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局》阮南粥

40、坠落

　　因为昨天胡闹到很晚，左柚醒来时，屋外的天光已大亮。

　　她抱着被子直起身，只感觉浑身快要被折腾散架了。

　　屋里已经没了江述的人影，她拿起柜子上的手机，才发现不知何时班群消息已到了99+。

　　林榆从昨晚就开始狂敲她企鹅号，但因为她后来被关在杂物间，就没看见她消息。

　　电话刚拨通，林榆在那边叫起来：“柚柚，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我戳你一直没人！”

　　“我临时有点事，就和江述一起先走了。”

　　“啧啧啧，”林榆在电话里啧舌，“还有事，我看就是你俩等不及了吧？”

　　左柚耳根有点红，抱着被子反驳：“哪有。”

　　“哎，你看咱班群消息了吗？”林榆转移了话题，“有大瓜可吃。”

　　“什么瓜?”左柚点开群聊消息，发现消息一直在发，即使被不停禁言和撤回。

　　“是温妍啊，昨晚她喝醉酒和瞿慧慧倒在咱学校操场上，被岳辽捉住，两人都抱一起亲起来了。”

　　左柚听得有点懵：“岳辽是谁?”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可能是温妍朋友吧，反正两人在操场上搞的火热，我看了都脸红。”

　　直到看到班群里发的两位主人公的照片，左柚才稍微有点印象。

　　因为男生额头有一颗明显的痣，她想起那晚在ktv唱歌被打断的男生，应该就是这个人。

　　左柚对这事不感兴趣，但没想到几周后意外得知温妍家公司股票大跌，温父执意让她和有商业往来的岳家订婚，小姑娘虽被爆了丑闻但还是死活不愿意，从家里出逃时被摔断了胳膊。

　　她感到有点唏嘘。

　　意外来临得总是这样猝不及防。

　　*

　　时间一转眼来到暑假，是左柚一年中最忙的时期之一。

　　她同时有两个暑期班要带，连日的上课，写教案和批作业，让她直接忙到凌晨两点，江述这段时间也在接手宸信的部分计算机项目，两个大忙人聚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

　　因为上学期学生的续课情况不错，左柚从中抽取到了更多提成，等课进行到暑期末尾时，她的还款压力稍微减轻。

　　金秋九月，等学生们重新回到学校，她报名参加了公司承办的山区公益活动。至于为何参加这场公益，因为她看到接受公益的学校是钱源县三中。

　　三中是她当年上学的地方，破旧又矮小的教学楼，每年升学率却不低。

　　提前一晚告诉江述这个消息，男人捏着她手心，兴致不太高：“要去几天?”

　　“就一个周末的时间。”

　　江述把头深埋在她肩窝里，声音闷闷的：“我刚有两天的休息时间，你就要出去。”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左柚安抚他，“又不是不见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热恋期的人，离开一会儿就想的不行。

　　江述鼻音应了一声，长腿触地，去更衣室给她拿需要带走的衣服。

　　边整理衣服边问：

　　“时间有点紧，吃的明天去买好不好?”

　　“这是感冒药，你不是鼻子过敏吗，喷一点这个会好。”

　　“还有鞋子，这双运动鞋怎么样?走路不会硌脚。”

　　左柚看着江述坐在那里替她收拾行李，忽然就很感动。

　　他这是把她当孩子宠了吗?

　　意识到这一点，她眼眶瞬间就变得红红的，不过不想让他看见，便走过去趴在他肩上，一副很黏人的样子。

　　“到地方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江述把最后一件衣服整理到行李箱里，“别让我担心。”

　　“知道了知道了。”左柚做出打呵欠的样子，拭去眼角的水渍，“我有点困，想睡觉。”

　　头顶被揉了揉，男人嗓音缱绻：“去睡吧。”

　　*

　　等坐上开往钱源县的大巴，左柚才有真实的感觉，她已经离家很近了，坐县里66路公交车直达村口，再走十五分钟她就能到家。

　　这个点，家里如果吃饭早的话，应该在点柴火了。

　　“柚柚，柚柚?”细白的指尖在左柚面前轻晃，萧怡的声音缓缓入耳，“你想什么呢那么出神，我们很快就要到酒店了。”

　　左柚的注意力从车窗外转向身旁的人，随即笑开：“萧怡，你知道吗，我家就在县城边上的钱清村。”

　　“啊?”萧怡瞪大圆溜溜的眼睛，“那你咋不早说，咱们要不等活动结束回去看看?”

　　左柚摇了摇头：“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她不愿意让别人看见自己被杨书荣奚落的样子。

　　两人在下榻的酒店休息过一晚，第二天迎着晨曦的微风，博雅的集团领导人在三中操场举行了激动人心的宣讲活动。

　　集团董事长杨超成为三中的名誉校长，在大山脚下，这位年近五十的校长为同学们送上承诺和寄语。

　　董事长和集团名师们都或多或少发表了讲话，在同学们兴致正高昂时，主持人话锋一转：“今天还有一位很特别的领讲人，她或许比在座的任何一位老师都要了解这片土地和三中的风土人情，下面让我们有请集团新星培训营的优秀讲师：左柚老师！”

　　左柚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拿着话筒站上主席台，心里微微有点忐忑，不过当她看到底下坐着的充满渴求目光的稚嫩学生们，忽然又感到很亲切。她想起自己高中时坚定要走出去的那股拼劲，今天她终于可以以此来鼓励下一代的同学。

　　不多时，宣讲会结束，左柚和老师们吃过饭后，和萧怡结伴去附近的商场购物。

　　这里和她四年前毕业时很不一样，很多店面出租成新品牌，装修和档次都提高了不少，两人在女装区挑选衣服时，她忽地听到货架对面有些耳熟的声音。

　　这次没了电话里的电流声，听得更加真切。

　　左柚惊讶地探过头去，语调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妈，弟弟，你们怎么在这?”

　　杨书荣正拉着新媳妇喜笑颜开地挑衣服，见到对面走出来的大女儿，神情不自然地愣住。

　　近看这女儿，似乎是长得比高中刚毕业时还要好，明明皮肤也没保养过，却比剥了壳的鸡蛋还要白腻几分。不过就是脑子不中用罢了，欠下那么多外债，便也对她没好气道：“你怎么在这?”

　　左柚这么长时间没见他们了，心里稍微有点激动，但母亲和弟弟的眼神又如凉水一般把她的热情浇灭：“集团有活动，正好在三中举办，我就跟着过来了。”

　　对面三人看着她的表情皆是怪异，连萧怡都能觉察出不对劲来，忙开口调解：“阿姨好，我是左柚的同事，早就听左柚提起过您，没想到居然在这见面了。”

　　杨书荣见身边的女孩搭话，脸上笑的居然比看见亲女儿还要亲切。

　　一行人连饭都没吃，聊了几句便各走各的。

　　左柚心情虽低落，但不好在萧怡面前表现出来，又打起精神和她逛了圈商场，买了些吃的后才回到宾馆。

　　洗完澡躺在床上，她忽地想起江述这两天也在休息，便打了个电话给他。

　　铃声响了几秒接起，对面声音嘈杂，似乎还在放着音乐。

　　左柚把手机贴紧，想听得更清楚一些：“你在哪呢？”

　　江述的声音隔着情歌音乐传来，也没避讳：“游乐场。”

　　心脏忽然变成拉紧的琴弦，左柚揪紧一侧的床单：“怎么去那种地方?”

　　“和沈月淮来的。”

　　伴随着这声音落下的，是左柚沉重的心跳。她怎么忘了，沈月淮是江述的妹妹，就算是她之前把她推进过水里，但他们不可能不见面。

　　左柚盯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听到江述柔声问她累不累。还没等她开口，听筒里传来沈月淮有些埋怨的声音：“哥你在这坐着干嘛呢，轻漓姐刚刚找你好几次了！”

　　接下来对面再说什么，左柚都没有仔细听。

　　她似乎真的有点累，将手机放在一边低低说了声“先睡了”，看着手机屏亮起又熄灭，身体很累，脑子却怎么都睡不着。

　　有些东西，不是她努力去改变就能解决的。

　　*

　　翌日起床，左柚眼下带了点乌青，幸好今早就是赶回京川的日子，她索性就没化妆，带着口罩就坐上了返程的大巴。

　　在路上颠簸又一天后，她终于到了京川国际机场，江述在公司有还未忙完的事，临时派家里的司机来接她。

　　等赶回家把行李箱的东西全拿出来收拾干净，左柚一点剩余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趴在床上蹬掉鞋，居然就这样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她已经换上了干净的睡衣，躺在了暖融融的被子里。楼下的客厅散发暖意的灯光，她踩着拖鞋下去，看见江述在开放式厨房里做饭。

　　看着他宽阔的背脊，左柚心尖微涩，走过去搂住他的腰。

　　他身上还是她最喜欢的薄荷味，但那丝疲惫感如何都消散不去。

　　“你为什么昨晚和沈月淮去游乐园了?”她嘟囔着问出声，语调里是浅浅的埋怨。

　　江述把菜倒进盘里，这才握住她细白微凉的指尖：“昨天是她生日，她男朋友不在，票不知道给谁，我才过去的。”

　　“非得你过去吗？”

　　听出她语调很低，江述把人拉至身前：“乖，我妈一直把她当成女儿养，她身子骨弱，不去的话可能会生气。”

　　左柚心里酸涩涩的，还有点隐秘的羡慕，她复又问道：“那为什么也把朱轻漓也请过去了？”

　　“她两人玩得好，我家和她家生意上又有往来，没理由不去请她。”

　　这下左柚说不出话来了。

　　他们两个人之间，好像永远都是他有理，有各种各样数不尽的理由，能让所有事情都变得理所当然。

　　身.体仿佛比刚才要更累了，剩下的话她没再问，敛着眸帮他把厨房的菜端到桌子上。

　　晚上临睡前，江述吻上她脖颈，但左柚推开了他的肩，第一次在这种事上拒绝他。