “这位仙人,今日是澹台帝君诞辰,不知您的贺礼……”

      王洝清了清嗓子,而后小声说道:“嗯……我……和前面那位仙君是一起的!”

      玉笔小仙微微一愣:“可是,他也说……和您一起,礼物在您手中,所以,他并未奉礼啊。”

      ……

      域不禁叹道:“早知道,就说和后面之人是一起的了!”

      王洝亦默默叹息,本来是想借过旁人之礼,伺机混入,却不曾想过,反被旁人借用。王洝本以为前来赴约的宾客皆为雅仙,却没曾想到,亦有和自己一样的混子。

      初日吉时,帝君诞辰,思来想去,王洝也不知该奉予什么样的礼物好。天阙珍稀名贵的宝物自己没有,护身养性的灵物亦无力造就,凡间工资微薄,要供一家老小,更是没有闲钱采礼。祝寿贺礼,王洝确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王洝避开众仙把守的要门,沿庭柱绕行。路旁正立一面金纹朱墙,高耸无际,四下寂静,无仙往来。王洝奔起飞跃,一脚踏上半墙高处,而后直上,手撑瓦顶,翻越墙壁,落向了仙宫之后的墨园。王洝轻踏地面,热雾弥漫,四下景物一片模糊。

      域奔跑腾越,四腿蹬上,猛然越过宫墙,却错过平路,直接砸向了仙池之中。

      一声巨响惊人,温水四溅,柔香浓艳,将雾光吞没。一只九尾狐兽骤然扑入,将宁静全然轰散。四下惊吼成片,浴中女子花容失色,争先上岸,披上衣裙。

      浓雾播散,神思尽回,王洝也瞬间明了,方才只顾墙外无人看管,却不知宫内竟是这般景象。误入汤池禁地,王洝确是无心冒犯,若是待到雾散之时,便真的百口莫辩,王洝转身便要离开,却为时已晚,一声怒吼骤然传出:

      “大胆流氓,你给我站住!你可知这是谁的汤池,也敢偷窥?若让我家主子知晓,你定小命不保!来人!将这色狼与那混兽给我拿下!”

      王洝无奈站定,回望之时,恰好看到域刚爬出汤池,毛发湿透,水落满地,域不忙着甩干、不急于辩解,却直接瞪眼装瞎,朝着山石便直直撞去。

      缇羽侍卫御剑冲出,一位白衣圣女上前拦住:“等一等,我看那九尾狐猫是只盲兽,暂且先放过它吧!”

      仆童小仙指向王洝,怒声斥责:“兽瞎人也瞎吗?”

      四下寂静,久无回应,仆童小仙不耐烦道:“问你话呢!”

      计策只能巧用一次,一个装瞎,另一个必然不能也瞎,王洝无奈回道:“人……不瞎。”

      本就未生恼火,又被王洝一句答复逗乐,白衣圣女不禁笑道:“你不瞎,怎么还擅闯我这温泉汤池,难道你没看见石台之上的印字吗?”

      王洝行礼致歉:“在下不知,莽撞闯入,无心冒犯,还望您海涵见谅。”

      白衣圣女细细打量王洝,只见面目俊郎,身形挺拔,只穿着款式最为普通的西装,却是分外惹眼。白衣圣女好奇问道:“初日大典,宾客往来,宫门长开,你为何偏要从这里越墙而入?”

      逢遇帝君生辰,下官无钱随礼,想要混入宴会,只得翻墙而入,实属难言……

      一把年纪,却还要这般说谎,王洝无奈叹道:“我家猫……瞎,行动不便,我来寻它……”

      方才虽然大雾弥漫,白衣圣女却也依稀望到影子,分明是人先落地,仙兽随后,猛扑池水,王洝却说他是寻兽而来,牵强失真,白衣圣女却并未挑破。

      白衣圣女久居天宫,却也少见王洝这般仙人,翩翩潇洒,气质绝尘,逢遇此事,或许是有难言之隐,白衣圣女也不再细究,转而大度离去。

      肤嫩如脂,体态丰腴,白衣温水未干,还滴发梢,柔香随风缓散,圣女沿径漫步,走出一段距离,仆童小仙还在抱怨不平:“仙姐姐,你就这么放过他们了?要我说,还是你太善良,那根本就是谎话连篇嘛!”

      眉眼弯弯,白衣圣女轻轻笑道:“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放过呢?去帮我探听一二,方才那位,是哪家仙君!”

      恍然而悟,这才明了,仆童呆愣在原地,古树落荫,情花盛开,不知凡间雪,已落天阙春。

      四下仙客往来,游园观展,一片欢声热闹,仙人身旁总会跟着几个自己哺养的得意灵侍,有灵踏步生花、落辉而散,或清泉流绕、细润万物,还有丹火蜂鸟、浅牙玉兔、晴坤白象……

      自己的两只狐猫神兽,王洝本来一只都不想带,也没有一只愿意来,只是两人作伴儿,总归比一人尴尬要强得多。

      供台静立,烛光轻燃,域的九尾飘摆不定,摇荡在半空,不管不顾,路过之时,刚好有风吹过,一柱火花恰好弹起,瞬间烧向域的赤毛,痛感还未泛起,域只觉身后莫名烫热。

      忽而一阵焦糊的味道传散,王洝猛然转头,才望见那生出黑烟的尾尖。满心惊愕来不及多想,王洝瞬间脱下外衣走过,胡乱卷起,拍向域的尾尖,不停地扑盖火苗。

      域卷回九尾,只见残毛焦色,边缘失光,域满心担忧道:“这……一只尾一条命,这条烧焦半截儿,不能渡过这一世的时候我半身不遂、是个残废吧?”

      王洝无奈叹道:“我也不知道啊!要不然你试试把当下一命之尾也烧掉半截,看看现在会不会变成残废?”

      黑烟飘散,火光惹眼,狐兽九尾起火,四下仙人都不禁驻足回望,低声轻议,值守会场秩序的小仙走上前去,对王洝说道:

      “你可是集市之上卖艺驯兽的王二憨?今日帝君寿宴,已经请了专业的马戏团前来表演,你们的节目被换掉,不用上台了,更何况这是展街,也不能在此表演啊!”

      重姓无妨,也取个差不多些的名字罢,几分苦涩流落心间,王洝只反问道:“王……二憨?”

      ……

      仙卫眼拙,不识仙神、难辨灵息也就罢了,竟直接将王洝称为街头卖艺之人,四下笑声,豪不留情面,轰然传开。

      清风沐日,金辉散落,犹如雨雾回天,光芒沫影,仙息慢散,一声轻唤传来:

      “温儿,你来了!”

      灵息先行,早已感知,王洝转过身去,面前之人一如旧时,如瀑如墨,长发束起,剑眉俊郎,明眸长邃,映入日出魂魄、映入光辉万丈,鼻挺唇薄,宛若温玉,神韵独超,怎一个仙字带过。

      王洝恭敬行礼,而后欢心道:“师父!许久不见,我很想您。”

      浮丘彻不禁感叹:“是啊!看出来你可真是想我,帝君生辰你混过随礼,反倒向我府上送了礼物。”

      王洝笑道:“什么都逃不过师父的眼睛。帝君与我,君臣相称,我总觉得最好的礼物便是尽心为其工作,忠于岗位。”

      浮丘彻无奈笑道:“怎么去了凡间,学会这般伶牙俐齿了?再过些年头,我怕是都要拜你为师了吧!按照你的理论,那我与你,师徒相称,你送予我最好的礼物难不成是奉养终老?”

      能言善辩者怕不是自己,反倒是浮丘师尊,王洝也开起玩笑:“若您上了年纪,还是独身一人,那我定会侍奉在侧、为您养老啊!”

      浮丘彻也笑道:“那徒儿还是尽快收上一人为徒吧!我是有人养老送终了,你也尽早为自己做打算吧!”

      仙君之风,萧萧肃肃,爽朗清举,两神翩翩而立,众仙不禁望而叹之,只是不知为何师徒两人,好似都巴不得对方孤独终老一般。

      小砖幽径,花树烂漫,曲水流绕,仿佛有星点泛滥,朱栏岸庭,圆桌石凳,一片辉阳铺落,远处琴箫声淡,钟磬冷然,风过松林,也留轻声,与浮丘师尊相伴而行,王洝只觉一片爽清。

      浮丘彻忽而问道:“徒儿可知鬼肆尧息脉?”

      只闻其名,王洝心间便重跳三分,脖侧的烈痛也瞬间泛滥,卷带着隐忍的恼火,王洝平平说道:“知道……”

      浮丘彻道:“万年之前,阴间鬼首,涂尸一脉相传千年,魂咒强深、根基稳固,而鬼肆尧息脉只起于一时,却能立马取而代之,阴间骤然改换风雨,徒儿可知这是为何?”

      思索片刻,王洝才缓而答道:“魂咒强于修行却源于心间,涂尸一族精于修炼,呼魂唤咒,游刃有余,功力修为已然达到极致,而鬼肆尧一脉能够迅速取而代之,我想,或是因为胜在魂咒的起源?”

      浮丘彻欣慰一笑:“不错,正是。涂尸与鬼肆尧,很像是勤者与天才,鬼肆尧一脉并不注重道法修行,治国多靠震慑,鬼尸畏惧、不敢反乱,也能安定和平。”

      王洝不禁生出几分烦躁:“不就是暴君……早晚亡族!”

      浮丘彻诧异道:“徒儿你,怎么了?”

      王洝转而平静几分:“我没事儿,师父为何谈及鬼肆尧?”

      浮丘彻望向王洝说道:“旧时你还年幼,或许并不记得,天阙历经一场动荡,皆因仙族之间恩仇情恨,那时便有天神丧命,但魂魄却未亡。千百年前,鬼肆尧现世,我便心忧,两者相关。而近年以来,阴间魂息愈积愈烈,天阙仙族亦有仙神感知,等到旧忆浮现、旧事明了,鬼族必然不会安定,天地之间,欲演何事,谁也无法预料。”

      王洝听闻天阙动荡,曾殃及普民,万物受累,如今才知,起因竟是这般,也惜前辈,怨之深厚,能积咒成魂,也甘堕落阴间,也叹前辈,情在深处,世世流转,记忆抹去,却早已刻入骨血,王洝忽而想到一事:“我在凡间之时,曾遇一少年,异亡过后,浴火复生,可那孩子分明只是凡人,却身背诅咒,附有魂息,且异常强大,果真与师父所说相同,鬼肆尧脉族陆续现世。”

      浮丘彻不禁诧异道:“只是我没想到,昔日仙人,积怨堕于阴间,竟还有落于凡间者!肉身凡体,不经修炼,将怎么承受魂咒?温儿,你于凡间,定要多多关注这个孩子,凡间之大,亦不知是否还有从前降世的仙人。”

      王洝点点头:“是,师父。”

      不知伏沧那般无赖、那般残暴之人是否也曾卷入天阙动荡,亦不知其又为何卷入、为谁卷入,王洝不禁问道:“师父,留落哪一种感情,会最促咒生?”

      浮丘彻思索几分,而后道:“爱或恨、恩与仇、或愧疚想要赎罪、或不甘想要再续、还留羁绊、还难释怀……世间情感万千,只要感情积深,任意一种都能生咒润咒。徒儿觉得,是哪一种情感最能生咒啊?”

      世人流传,怨最生咒,王洝却一直不以为然,笑而答道:“我以为,或许是爱意……心怀情爱、心怀大爱,情感积深,而后生养魂咒、修炼魔道,执此法力,得以守护爱人、守护天下。”

      百家理论,各执一词,却也第一次听闻这般见解,浮丘彻不禁叹道:“仙人道风万千,唯我徒儿最为浪漫!”

      “浮丘大人?嗨呀呀!浮丘大人,许久不见,您可安好啊!”

      “听闻浮丘一族簪缨世胄,今日一见,果然气质绝尘,颇有风范!”

      “啊哈哈哈哈哈……是啊是啊!不愧是澹台帝君亲拜的将神。”

      浮丘彻亦笑道:“哪里哪里,各位前辈谬赞……”

      ……

      仙人结队,巧然路过,便上前亲拜上神、围在浮丘彻的身边,王洝只默默跟在队尾,缓行几步,而后便悄然离去。

      官场云烟、宴席应酬,自然少不了逢场攀附,形势所趋、权益所向,并无对错之分,只不过有人上下变通、左右逢源,而王洝却避世历少、难懂事故,甚是不擅也不爱交往。

      庭雾环绕,池水缓动,低声渐散,浮丘师尊背影远去,王洝停立在原地静静望去。

      年轻之时王洝违背天命、擅改天书,与众神敌对,被驱入牢狱思过,本就是案底累累的纨绔分子,再加上并不喜欢应付这样的官场宴席,王洝本是不愿再踏入天宫半步,可天阙仙君贵为神首,掌管天下,逢其吉岁诞辰,自己怎可拒绝推脱?王洝亦知,能借此机会,探望师父,将自己抚育成仙、教授道法的师父,亦是在天阙之上唯一陪伴自己、唯一肯倾其所有也会护全自己的人……

      宫殿错落,金顶白瓦,苍树盘枝,有藤叶爬上,沿路慢行,王洝寻到一处新造的琉瓦长廊,走至近处才知,檐梁之上还刻印着天阙长图,记载历代史实。

      王洝抬头细看,史图还不完整,才画至“山凤之怒”:相传曾有仙人远跋山水、险登昆峰,只为夺取凤丹,救其至亲性命。仙人此举,触怒凤仙,而后火烧天阙,无辜之人化烬,牵连苍生,夺丹仙人亦因亲系叛离而怒结深怨,自毁命脉。

      王洝向前看去,果然寻到了一幅“浮丘仙族”的画作,一眼便可认出其中的浮丘彻,一位红衣仙人站其右侧,身姿曼妙、柔发披落,面目却模糊难辨。

      王洝继续向前寻去,望到了一幅“九百羽化”的悲歌:仙人手持龙尊真剑,一袭淡衣飘然,王洝一眼认出,画中之人即是师尊。浮丘彻剑下滴血,倒落的青衣仙人躺于一片血泊,鲜红沾湿眼纱。另一红衣仙人跪于青衣仙人身侧,纵泪长流,怒怨深积,心生仇念,而后杀彻仙之妻九百居以报血仇。九百氏族,属火仙凤,长剑穿入,天凤羽化,翎篁落燃,九百里飘烬,云雪飞山,凤族哀鸣,天阙齐悲。

      看到这里王洝才忽而觉悟,从前只知师尊曾与九百族联姻,君子美人,佳话共传,可惜好景不长,九百居因病辞世,新妻已成旧碑。

      而此时看过史图,王洝才知,九百上神竟是被人杀害。

      一卷也绘不完浮丘宗族的辉煌荣耀,可尽管是那般显赫的圣族却也有登不上台面的污点,虽为丑文,可史实长图也讲求信真,并未将“九百羽化”掩盖删去。不过,有关旧时的传闻少之又少,王洝觉得,不知诸事因果、不知相互关联,就这样观阅一幅史图也难明了。

      域的目光也落在了这一幅画眷之上,不禁问道:“这一位是师父,那画中其余两位仙人是谁,你知道吗?”

      王洝摇摇头道:“不知道,红衣仙人只勾背影,倒地仙人以血染面,容貌都不清晰,我想或是绘师刻意避之,并不想另其面示人。”

      域说道:“那个异亡者李拾汜在电梯之中幻游时,见到了一位红衣仙人,场面悲壮,与画眷之景颇为相似,我本以为他所见之影只是泛泛指代仙人,却没想到,如今在天阙史画之中,竟真见到了一位红衣仙人。虽然不能说两者就是同一人,可这般装扮,也着实特殊,李拾汜附咒会不会真的和九百羽化有关?”

      细想浮丘师尊与域所说,确有关联,王洝不禁叹道:“九百羽化,天阙悲剧,牵连仙人,数不胜数。李拾汜前世为仙,因涉身其中,心怀悲恨,积怨成咒,而后降世,异于常人,生活苦悲,如此合乎逻辑,也符合师父所描述,不失为一种可能。”

      域忽而问道:“如若哪一日,将前世旧事悉数记起,他会不会心怀怨恨……与天阙为敌?”

      王洝平淡道:“前世恩怨,留予我们后人,是非对错,本就难以说清,如若日后敌对,分隔我们的也不一定是神鬼界限,更该是心之所向。”

      荒黑的平原忽而浮现在脑海,野火狂烈,受尽折磨,王洝继而问道:“那孩子,一副身体在三界周折,还能否承受?”

      域回忆道:“情绪激动之时,他曾有些失智,幻游过后也曾吐血。”

      王洝道:“如若日后,他的本体异化,到了无法承受的地步,你就取一颗扶生丸附于他的体内,助其调顺血脉、稍压咒息。”

      王洝自封法力之后,半数的灵息在体内周转,半数的灵息被藏存封印,半数的法力便化为虚无,缓行慢耗,与其任其白白散尽,不如先行一步。王洝承受着断脉之苦,每日从体内抽取几分与血肉筋络混为一体的内力,将蓄积了百年的功法注入药丸,铸成汇聚精华、周养生息的稀珍天物,仅有三颗。

      域深知灵丸珍贵,甚至那本就是王洝生命的一部分。

      远处的队伍渐近,一群仆童面庞还带稚嫩,端着瓷盘仙樽,嬉闹而过。仆童们从未见过天阙如此宏伟的盛典,都沉浸在初日的美景之中。

      几个羞红了脸的仙童低声论道:

      “浮丘仙君那般样貌,实在不像是真实存在的啊!”

      “对啊对啊!我只远远望过一眼,就觉得此生足矣,了无遗憾。”

      “还有其门下弟子、那个淳于氏族唯一的后人,那般样貌风韵,怎么非要堕于凡间、不留天阙啊?”

      一位小仙突然压低声来:

      “你们不知道吧,天阙自来就有谣言,相传浮丘仙君与其弟子……”

      一旁的仆童瞬间捂起他的嘴巴,惊叫起来:

      “你疯了吧!这种谣言你也敢在说,先帝在位之时,便极其厌恶男子之情,就连凡间的这般情爱都会触犯天忌,要行‘杀一逐一’之刑。浮丘仙君家族,世代皆为战神,深受器重,怎么可能知法犯法?”

      ……

      谣言虽是谣言,可谣言却是谣言,欲证其无、还于清白,谈何容易?可若要污蔑、强加其有,却只需一言。

      本就是无中生有,浮丘师尊不愿解释,王洝也不曾在意,只是悠悠之口,传扬百里,话语变得越来越难听:从浮丘彻过分偏爱袒护弟子,变成了浮丘彻人前收养弟子、人后却私养男,宠,这般辱灭之词,就算王洝不在意,却也不能不为师父考虑,浮丘族名的神圣、官位的尊贵,容不得旁人亵渎半分。王洝初出天牢,便离开天阙,逃避那些不愿去做、不愿看到之事,也为那些无法止息的谣言留开了淡尽的余地。

      小仙的队伍长长排开,渐行渐远,声淡声止,散不尽的风息还吹过小廊。

      忽而之间,四下仙息受到扰动,渐而紊乱,甚至达到偏离轨迹的地步。一阵迹息环绕在王洝身侧,仿佛微弱得根本无法察觉,却又好像偏偏能引起自己的感官。血息流绕,方式独特,此时此刻,王洝只觉再熟悉不过。

      忽而之间,魂咒汇聚,黑息狂卷,吞没初日,一阵魂力猛然刺来,来势难挡,王洝只手相迎,灵息犹如百川汇海、源源不断,涌向手中。

      咒灵相杀之时,一只白皙的手忽而从黑暗之中伸出,进而紧紧地扣上了王洝的手掌,轻穿指间,十指相扣,强大的引力仿佛能够抽吸一切,抻拽着王洝进入其中。

      一早便料到会是如此,王洝瞬间运转灵息,混圆旋绕,对抗魂咒的抽吸之力,与此同时,王洝亦扣紧对方的手掌,双息同起,瞬间便将对方从无限的黑空之中拖出。

      旋附咒力的一拳猛然挥来,魂咒之强,欲将人的魂魄拍碎,毫不留情。

      王洝若以自己手部的灵息直接对抗,只会自损八千。

      依旧是十指相扣,紧握着的手还未分离,王洝翻动掌腕,将对方之手垫下,骤然借力,猛然跃起,腿拳相撞,却无法相触,其间的灵息与魂咒厮杀,在互噬之中迅速消亡。

      手掌支撑,出力巨大,相扣的手便握得更紧,王洝身体倒跃,衣物反落,转至极点,紧扣的双手相分,王洝垂下的领带瞬间被对方握于手中,落地之时,王洝便被拽着贴上了对方的胸膛。

      灵咒渐散,平息之下,初日又现,余晖洒下,落入一双深眸,满盛辉光,映衬着面庞的白皙,勾起海棠隽染的双唇,伏沧站于初日之下,不与鬼同、却似神明,仿佛比日出还耀眼几分。

      张暛轻拽王洝的领带,将本就不富余的缝隙又填近几分。目光相对,气息相闻,张暛笑着问候道:

      “淳于大人,你好吗?”

      王洝亦抬起手来,慢拽上张暛的领口,不怕距离再近,也微笑着回应:

      “等的就是你!”

      话音未落,灵息瞬间爆发,一神抵着一鬼猛入异空,哪怕站在实空之中,域都能听到一片碎裂的回音。

      云灵之间,仙御毁尽,炸出巨大的空洞,域怔怔地向下望去,俯瞰之下,人间无影。

      这般相报,何时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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